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南晚星 第45章

许南珩借着灯光,看看羊毛毡,又看看胖胖。说:“胖儿,这不能给你,这是你嫂子送给我的。”

胖儿滴流圆的俩眼睛望着他,带着九分疑惑一分漫不经心。

许南珩噗地笑了,看着猫:“嫂子…有点怪哈。”

接着许南珩把羊毛毡举到胖胖脑袋边儿,给这俩拍了个合影,发给方识攸,也发了条朋友圈。

屋里热热闹闹的,他总不进去也不好,坐了一小会儿就进去了。

夜里方识攸给他打了通电话,没人接,猜着是睡着了。从高原到平原的醉氧就是容易头晕而且嗜睡,许南珩确实睡得早。

睡在自己长宽两米七的大床上,嗅着高级纺织面料的床单被罩,所以舒展翻滚也不会掉下床,手指间揉搓着绵软舒适毛茸茸的……嗯?许南珩闭着眼睛又搓了两下。不对啊,这儿是北京,他家里,他自己的房间,为什么会摸到方识攸的哆啦A梦毯子?

紧接着,许老师陡然睁开眼。莫不是收拾行李的时候把他毯子收进来了?那方识攸还睡得着吗?

然而睁开眼才发现,他摸的是胖胖,胖胖在他床上瘫成了一块猫饼。

许南珩幽幽地看着胖胖,挠它下巴:“你得有15斤了吧?”

胖胖眯起眼:“呼噜噜。”

在家缓了几天的许南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家里有住家保姆,两位阿姨,他连外卖都不用走到大门去拿。就连谭老师他们叫他出来吃饭他也婉拒了,说要在家里聚聚神儿,戴老师调侃他,怎么的,吸一吸紫禁城的龙气?

临到学校开会,得出门了,许老师在家里收拾了一下,提前了一小时出门,去理发店修了修发型。

今天是方识攸他们援藏医疗队最后一次义诊,义诊的村庄在藏南国境线附近的山谷中,可能没有信号,方识攸提前告诉了他让他别担心。

许南珩开完会是傍晚六点,北京的天还没暗,月亮很薄,看不着星星。他站在地铁口抬着头,他以前觉得北京真大啊。海淀和朝阳算得上异地恋了,朝阳北路一条路上将近二十个红绿灯,堵起来的时候没出三环呢许南珩他爸就喊着腰要断了。

现在他依然觉得北京很大,但北京大得太拥挤,挤得天空都只剩下一小块。

他们一个在国境线五千海拔野风乱吹,一个在四号线等待开往安河桥北。

地铁呼啸而过的风掀着许南珩的刘海,这才几天,他就开始想念草原。忽然之间,就在被地铁风吹到的霎那,他理解了视频留言区里的那位“点赞十万就离职去拉萨”的仁兄。

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听一听藏南高原的风声。于是在地铁涌来的风中,他没有随着人群进进车厢,他站在原地打了个电话,由于对方信号不佳,方识攸不一定能接通。

连等待的“嘟”声都延迟着好几秒,通了,那边很快接起来。方识攸声音有些沙哑,但接通的瞬间绽放出欢欣:“许老师!”

他应道:“嗳,方大夫。”

接着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他依稀听见方识攸在问他“是不是有点不开心”,他“嗯”了声,方识攸说“你等一下”。

然后下一刻,手机听筒沉寂了一个眨眼的时间,随后,他站在四号线,听见了熟悉的、壮阔的山风。网络信号奇迹般地瞬间畅通,他甚至听清了方大夫白大褂在风里猎猎作响。

方识攸打开免提,举起手机。

喜马拉雅北麓的风吹不到北京,藏南高原的晚星照不进四号线。但方大夫做到了。

直到信号自动切断电话,许南珩慢慢将手机拿下来。下一班地铁来了,他给方识攸发过去一条微信。

[谢谢方大夫,感觉好多了,实乃神医。]

他特意贫了一下,来表示自己真的心情好多了。

然后揣上手机进地铁,他要去北大东门,他爸爸今天赶高铁,太堵了,车撂那儿改坐地铁了,他去把车开回家。

许老师开着他爸爸的车堵在原本该他爸爸堵着的路,北京的天暗了又暗,然后城市里亮起大片的灯,晚上也是明晃晃的。

堵车时想着一会儿吃点什么呢,五道口的麻辣烫,东直门的串串香。然后想起来家里还剩了点儿牦牛肉,于是打算回去拿它下碗面得了,方识攸就这么做过一碗牛肉面。

因为时间还处于暑假,所以北京哪哪都是人,和另外三位支教老师的聚餐计划终于定在了一个傍晚。

这天许南珩出门的动力是西藏自治区中考可以查分了。

他从清晨八点睁开眼就给索朗措姆发微信打电话,问达桑曲珍查没查分,确实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索朗校长一边要安慰同样焦虑的曲珍,一边要给许南珩解释说并不是系统一打开就能查到的,这个公布时间每个县市不一样。

于是许南珩出门了,在暑假笼罩下的北京城,勇敢地挤进五号线,与三位老师们汇合。

四个人在雍和宫F东南出口碰头,一路上那地铁里给许南珩挤的,他感觉在地铁车厢里的这些人,活像胖胖的猫罐头,肉酱。

原本出门一趟,许南珩已经把查分这事儿放一放了,结果谭老师迎面就是一句:“分查到了吗!?”

许南珩:“……”

一行四人虽然在雍和宫站碰头,但今天不去雍和宫。人太多了,排队排了几个弯儿。他们直接去斜对面的胡同,在胡同里挑了家咖啡厅坐一坐。

许南珩焦虑地抖腿,苏雨和戴纪绵分着吃一块小蛋糕,因为许南珩抖腿控制不住的逐渐猛烈,戴老师挖一块蛋糕被抖掉回盘子里两次。

“许老师你是踢着电门了?”戴纪绵问。

“哟。”许南珩停下了,“实在是太急了,索朗校长还没回我微信。”

戴老师:“你微信发出去多久了?”

许南珩:“足足三十五秒了。”

戴老师:“……”

苏雨说既然等查分,那不如去拜拜孔庙吧,也不远。

十多分钟后。的确不远,正因不远,所以提前看见了队伍。

一行人又沉默了,七月末的北京好像更热了。

最后决定去合生汇,一间挺大的商场,在里面找个餐厅吃点儿然后逛逛。

席间许老师感叹,果然是假期,318川藏线都堵得一动不动了。他把手机给他们看,是方识攸分享过来的一个视频,318国道上车主们在路边打牌。

饭刚吃完,索朗措姆发来了微信,是个表格,达桑曲珍超常发挥,排名有望进拉萨的重点高中。

这天晚上,方识攸在村庄小医院做工作总结。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之后,医生们最后去几位村民家里做最后的复诊。

方识攸和顾老师买好了机票,从拉萨飞回北京,他的车暂时留下,援藏医疗队还有几位同事在附近县城帮忙手术,之后他们开方识攸的车回北京。

方识攸离开村庄的当天,索朗措姆和村民们送别了援藏医生,她请方识攸代自己向许老师问好。

几天后,方识攸和顾老师一班飞机,从贡嘎机场起飞,经过高原群山上空紊乱的湍流,在重庆转机。由于高原生活太久,骤然进入平原,父子二人都出现轻微的醉氧,等待转机的时间里在休息厅的沙发上眯瞪了一会儿。

方识攸的身体素质还不错,睡了半个多小时就缓解了。他醒了之后第一时间给许南珩发微信,之前下了飞机跟他说了一声,接着就睡了。

许南珩回复得挺快:[降落的时候是一个人吗方大夫?]

这话问的。方识攸捏着手机笑得隐晦,他早就给了许南珩航班号,这趟落大兴,也说了和顾老师一块儿。

恰巧顾老师倚着沙发那边,也醒了。

方识攸问:“您怎么样?”

顾老师搓搓脸:“好多了,唉哟,去倒点儿热水。”

说着,顾老师就站了起来。方识攸咳嗽了下,问:“爸,那个……回头北京降落之后,我就不跟您一块儿了,您跟大姑大姑父先回吧。”

顾老师站着他坐着,低头审视他半晌,想起他儿子的对象,那支教老师一个月前回的北京。

于是说:“得,我买个动车票从这儿坐去华西,问问他们聘不聘我这个北京的正高。”

“哎别介呀。”方识攸失笑,“不是嫌您碍事儿,哎爸……”

谁听不出他这话里藏的什么事儿,顾老师接了杯热水回来坐下,又翻了他个白眼。

当晚十一点,大兴机场降落。

大姑和大姑父开车来接,方识攸到底也不是小孩,不和长辈走就不走了。

正值暑假,航站楼每天乌泱乌泱的人,跑道上飞机起起落落。幸运的是今夜大兴上空宁静如镜,晴朗无风,很适合起飞降落。

方识攸看着他爸和他大姑姑父三人离开后,刚想掏手机问问许南珩人在哪儿,下一秒,他还没碰着裤兜的手被人抓住腕子,劲儿还不小,拽起他就走。

许老师戴那个熟悉的可口可乐配色鸭舌帽,纯黑色短袖T恤,一奢侈品牌,剪裁做工不简单,且低调,没有logo。

许南珩不发一言地拉着方识攸往外走。

停车场,黝黑的奔驰大G,许老师点火开走。他不说话,方大夫也默契地不出声。

夜色下偌大的北京在平稳呼吸,路灯一缕缕地照进来。

对方识攸而言,北京璀璨夜景不及此时开车人的一半吸引他。一整条路,他都目不转睛盯着许老师的侧颜。

虽说暑假北京的酒店不好订,不过他许大少爷要住的酒店也不在暑假的影响范围内。六千块一晚的订完了就订一万五的,这老师进门帽子一摘,把方大夫摁在门板上亲。

方识攸几乎是同时回应他,手掌盖住他后腰,将他扣在怀里,手垫在他后脑勺,反客为主向前几步,把他压在玄关侧边的墙上。

第43章

“咚”的一声,方识攸的行李箱在两人互相拉扯的时候被撞倒,接着他们很默契地,一只手抱对方,另一只手去脱自己的和对方身上的衣服。

方识攸是晚间下飞机,T恤外面穿了件薄的格子衬衫外套,由于他们根本没开灯,所以许南珩也不知道自己正扯着他外套的哪个部分。总之他不管不顾,他要这具身体不着一缕,什么都别包裹他。

所以尽管“哧啦”一声,很明显的布料被撕开的声音乍然响起,两个人也没有停止动作。

这房间不愧是在朝阳区一万五一晚,床垫足够柔软的同时有着极好的支撑力,上乘面料的床品散发着助眠的幽静的香。皮带扣当啷啷地响着,他们边接吻边去解对方的。

许老师的皮带很好看,他品味不俗的妈妈给买的,也是奢侈品牌。方大夫解开它后,把它整条拽出来,另一只手握住许南珩两只手腕,向上一举,皮带捆上。

许南珩一愣,旋即笑起来:“一个月不见而已,学这么坏了?”

那皮带绑不了多紧,方识攸亲他侧脸,说:“你该庆幸它是皮带不是绳子,不然给你绑个外科结。”

许南珩被绑着双手,失去了和他互动的能力。他向来贫嘴:“这么会控制病患,不如去当兽医好了。”

下一刻,许老师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被方识攸口了。

接下来两人一起去洗澡,在造价不菲的卫生间里,洗完澡回房间继续。站着、跨坐、趴着。铺满长绒地毯的房间有着绝佳的隔音条件,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一缕声音都飘不出去。

如果说在西藏的时候方大夫是考虑到种种因素,克制着自己,那么在北京,在这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房间,加上将近一个月的分离,方大夫快把他折腾哭了。

好吧确实掉眼泪了,但不是哭出来的。

“嗒。”

方识攸按开床头柜的台灯,浅浅的鹅黄色的光亮起来,然后侧躺着,胳膊撑着头侧看着他。

许南珩原本看着天花板的,慢慢侧了些脑袋,看向方识攸。方识攸开的是他那边的台灯,台灯在他后方,光线的传播路径让方大夫的脸部轮廓极为明显。

许南珩说:“你怎么像凶手欣赏犯罪现场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方识攸笑起来:“净瞎说,我学医的宣过誓的。”

许南珩轻轻抬眉,捏着被角一掀掀到腰,指着自己身上发红的一块块:“你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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