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在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些怅然若失。
如今夏王不接这个烂摊子,而承安帝又偏瘫在床不能言语,朝廷往后可怎么办啊?
承安帝在云舒说完这话后,也安静了下来。
虽嘴歪眼斜,但还是定定地看着站在赵苒与萧芜身后的云舒。
云舒站在人群之后,对着承安帝道:“父皇如今已经醒了,想来有不少事要与萧相与赵大人说,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云舒并没有行礼告退,说完这话后,就这么转身出了承安帝的寝宫。而随着他离开,围了皇宫十多天的玄甲军卫也一并离开了。
回到城南宅子的云舒,坐在窗前静静地喝了一壶茶,直到萧谨行来了,他才招呼对方坐下。
“怎么了?”
云舒重新倒了一杯茶,沉默地喝着,萧谨行也没有着急,安静地陪着他。
直到云舒杯中的茶喝了大半,他才轻轻开口道:“皇家果然没有什么亲情σw.zλ.可言。”
承安帝对永王是,永王对那些皇子们也是,甚至于承安帝对那些曾经呵护着长大的小皇子们更是。
萧谨行伸手盖住云舒的手背,轻声道:“你不是。”
“你与他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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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帝虽然不能说话,但是脑子并没有糊涂,所以当他听到云舒带着玄甲军离开皇宫的时候,半天没有动静。
其他朝臣面面相觑,不明白夏王为何突然就退了。
有人小心翼翼道:“莫非夏王真的于帝位无意?”
若是当初的承安帝听到这话肯定会很高兴,但是现在,他却有些急了。
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小皇子们自然是不可能再继承帝位了。至于外面的楚王燕王,他更不可能选他们,如今他的选择只剩下云舒了。
况且最近一段日子与云舒相处,他才惊觉之前对这个儿子有多疏忽。虽然对方不会诚惶诚恐地讨好他,甚至很多时候会气得他说不出话,但也正因为此,才让他感受到了寻常百姓家父子相处的那种感觉。
承安帝使劲抓住高满,示意对方扶他起来,随后用他还能动的右手,写了一份旨意,当着众臣的面,交给了萧芜。
萧芜惊讶地看着承安帝,“陛下……”
承安帝继续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明日早朝,宣。
时隔半个月,承安帝再次出现在了早朝之上,虽然是用软轿抬着上去的。
他歪斜着嘴角,高满时不时为他拭去口角流出的涎液。
但朝臣们并没有在意承安帝如何,他们的心里只有一件事,也是今日早朝唯一的大事。
此次宣诏的并不是高满,而是萧芜。
众臣俯首听令。
“天下之本,属於元良;四方之明,资其冢嗣。……”①
他的声音浑厚,传遍整个大殿,随后由下一级的传令官,将这道旨意一层一层地传递下去,直到传遍大雍每一片土地。
“……,皇太子舒,天纵聪明,日跻圣德,今以庶政,委之十五子,宜令权监国。”②
第173章
大理寺狱中。
永王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儒雅,盘腿坐在稻草堆上,面上一片坦然,丝毫不见之前的疯癫。
见云舒低头进来,他仿若在自家王府般自在,招呼云舒自便。
云舒一掀衣摆,在长凳上坐下,问道:“永王叔找我有何事?”
永王看着面前的云舒,不解道:“本王自觉行事谨慎,从未在人前露出破绽过。云厚弘的五石散是王居明给的,逍遥丸则是杨家借金吾卫的手献上去的。你即便知道那道密旨是假的,如何就怀疑到了我头上?”
永王确实一直隐于人后,并未与任何一方正面接触过。
即便是京都的杨家,他也是暗中利用,让人通过番邦人将逍遥丸的药方等,送到了对方的手上。从始至终,杨家都不知道他在背后。
所以他实在想不通,杨家、卢家被抓后,云舒为何就会怀疑到他。
事到如今,云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云珀说他当初被云佑发现了真实身份,害怕对方揭穿,想要提前离京,但那时父皇已经下了旨意要抓他,最后还是得了你的帮助,他才能顺利离开京都,返回蜀地。”
这还是云珀之前告诉云舒的。
说是当时永王接了承安帝的旨意要捉他,但永王看在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份上,于心不忍,遂将他放了。
云珀一直感念在心。
云舒接着道:“只是据我所知,父皇他至今不知道云珀不是他亲子。”
承安帝前几日与云舒呆在一处的时候,曾多次抱怨过几个儿子反叛,甚至说到蜀王云珀的时候,也没提他不是自己亲子。
如此说来,永王当初拿的承安帝的旨意,很可能是假的,其目的便是逼云珀反。
因为云珀的确不是承安帝亲子,他也不可能去跟承安帝核实是否真的要抓自己。
不论云珀反没反,这事基本不可能被拆穿。
这也是明明云珀没有其他几人的野心,却第一个举起反旗的原因。因为在他看来,是承安帝率先要他命的。
永王了然,随后无所谓地笑了笑,“本王倒是没有想到,居然是远在蜀地的云珀,让本王露出了破绽。”
“其实云佑根本不知道云珀的身份,那也是本王让人泄了消息,特意让云珀听到的。”
云舒还是有些不解,“既然云珀不是父皇的亲子,你为何没有让父皇知道?”以昨日永王的表现来说,应当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可以打击承安帝的机会。
永王笑道:“那不一样。一个爱护着长大的亲子造反,自然要比一个没有血缘的儿子造反,更让他难以接受。”
说到底,永王还是为了在各个地方打击承安帝。
“只是本王没有想到,云珀死前,居然还会与你说这些。”
云舒当初保下云珀的命,送回京都的消息便是云珀已经伏诛,只是路途遥远,不能将尸体送回京都。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云珀已死。
云舒只是为了给外界一个交代,也算是给云珀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但其实他并不怕被承安帝知晓云珀还活着。
于是道:“云珀没死,他每日里话多,什么都要说一说。”
永王终于露出了惊讶之色,“你居然没杀他?”
随后他恢复平静,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云舒,道:“斩草不除根,你这一点倒是一点都不像我们云家人。”
对此,云舒只能表示,还真的不是你们家的人。
云舒沉默着,并没有接永王的话茬。
永王知道自己哪里露出破绽后,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只要不是输给了承安帝,那他便能接受。
“本王今日请你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我母妃并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还望我死后,你莫要为难她。”
永王没法说服自己去求承安帝,所以他找了云舒。
他一生无妻无妾无儿无女,所犯之罪,唯一会连累的,便是金太妃。
至于金太妃的母家,那时助承安帝登上帝位,即便后来被削弱了势力,但永王之事,也连累不到他们。
即便承安帝真的迁怒于他们,但对永王来说,也不会有丝毫的愧疚与难过。
此事,云舒倒是可以答应下来。
见云舒应下,永王对着云舒深深行了一礼,道:“叔父在此先行谢过了。”
云舒离开后不久,永王于狱中自裁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想起当年永王温文尔雅地给尚未成年的皇子们上课的情形,云舒一时感慨万千,最终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永王此人,可悲可恨可怜可惜。
只是虽然云舒答应了永王不会为难金太妃,但金太妃还是在永王自裁后不久,郁郁而终,随着永王一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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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国诏书下达的时候,云舒并没有在宫中。承安帝与朝臣等了许久,也不见云舒来宫中接旨。赵苒更是急得团团转,觉得夏王殿下是不是对他之前的言行不满,这才不来接旨。
最终,还是萧芜提议,将诏书亲自送过去。赵苒一听,顿时就要求与萧芜一道去,顺便给夏王赔礼道歉。
无论如何都得劝夏王接下监国诏书,好让朝廷正常运转起来。
不然承安帝话都说不了,大雍朝廷可不得乱了套了。
而除了萧芜与赵苒外,一起去的还有京中老臣、众臣。
如此多的人来请命,请云舒接下圣旨,云舒倒也没有矫情。
而他监国的第一件事,便是连下三道禁令。
大雍范围内禁止买卖五石散与逍遥丸,一经发现,买卖同罪。
大雍范围内禁止种植逍遥丸原料,一经发现,所有参与者三年起步,最高斩立决。
此前吸食过这两样,导致依赖成瘾的,一律送往由薛神医坐诊的医馆进行强制戒毒。未成功戒断者,禁止返家。
这几道禁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毕竟不论是五石散还是逍遥丸,都不是普通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
那是贵人们的消遣,尤其是京中的纨绔老爷们。
别的不说,第三条禁令出来的时候,薛神医的医馆前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云舒也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京都那些不事生产的纨绔老爷都是什么德行。
但如今谁都不敢不遵这几道令。
没见买卖五石散和逍遥丸的杨家、闫家家主已经被砍了脑袋,就连卢家那个什么少爷,都被强制送进去戒毒瘾了,说是戒完后,还得继续蹲大牢。
那些送他们过来的父母兄弟,甚至是子女,看到瘾君子们一个个痛哭流涕不成人样,也明白了夏王的良苦用心。
这些瘾君子,哪还有一点理智可言?
杨家在得到逍遥丸的配方和种子后,在自家的几处农庄里,大面积种植了赛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