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翻看了一下苹果有些嫌弃,“洗了吗?”
云舒理所当然道:“你觉得呢?摆在这的,不落灰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洗呢啊,你觉得他们觉得谁会吃这个?放心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承安帝看了看手中的苹果,最终还是放了回去,同云舒一样扯了根香蕉扒了皮。
至少这东西不需要洗。
两人同样的姿势坐在棺柩旁的台阶上,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话。
“你平日里与他们在一起,就是这般说话的?”
云舒侧头看他,“那不是,我待人亲和温良谦恭,君子端方说的就是我。”
承安帝:“……”
“倒也看不出来。”
云舒:“你自然看不出来。毕竟咱们都这种关系了,我对你君子有什么用?倒不如实诚一点。”
承安帝:“……”
说的是差点不死不休的关系,承安帝只得再次沉默。
云舒又摸了一只承安帝不要的苹果,用衣摆擦了擦,继续问道:“你觉得今日谁最可疑?”
“赵苒忠君,他以为是你害的朕,所以豁出命去一直针对你,应当不是他。”
云舒点头,“嗯对,脑子不太好使,今日也就他还看不清形势。即便要针对我,也不能这样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来。若我真的弑君夺位,即便他白日里没死成,晚上也得遭了毒……”
云舒说到这里,突然一顿,对着殿外喊道:“郝事!”
“怎么了殿下?”郝事一进来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他家殿下,跟本该躺在棺木里的承安帝,并排坐在棺木旁啃着吃的,且承安帝的脸上还画着青白的妆。大晚上看到,仿佛是见到了鬼。
云舒却没管他,而是径直道:“你现在就去将赵苒等人换个地方关。”
郝事吐出一口气,摸了下差点跳停的胸口,应声退下。
等到郝事离开,承安帝才道:“你怀疑有人要对他下手?”
云舒又捏了块点心扔进嘴里。
“谁知道呢,我就是这么一想,即便错了,也没什么大碍。”
承安帝带入自己想了想,“若是朕,朕当会派人动手,若是得手,便推到你身上。弑君的风声有了,再加上残害忠良,即便强硬上位,也会尽失民心。”
云舒点头,“是啊,玩权术的人,心都脏。”
承安帝:“……”
朕怀疑你在内涵朕。
云舒看了一眼自己的临时饭搭子,毫无诚意地道歉,“哦对,没有说你。”
承安帝:“……”
还欲盖弥彰。
在两人将供品扫荡一空的时候,某个府里,有两人正说着话。
“赵苒真是个废物,什么作用都没有。”
另一人喝着茶不紧不慢道:“本就是挑拨一下,让他去试探夏王的底线,夏王不肯退让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如今怎么办?这几天一直有人在查药的事,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也查不出什么。27天,有足够多的变数。”
“好……”
-
当晚,郝事便来禀报,他将赵苒等人换了地方后,又让人假扮了他们,果然在午夜之时,遇了袭。
只是对方应当是死士,见敌不过,便立即服毒自尽了,导致郝事那里什么都没查出来。
虽然躲在暗处,但手段果然狠辣,动不动就不留活口。
只是也不是一无所获。
京都戒严,得到27天后的登基大典结束,才能解除封禁,但京都城外一直有人在等着入城,例如从外地赶来打算参加春闱的学子举人,还有不远万里从西州来的边实等人。
围在城外的人越来越多,于是云舒令人开了城门放他们进来,只是要求只进不出。
但萧谨行还是发现,有人趁机偷偷出了城,并一路往北去了。
萧谨行:“应当是给燕王送信了,需要拦截吗?”
承安帝道:“自然拦下来。若云祈得到消息,必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挥师京都,到时……”
承安帝还未说完,萧谨行继续问道:“需要拦截吗?”
这态度分明在说,问的不是你。
云舒还穿着那一身孝服,悠闲地吹了一口茶后,道:“拦什么啊,让他送。”
见承安帝不赞同,云舒又道:“你不是一直嫌田将军打不进易守难攻的天玉关吗?等云祈收了信挥师京都,不刚好来个正面对决?”
承安帝:“……”
好像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信是从卢家的一个掌柜那里传出来的。”
卢家,慎独轩。
第171章
承安帝:“信可以不截下来,但这卢家定要处置。私通叛党,其罪当诛!”
云舒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没说话。
卢家,卢修贤所在的卢家。
卢修贤也是云舒的老熟人了,两人因为玻璃镇纸合作各取所需。如今他成为大雍太子,卢修贤也已经是卢家默认的少家主了。
此前卢修贤还为丁嘉禾提供了前太子的相关线索,只是他来京都的时候,卢修贤已经回了老家,两人此次并没有见着。
卢修贤,作为卢家的未来的少家主,即便要选择战队,也不应该舍他,而取远在东北、势力远不如他的燕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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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京都卢家的宅院里,刚吃过药的卢修崇正歪靠在榻上,屋内的炭盆里烧着价值千金,连承安帝也舍不得成天使用的雅罗新炭。
即便是数九寒天,屋内依旧热得让人出汗,甚至还需侍女在一旁打着扇。
室内侍女二十余人,除了负责打扇的两人外,还有负责奏乐的,负责捶背捏腿的,负责端水喂食的,就连各类水果餐盘也不是放置在案桌上,而是一人一盘高举过头顶在一旁候着。
每样尝过后,便退到后面去,换其他人上前。
所有人均赤着双脚穿着单薄的纱衣,莺歌燕舞,尽显奢靡。
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有人打帘进来,躬身弯腰来到近前,小声禀报道:“少爷,消息已经送出去了。”
卢修崇闭着眼点了点头,张嘴被喂进去一颗葡萄,嚼了嚼道:“被发现了吧?”
来人低头应道:“嗯。”
卢修崇睁开眼,歪过头,身边的侍女立即端来盘子。卢修崇吐出葡萄籽后,继续靠了回去,舒服地叹了口气,颇为愉悦道:
“卢修贤不是靠着那玻璃生意,在众人当中脱颖而出,得到家主重视嘛。如今距离少家主只有一步之遥了,不知为燕王传信的事被发现后,他能不能挡住夏王这尊煞神的怒气,哈哈,我现在真是万分期待了呢。”
来人忍了忍还是劝道:“可是少爷,此番可谓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属下怕卢家会因此受到牵连,得不偿失啊。”
卢修崇根本不为所动,“如今卢家的人还不够多嘛?少一点又何妨,他们不死,我如何有机会掌家?”
来人还欲再劝,但看了眼卢修崇塌边放着的玻璃药瓶后,最终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
少爷痛恨因玻璃而受家主重视的二少爷,因此也恨上了一切玻璃品,但这东西却是个例外。
他正走着神,就听到榻上的卢修崇突然问道:“颜家那边怎么说?还不愿意吗?”
“颜家主不在京都,京都事情俱都是颜如意在负责,他说除非是卢修贤亲自上门,否则免谈。”
卢修崇冷笑一声,“他还真的是一往情深啊,只可惜卢修贤看不上他。如今卢修贤回了曹泽,要与崔氏联姻……”
说到此处,卢修崇德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与崔氏女的联姻原是他为自己向家主提议的。他想借着崔氏的势力,重新回到卢家的权利中心,却没想到最终便宜了卢修贤。
这如何能不让他恨。
卢修崇突然想到一个主意,顿时喜笑颜开,对自己的总管说:“你,去颜家提亲。”
总管一愣,不明白这是提的哪门子亲。
卢修崇颇为自得道:“他颜如意不是喜欢男人吗,卢修贤不要他,那本少就大发慈悲勉为其难收了他。”
虽然他并不想要卢修贤不要的人,但颜家勉强算是新贵,虽比不上老派世家,但对如今的他来说,也能借一点势。
况且就算他娶了,日后待他得到卢家后,再找个理由将人休了便是。他又不是没脑子的夏王,说些什么不休妻不纳妾,只要一人的笑话。
总管没料到他居然这么敢想。
那可是颜家主捧在手心的弟弟,他家少爷也不怕被人打死?
总管只能嘴上先应下,生怕卢修崇让他现在就去,立即找了别的话题。
“少爷,杨氏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而这个杨氏,便是京都地区最大的世家大族。
大雍建国之初,便大力推行科举制,将原先只能由高官举荐参试的方式,改为平民亦可报名参加的科举,大家公平竞争。
这一举措对于天下寒门及普通百姓是利好,但却不利于世家大族。
原先的教育资源全部集中在各大世家手里,其他人要么没有途径学习,要么有了学识后,也得从世家大族手里获取为官的资格,由他们举荐后,方可参与朝廷的提拔考核。
而这样举荐为官的方式,也将举荐者与被举荐者紧紧绑在了一起。在他们的心中,帝王并不是排在第一位的,提拔他们的恩师才是。
以至于朝堂之上各派系分明,而世家大族的势力也越发庞大。
而推行科举制后,学生们只要缴纳束€€便可进入各级官学学习,虽资源上仍旧有差距,但至少多了条路。
最重要的是,学生入朝为官,不再是世家大族说了算,而是靠他们的真才实学。这才是打击世家大族,让他们开始式微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