一般来说,开国的帝王都会选择将自己的儿子们分封到各地,为自己守护边疆,但是皇帝能不能驾驭这些藩王,还是看皇帝的本事。
开国帝王自身强大,威望也高,下面的那些藩王一般都不会造反,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越来越弱,那藩王造反就越来越多。
承安帝分封儿子的时候,还是效仿前人,但是他没想到这些儿子们直接在封地造反了。
所以他后悔了,想要重新集权,而想要集权,首先就得先平叛,而云舒便是他平叛的棋子,平叛完了,封个太子之位,收回兵权以及整个西州府。
“若我是他,我还会在封了太子之后,让这个太子继续领兵打仗,将剩下几处全部收复。到了那时候,自然就是功高震主,废太子,另立幼子。”
吕衡咂舌,“殿下,您的意思是,陛下是在为小皇子扫清障碍?”
“或许是,或许不是。你觉得需要赌这一半的概率吗?”
吕衡迟疑,“也或许陛下是真的想要立殿下为太子?”
萧谨行却突然开口道:“吕大人,你说陛下最在意的是什么?”
吕衡想了好一会儿道:“若说以前,应当是成为一代明君,名垂青史,与太祖皇帝齐名。”
萧谨行点头,“正是。所以,在他在位的这段时间里,如何才能名垂青史,也还来得及让他名垂青史?”
吕衡:“这……,政绩上来说,自然就是开创盛世……”
萧谨行摇头,“最直观的,便是疆土。当初太祖皇帝打下了大雍,而陛下在位的这段时间,直接将疆土扩大了一倍,你说这样的功绩他愿意舍下吗?”
吕衡还是不明白,“可是即便殿下当上了太子,这功绩也是陛下在位时有的啊。”
萧谨行仍旧摇头,“那不一样。若云舒真的当了太子,日后登基为帝,那史书上只会将这开疆拓土的功绩算到他的身上,而不是他父亲的身上。”
吕衡傻眼,“这……”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他顺着他们的思路继续往下理。
“所以这位开疆拓土的太子,日后若是犯了大错被废,那史书上就会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而将所有的功绩归于陛下?”
想到宫廷里的那些构陷,吕衡甚至觉得若是帝王对太子生了嫌隙,那想要寻个错处,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云舒静静地喝着茶,听他们讨论,最后轻轻放下茶盏,对吕衡说道:“所以为了这劳什子太子之位,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我又不是吃饱了撑得。”
这一招错,可就是万劫不复。
再说了,他又没有当太子的执念,不是非要那个名头。
吕衡赶紧俯身行礼,很是懊恼,“臣实在是有负殿下所托,连这册封背后的事,都没有想透彻,差点就害了殿下。”
云舒将人扶起,并未怪罪,“吕大人正直,想不到那些弯弯绕绕也是情有可原的。”
吕衡却觉得自己分外惭愧,这样的事本该他这个长史想到,然后提醒自己主上的,到了最后,却要殿下来提醒自己。
见两人说完,萧谨行转而问道:“那你拒绝圣旨后,有什么打算吗?”
这个拒绝,可就是在打承安帝的脸面了,肯定得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大不了就是他恼羞成怒,想要派兵攻打长安。若他真的来硬的,我倒是不怕,那么多地方都拿下来了,即便多个京都也不是什么大事。”
萧谨行闻言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只有吕衡在一旁震惊,“!!!”
殿下和萧将军的意思,莫非是只要陛下敢出兵,他们就敢打去京都?
虽然他想过要缝制龙袍,但还真的没想过要直接掀了京都呢。
吕衡觉得跟云淡风轻想要对付京都的两人相比,自己还是不够大胆。
得改!
既然已经与吕衡和萧谨行讨论好了后续,云舒也就没再见高常侍,而是直接让吕衡与之接触,让人将其送回。
高常侍没料到吕衡去找了一圈云舒之后,居然被云舒说服了。他见云舒心意已决,也不再见自己,只能先回京都去。
京都与长安本就相距不算太远,高常侍回去这一路,可谓是心急如焚,马儿一刻没停。
然而等高常侍将夏王殿下拒绝接册封圣旨的事,传回京都的时候,大雍朝廷上下全都惊到了。
就连被废后幽禁在宫中的前皇后,都忍不住吃惊,“什么?云舒居然不要太子之位?”
然而她回过神后,又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了争太子之位,弟弟竟然将哥哥毒死,就气得掐破了手心,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咬牙切齿道:“他居然不要太子之位,他怎么敢不要太子之位!”
“若桃那个贱人,死了这么多年,还不让我清静,她的儿子就应当给乾儿陪葬!”
说到这个,她又开始生气,将之前去宣云舒守灵最后却没成功的吕内侍又拖出来打了一顿。
京都各方都收到了夏王殿下拒接太子之位的消息,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各方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萧芜回家后,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呆了一个下午,直接傍晚时分才打开房门。
萧谨行的母亲白氏颇为担忧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萧芜叹口气,“夏王殿下被封为太子了。”
白氏不解,“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萧芜:“可是夏王殿下拒绝了。”
“什么?”白氏惊道:“拒绝太子之位?这可是闻所未闻呐。夏王他怎么想的啊?”
萧芜对于萧谨行与云舒的想法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他一开始听朝臣们提议要立夏王为太子的时候,是既惊喜又惶恐。惊喜的是自家儿子看上的人要当太子了,日后还要当皇帝。
惶恐的也是自家儿子看上的人要当太子,日后怕是会有更多人家将儿女送上门。单说若是夏王真的当了皇帝,后宫佳丽那还能少得了?
与太子、皇帝相比,萧芜这个老父亲,还是希望自己儿子嫁的是个王爷。
萧芜喃喃:“拒绝了也好,省得儿子空欢喜一场。”
白氏闻言更是一头雾水,“夏王当不得太子,跟咱们儿子什么关系,为何儿子会空欢喜一场?”
萧芜只叹气,摇了摇头,“日后你就懂了。”
白氏:“……”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萧芜并不参与朝臣们关于立太子的事。甚至在他看来,夏王不当太子要更好一些。
这个好,倒不是对自己儿子而言,而是对夏王来说,不来京都当太子,也少被算计一些。
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承安帝,也更明白承安帝同意朝臣们的提议,立夏王为太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开疆拓土、万国来朝、海晏河清、江山永固,以及长生不老,是一个帝王最大的追求,也是承安帝毕生的心愿。
众人都以为承安帝在听到云舒拒绝太子之位的时候,会气得暴跳如雷,但实际上承安帝却分外悠闲,他还有空逗逗鸟,咳嗽几声,问身边的高常侍,“当时他都说了什么?”
高常侍并不敢有所隐瞒,将当时的情形一一道来。
承安帝刚说一句,又开始咳嗽,到高常侍说完,才停了下来,他喘息几声道:“这么看来小十五还真的不简单。”
高常侍只当一个倾听者,并不发表看法。
承安帝沉默片刻道:“你去将李老太傅叫来。”
……
第二日的早朝,最大的议题便是夏王殿下拒绝了太子之位后,到底是该惩罚他的不知好歹,还是轻轻揭过,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两方各执一词,一方觉得夏王目无君上,理当严惩。
另一方则觉得σw.zλ.,夏王如今的势力,你靠什么去严惩?
靠嘴巴吗?
去夏王殿下面前骂上两句?
你愿意你去,反正我不去。
两方争论中,第三方缓缓出列。
李老太傅久不上朝,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
“陛下,老臣愿前往长安,再次宣旨。”
而面对众臣争吵不发一词的承安帝,也适时开口,“准奏。”
众人齐齐噤了声。
都已经被拒绝过一次了,还去啊?
这是左脸打完,送上右脸了?
陛下,咱们也委实没有这个必要吧?立个小皇子也不是不行。
承安帝心意已决,李老太傅当即就领了旨,不足一个时辰便已经驾车离开了京都。
云舒没料到他都已经拒绝了承安帝的册封圣旨了,他居然还不死心,还派李老太傅前来当说客。
李老太傅曾经带过几节皇子们的课,也算是云舒的半个老师,且那个时候对原主还算是关照。于情于理,云舒也不能将人晾在一旁。
李老太傅来了长安后,也没有第一时间提册封太子一事,而是每日里坐着马车到处晃悠。
东市尝了几口西州白酒,西市看了看最新潮的西州棉布,甚至还观看了年轻人的自行车表演,以及到军营里旁边了玄甲卫和玄甲军的操练,尤其是枪械射击。
尤其是看到枪械射击的时候,李老太傅更是惊喜连连。
他感叹道:“早年间,老夫的箭术在文臣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只可惜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清了。幸好有了这老花镜,让老夫的视线清楚了许多,就像是又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李老太傅说这话的时候,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眼镜。
他说着转头看着陪在一旁的云舒,突然问道:“殿下,这眼镜也是出自您之手吧?”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话语中,却满是肯定。
云舒也没隐瞒,况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没有隐藏实力的必要了。
“确实是我做的。”
见云舒承认,李老太傅多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昨日坐了殿下那辆卡车,倒是让老夫想去试一试西州的火车了,看看是不是如卡车一般平稳。”
云舒接口道:“那倒是比卡车还要稳当许多。”
“竟如此神奇。这两年,老夫见识了许多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东西,想来那些东西多出自殿下之手。”
李老太傅叹口气,“现如今京都的许多东西,都是从西州传过来的。虽然老夫并未去过西州,但也能想到西州定是比长安甚是是京都好上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