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他强撑,在喝了些酒,又被殿内的暖盆烘烤得浑身发暖后,也不免倦意上涌,歪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
金太妃见他如此,笑着对朝臣道:“这酒哀家尝着也觉得不错,陛下多吃了几口,倒是有些醉了。今日除夕,尔等也不要一直这么拘着,合该放松放松。”
端坐了一个多时辰的朝臣们,早就已经累得腰酸腿疼,听了金太妃这话,自然如临大赦。
况且宴会本就到了尾声,朝臣们在得了金太妃的许可后,慢慢也放开了,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天。
萧芜身边自然也聚集了不少人。
萧芜既是当朝右相百官之首,又是夏王王夫的父亲,找他探听消息准没错。
就连一向逍遥度日的永王,都端着酒杯来找萧芜了。
这些人纷纷猜测云舒是不是与承安帝彻底决裂了。而云舒今晚没来参加宫宴,其实是在给他们一个信号,让他们快点站队。
朝臣们嘀嘀咕咕的时候,后妃们也没闲着。
承安帝的后妃众多,但能来参加今晚宫宴的,却不多。
能够入席的后妃,除了被归还册宝继续坐上皇后之位的窦皇后外,还有一名贵妃,以及承安帝最近颇为宠爱的妃子。
三个女人一台戏。
即便是这样的国宴,在承安帝睡着后,几个女人也话里藏刀、你来我往。
你说我一句人老色衰失了宠爱,我说你一句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
宫中一片祥和的时候,京都的大街之上,突然出现了数支全副武装的官兵。马蹄声夹杂着沉闷的脚步声,吓得周遭正在家中守岁的百姓纷纷关紧屋门。
数支队伍齐发,禁军统领胡扬也带着人,找到了正在巡警的金吾卫首领耿业。
他一举手中腰牌,道:“金吾卫耿业听令,召集金吾卫所有人手,立即随我一同出发。”
胡扬手中的乃是调动京都所有兵力的虎符,这样的东西只有陛下才有。
耿业见状,赶紧抱拳应下,然而在跟上胡扬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胡将军,我们这是要去哪?”
胡扬瞥了一眼耿业,“你们金吾卫的中郎将都被入了大牢,难道你们就不想报仇?”
耿业闻言,心中一惊。
数日前,金吾卫中郎将被夏王殿下当着陛下和群臣的面抓捕,其后被查出数条罪状,如今正呆在刑部大牢里,就差最后判刑了。
由于那人残害了不少少女,百姓们群情激愤,文人们更是写了不少诗句文章,明里暗里骂他们金吾卫。
金吾卫的人被那些指桑骂槐的文人们骂得抬不起头,正憋了一肚子火呢。
如今让他们报仇?
耿业又往胡扬的怀里看了一眼,刚刚虽然看得不是太真切,但那确实是承安帝的虎符。
独一无二的,可以号令只听命于承安帝的禁军,及旗下金吾卫、千牛卫的虎符。
莫非陛下要对夏王殿下出手了?
耿业心口狂跳,赶紧带着人快步跟上胡扬,而去给千牛卫传令的人也回来了,还带来了千牛卫数千人。
很快禁军、金吾卫、千牛卫的人就集结完毕,全军上下足足有一万人。
胡扬看着眼前的金吾卫和千牛卫,下令道:“夏王不忠不孝,屡次三番顶撞陛下,我遵陛下令,与尔等一起前去抓捕夏王,控制在京都横行的玄甲军与玄甲卫。”
千牛卫的统领赶紧道:“可是他们有厉害的武器,而且人数还比我们多,我们怎么拿下他们?”
夏王进京那天,他们就被那个叫庞农的,带着人修理了一番,此刻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胡扬当即道:“我收到消息,他们今夜在卫所露天摆宴,全军上下不禁酒。我刚刚派人去查探,虽然人已经散了,但满地的酒坛,还未来得及收拾。
饮酒是军中大忌,如今他们喝得人事不省,正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这个道理谁都懂,千牛卫统领当即道:“我们这就出发。”
亥时末,胡扬令金吾卫和千牛卫各带几队人马,将云舒及玄甲卫所在的城南宅院,以及玄甲军所在的卫所通通包围。
云舒正劝萧谨行回家陪萧夫人他们守岁,两人还未说完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而他与萧谨行一同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胡扬带着人将他的宅子围得水泄不通。
云舒竖眉,“胡将军你什么意思?”
胡扬扬了下手中的虎符,以及一道圣旨,“夏王殿下、萧将军,这是陛下的旨意,本将只是秉公执法,只能得罪了!”
说着,他一挥手臂,身后的那些人像是潮水一般围住了云舒与萧谨行,同时更多人向宅子的四处涌去,要将酒醉入睡的玄甲卫一网打尽。
与此同时,玄甲军所在的卫所,也被人冲开了偏门!
庞农正暗自窃喜,还是他聪明,知道跑到偏僻的地方找茅房,这样就不用蹲在茅房外,跟那群拉肚子的小子一起排队闻臭味了。
他提着裤子出来,还没得意完,就听到身后的动静。他一转头,顿时就与冲进来的金吾卫、千牛卫以及部分禁军,撞了个正脸。
耿业:“……”
庞农:“???”
双方均是一愣,庞农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手提着裤子跑,一手捞起脖子上挂着的口哨,深吸了一口气。
“嘀€€€€嘀€€€€”
催命似的口哨声,响彻整个卫所,顿时将所有人都给震醒了。
众人一个激灵。
这是紧急集合的哨声!
为了应对晚上的突发情况,云舒很早之前就做起了紧急集合的训练。萧谨行见到玄甲卫的训练后,也让庞农有样学样。
而庞农更是将一只口哨,练成了让玄甲军头皮发麻的存在。
所有人不论有没有睡,俱都在听到哨声的第一时刻行动起来。
未解衣的,直接捞起身边的武器,就冲出了营房。
解衣的,也在两息之间快速套好外套,随后捞起枕头边的武器,冲出门集合。
耿业带着人追庞农,同时令人去将营帐内喝醉的士兵们都抓起来。
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行动,就与从营帐内冲出来的玄甲军,来了个二度照面。
庞农一边系腰带,一边大声喊道:“袭营,有人袭营!”
玄甲军见到对方全副武装的金吾卫和千牛卫,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们当即挥动手中的兵刃,冲向了冲向他们的金吾卫千牛卫。
玄甲军战场洗磨砺到如今,不论是单打独斗,还是全体作战,其实力都不容小觑。
这一会儿的工夫,庞农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他当即从一旁拔下了一把长刀,大喝一声就往耿业冲去,“孙子,吃你爷爷一刀!”
以为他们是酒醉软脚虾的耿业,立即用佩刀挡下庞农的这轮攻击。
然而他的佩刀一接触到庞农的长刀,脑子当场就懵了。
不是说这些人早就已经喝醉了吗?
这看着清醒得很,一点都不像是醉酒的样子啊!
庞农狰狞一笑,“我看你们就是看我们今晚全军吃火锅嫉妒了,呵呵,我们就吃就吃,气死你们!”
很快,场面就一边倒了。
玄甲军能在入京第一天,就上门挑衅金吾卫千牛卫,还将他们逼得呆在家里出不了门,今日再打他们,自然轻松得很。
数个回合下来,庞农一招大力下压,“咔嚓”一声,耿业手中的佩刀应声而断,下一瞬,庞农的刀便抵住了他的脖子上。
他还未来得及梗着脖子,放两句狠话。就见庞农看着地上的断刃,咂嘴遗憾道:
“啧,你们京都的刀真是不中用,一点都没有我们西州的兵刃强。”
耿业:“……”
说清楚,你到底说的是刀,还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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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胡扬劝说道:“殿下金尊玉贵,还是不要抵抗得好,不然刀剑无眼,伤到了殿下,可就不好了。”
云舒看着眼前一副胜券在握表情的胡扬,笑着道:“胡统领只带了这些人,为何会以为能拿下本王?”
“人多人少不是关键,敌弱我强,为何我不能胜?”
云舒闻言笑了笑,随后伸出双手拍了拍。
转瞬之间,墙头上便出现了一队队手持枪支的人,而那些枪的枪管,正是对准了胡扬等人。
与此同时,原先散去各处想要抓捕玄甲卫的人,也从各处一步步退了回来,就仿佛黑暗处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直到他们退到胡扬身边,胡扬才看到从暗黑处走出来的,全是身着玄甲卫服饰花纹的人。
云舒再次笑了笑,“胡统领,你为何会觉得‘敌弱我强’?”
看着齐齐对向自己的枪支或是箭矢,胡扬终于冷下了脸,“你们不是喝得烂醉如泥吗?”
云舒好奇,“你是听谁说的?”
不论是听谁说的,胡扬到了此刻,也明白了是情报有误,这才使得他们落入了对方的手中。
虽然知道自己败了,还败得如此迅速,但胡扬还是硬挺着不想认输。
萧谨行从腰间抽出一把更为小巧精致的枪,对准了对面的胡扬,“降吗?”
胡扬作为禁军统领,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他抿着唇不愿吭声。
萧谨行当即朝着他的脚面开了一枪,子弹在脚边的地板炸开,震得胡扬以为那颗会爆炸的东西,炸在了自己的脚上,脚已经没了。
萧谨行淡淡道:“降,还是不降?”
其他人纷纷着急道:“统领!”
云舒叹口气道:“今晚是除夕,万家团圆的日子,胡统领是打算与家人天人永隔吗?”
云舒与萧谨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胡扬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云舒这才满意了,胡扬所率领的部分禁军,直接被云舒缴了武器,捆绑了起来。
而胡扬本人,也与被庞农压过来的金吾卫和千牛卫的统领一起,被云舒押着入了宫。
这除夕晚宴,到底还是得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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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帝被暖意熏着,本来很是惬意,但是睡梦之中,他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也冒出了冷汗,皇后在一旁看到,感觉小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