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等到段锦应下之后, 秦牧又同他说了举办的时间,让段锦做好准备之后便高高兴兴的离开了。
等到秦牧走了之后,刚刚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其余人,这才看着段锦问道:“段锦,怎么认识秦牧学长的?而且,你们怎么关系那么好了,难道你们以前在未进书院之前就认识?”
他们进来这个书院才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们这里很多新来的学生连本学舍的人都还没认齐,像是段锦这样不仅和自己学舍混得那么熟,而且还和别的学舍的学长关系处的那么好的更是稀少。
段锦面对众人好奇的询问,他倒也没有掖着藏着,直白道:“我们在没有进书院之前并不认识,我也是进了书院之后才认识这些学长的,他们都是好人。”
众人听着他这话,心情都有些复杂,毕竟这刚来书院就认识了那么多人,而且关系看起来还挺好的样子,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偏生这个时候,人群当中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声,朝着段锦嘲讽道:“我们来书院是做学问的,你这样整天呼朋唤友的,到时候能做出什么学问来?别白白荒废了光阴,浪费了在书院的时光,浪费了书院提供的这么好的环境。到时候蹉跎了岁月,沦落到一事无成的地步,你怕是哭都来不及。”
段锦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矮胖的青年,他此时正挺着肚子、抬着下巴,一张长满痘痘的脸直冲着他,那双挤得很小的眼睛不屑的看着段锦,像是很不满意刚刚段锦交际的事一般。
这人叫做廖广,正是住在段锦旁边的学子,也是当初那个林洛让他远离的人。
也不知道是廖广和段锦天生气场不对,还是林洛本最有先见之明,眼前这人真的和段锦处不来,不管段锦在外面表现的多么受欢迎,这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是哼。
段锦也不恼,只是看着他,含笑道:“廖兄,此言差矣,在开学那日,师长便已经同我们说过,这做人的学问不仅有书本一道,为人处事方面也是一道。师长还说过,日后若是我们要入朝为官,我们须得同不同的人打交道,上沟通上级,中沟通同级互通有无,下沟通百姓,这样才能更好的做一个官。既如此,那这交友自然也是我们的必修课之一。当然,要是廖兄要是日后不为官,那此道不行也可。”
来到这书院读书的,哪里会有不想当官的,即便是想考个功名就回家当个富家翁,那能当官的名号也是要有的,不然怎么罩得住自己名下的那些东西。
此时听着段锦的话,廖广完全没往其他方面想,只觉得段锦在诅咒自己,诅咒自己考不上,甚至觉得自己当不了官,他一下子就生气了,指着段锦道:“你,你竟然诅咒我!”
段锦看着突然生气的廖广,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歪着脑袋有些莫名道:“廖兄,你这是说什么话,我说的话句句都是师长所说,从未有过为难你的意思,何来诅咒你一说?”
廖广现在只觉得段锦牙尖嘴利,指着他道:“你说我考不上。”
段锦看着他这般,似乎被他的无理取闹给弄得有些无奈,摇了摇头看着他,“廖兄,我觉得你误会了,我只是说交友也是师长交给我们的必修课之一。哎,若是让师长知晓你把他的话语曲解成这样,他怕是会难过的。”
廖广被段锦这样一说,直接就被激怒了,说出来的话也不经过大脑,朝着段锦道:“我没有说师长们不是,我就是觉得你这样浪费时间,整个书院就你整天像个花花蝴蝶似的到处交际。你看我们这和你同一批次的人,谁像你这般。”
段锦听着他这话,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直白道:“哦,看来廖兄并不是在关心我,只是觉得我的交友能力碍眼。可是,廖兄交不到好友,这事也和我无关啊!你即便是迁怒于我,那也改变不了你不受欢迎的事实啊!”
廖广听着段锦的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因为段锦这番话,完全就戳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心思,心里的郁闷和愤怒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指着段锦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反驳的话来。
段锦看着他这般,无奈的朝着他笑了笑,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随即看向周围的众人,朝着他们微微颔了颔首,笑着道:“诸位,我这才刚刚从家里出来,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我这先回去把我的东西收拾了,之后再来同你们寒暄。”
听到段锦这客气的话,在场众人纷纷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做自己的事。
段锦离开之后,在场的众人就散场了,只是离开之前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了廖广一眼,那眼神中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直看得廖广不自在起来。
廖广接收到那样的眼神,想要同旁边的众人辩解一下,说自己真的没有嫉妒段锦,全是段锦在胡说八道,可是在他说话的时候,那些人就都扭头离开了,让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廖广看着刚刚因为段锦在时热闹的场地,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甩了甩手,转身离开了。
段锦在回到房间之后,脸上一直戴着的温和笑容立马就垮了下去,想到刚刚廖广在自己面前那愚蠢的模样,他不由冷笑了一声,随即在触摸到自己手上的包袱时,想到当时林洛带着自己去买衣服的样子,嘴角又浮现出几分温柔来。
段锦先是去将那衣服包裹打开,仔细将里面衣服拿出来放在他的衣柜里,随即便拿出笔墨纸砚来到书桌前,认真的写起晚上夫子可能会抽查的课题来。
就在段锦落下最后一笔时,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了。
段锦停下了笔,打开了房门,看到了站在外面有些不好意思的同窗们,那些同窗的年纪基本上都比他大,却是和他同一届进入这尚民书院的。
眼看着段锦开了门,为首的那位书生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勉强道:“这个,段同学,晚上夫子要检查我们的课业,但是我们还有一些地方不是很明白的,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一起讨论。”
段锦听着他们的话,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浅笑来,温和道:“当然可以,这学问自然是要相互交流才会有长进。”
那些人听到段锦这样说,原本有些忐忑过来打扰他不好,可是他们自己是真的想不到答题的思路,更担忧到时候被夫子责骂,此时听着段锦这样说之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容来。
段锦将人给请到了屋子里,不大的屋子,一会儿就被挤满了。
很快,段锦的房间里就传来了书生们清清淡淡的交谈声,偶尔带着几分恍然大悟的叹息。
住在隔壁的廖广听着段锦他们的动静,手里的毛笔握紧了,心里难受却偏偏装作不屑道:“这些人,学问明明就是个人的东西,成群结队的这是做什么?”
两日之后,段锦按照约定来到了秦牧他们所说的蹴鞠场,在酣畅淋漓的踢了几场比赛,并且帮助秦牧他们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对方之后,段锦受到了秦牧他们这一小群体热烈的欢迎。
秦牧拍着段锦的肩膀,大声朝着他赞扬道:“你小子,可以啊!幸好请了你过来,不然我们今天怕是就要输了。”
段锦笑的肆意而潇洒,看起来像是一个什么都不太懂的毛头小子,谦逊道:“学长,这是说的什么话,即便是没有我加入你们,你自己也是能赢的,毕竟你们平日里就那么厉害了。”
秦牧听着段锦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乐道:“你小子,这话倒是有意思,你就别谦虚了。我们可是看中了你的潜力,才拉着你过来的,不然你不会以为我们无缘无故就带你过来吧?”
段锦笑了笑,不是很在意他说了什么。
忽然,秦牧像是发现了什么,拉起段锦的手臂,看着他衣服下的料子,朝着他疑惑道:“你这绑带上的颜色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在这市面上,我好像没看过这种颜色的料子。”
段锦抬起手来,他用来绑宽袖的带子里面系了一条紫色的细带,若非离近了一晃眼只会看成蓝色,这是他在出发之前特地让林洛帮自己染的。
旁边正在喝水的袁州听到这里的对话,也伸头朝着这里看了一眼,在看到那紫色的缎带之后,他轻轻的咦了一声,直接拉过段锦的手,仔仔细细的观察了起来,观察完之后抬头看向段锦,朝着他问道:“这种颜色的绸布,我也没见过,你是在哪里弄到的?我家里做绸缎生意的,我也没有听说现在那里能出这样颜色的绸缎来。”
段锦看着袁州已经被自己激发了兴趣,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是道:“这布料是我夫郎帮我染的,对了,我原本有一事想要请袁学长帮忙来着,如今刚好一起说了。”
袁州抬头看向他,眨眼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
两日之后,林洛受到了段锦从书院寄回来的信。
信上先是洋洋洒洒的写满了段锦对林洛的思念,最后寥寥几笔写明了他已经和学长说了合作的事,学长说随时可以去他们那里拿绸缎,上面附赠了一张他学长的亲笔签名的信笺,只要拿着那信笺去找袁家的掌柜,他们便会以最低的价格将绸缎卖给他们。
林洛先是看着前面那些信面红耳赤,觉得只是几日不见,段锦说得也太夸张了一些,弄得像什么生离死别一样。
在看到后续那些内容之后,林洛的眼睛就是一亮,他最近已经找到了染房的位置,如今已经准备开工修建染坊了,这信笺来得刚刚好。
林洛想了想,提笔还是给段锦写了一封回信。
就在这时,王狗蛋从外面跑了进来,朝着林洛道:“东家,茗管事寄信过来了!”
第149章 晋江独发
林洛听着王狗蛋嚷完之后, 他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等着王狗蛋拿着东西进来。
可是等了许久,依旧没有见到王狗蛋的影子, 正在他疑惑间,只见王狗蛋手里捧着半人来高的东西进来了。
林洛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 接过了他手里部分的东西, 朝着他道:“你怎么一个人拿那么多东西进来?为什么不让周阿么帮帮你?”
王狗蛋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动, 随即抬起头来看向林洛,这才回答起他的话来。
“周阿么刚刚不在前院, 他应该是去厨房忙了,我想这点东西我自己能拿得动, 我便拿过来了。”
林洛听到他这样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下次不要这样逞强, 要是拿不动的话,分批次拿进来也可以。
王狗蛋抓了抓脑袋,没有多说些什么,乐呵呵的笑着,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 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封信来, 直接递到了林洛的手上,“对了,这是茗管事的信。”
林洛见状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伸手接过了那信,准备看看信里是什么内容, 同时想要看看里面有没有提到为什么会送那么多东西过来。
那信件有两封,一封是关于生意上的事,另外一封则是日常琐碎。
林洛先打开生意的信件,里面是林洛教过茗蓝的那些东西,开始先是汇报了一下各个铺子和工坊的动向,中间写了一下遇到的问题和他们商量出来的改进方案,最后则是写了因为林洛离开之前承诺大家要将利润分出去,所以众人都变得很积极营业,如今不管是工坊还是店铺的收益都扩大了不少。
在末尾一段,写了因为最近的收益增加,也有人动了歪心思,竟然打起了方子的主意,不仅准备偷窃方子,还利用自己手上的小权利威逼利诱下面的小娘让她顺从于自己,而那人是最开始跟着段锦和林洛干的人之一。
如今,这人做的事已经被茗蓝查证过,证明所言都是真的,但这人是跟着段锦最早的一批,那人还自称是段锦的小弟,他们没有权利处置他,所以茗蓝如今只是扣押着人,至于该如何处置,茗蓝准备先请示过林洛和段锦,问问他们处理意见之后再做决定。
看到那个名字,林洛恍惚间还是有些印象,在他的印象当中那是个腼腆的男孩,甚至于他们去自己家里分豆渣的时候,这男孩会帮助比他小的孩子装袋。
林洛不明白,明明才过去没有多久,当初那个男孩怎么会变成了这样,他坐在原地有些沉默,甚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林洛在看信的时候,王狗蛋就在一边看着那些送过来的东西,眼里全是好奇,等他扭头看向林洛时,见到他突然站在那里不动了。
王狗蛋有些疑惑,小声的喊了一句,“东家,你怎么了?”
林洛抬眼看着面前的王狗蛋,朝着他问了一句,“我问你一个事。”
王狗蛋看着林洛认真的神色,这是他少有和自己认真说话的时候,他不由得挺起了胸膛,下意识的拍着胸脯道:“你说,凡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东家。”
林洛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茗蓝在信里写的那些都说了出来,说完之后看着面前的王狗蛋道:“你觉得,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人?”
王狗蛋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毫不犹豫的道:“怎么处理这人?自然是要将人给送官了。你不知道,这草根以前家里可穷了,要不是老大和东家拉拔他,他怎么可能会有今天这种好日子过,上次还和我炫耀他的新衣服。哼,结果人这一有钱就飘了,我觉得就不能放过他,不然别人知道了有样学样怎么办?”
看着比自己还愤怒的王狗蛋,林洛刚刚生出的淡淡伤感也都消散了下去,最后看着他笑道:“你说的对,这样的人我们就不能放过他,不然开了一个坏头就不好了。但凡做错事的惩罚没有那么严厉,那人们也不会产生敬畏的心思,再犯的可能性会更大。”
林洛提笔写下了回信,先是写了一些生意上的处理办法,再让茗蓝将人直接送官,不必顾念以往的情分,只当是杀鸡儆猴了。
写到末尾,林洛突然想到这事他都没有告诉段锦,也不知道段锦回来之后知道这事会如何想?
林洛在写信的时候,王狗蛋就在一边看着,看着自家东家又停笔不写了,他还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林洛抬头看向王狗蛋,朝着他问道:“你说,要是段锦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是个什么想法?”
王狗蛋觉得林洛问这问题有些多余,直白道:“老大可能会先让村子里的人收拾他一番,再让那姑娘的人家收拾他一顿,最后再将人送官。”
林洛听着他的话,愣了一下,最后笑道:“没想到,你比我还了解你们老大。”
王狗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似乎把林洛的话当成了某种夸奖。
林洛看着他,表情有些纵容,提笔落字时却是不再犹豫。
等到林洛写完,将信放在旁边风干,他又拿起了另外一封信查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嘴角却是微微上扬,显然有些高兴。
在信中,茗蓝也写明了这些包裹的来历,里面有周莹给林洛送的东西,也有段锦的那些朋友给他送的一些礼物,希望他能在新的书院学习顺利。
林洛看完之后,嘴角含笑,自然道:“这几日竟是忙忘了,等到段锦回来,还得和他挑选一些礼物给这些曾经的友人送过去。”
*
染坊的地方已经定了,合作的绸缎商也有了,林洛准备开始装修了。
因为前一次合作过,本着一事不劳烦二主的原则,林洛干脆让上次帮他们修整过院子的人这次继续帮他们修建工坊。
于是,之后的日子,林洛天天带着王狗蛋去工地上监工,有不对的地方就立马更改。
他们染房的地方并不算偏,算是城中河流流向的下游,这也方便了日后好打水清洗。
由于他们这里动工的原因,也吸引了不少人来围观,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这里要开一家染房了。
杜鸣是城卫队的小队长,可是他同时也兼顾着城里的治安巡逻,这几日便是轮到他巡街。
在路过林洛准备开的染坊,看到那不停在繁杂工地上穿梭指挥,穿着一身灰色棉布衣、手腕用黑色袖带捆绑、头发扎成了高马尾,整个人都有一种干净利落气质的林洛时,杜鸣刚开始还有些诧异和惊讶,他没有想到林洛会在这种地方,还这般生龙活虎的指挥着别人。
在杜鸣的印象当中,虽然也有女子和哥儿抛头露面出来做事,可是那些人几乎都是五大三粗模样,像是林洛这般精贵的,压根就不会亲自过来做这种事。
杜鸣一瞬间在心里划过了不少念头,想到了当日看着林洛送段锦离开的样子,段锦虽然长得一表人才,可是却是一副细皮嫩肉的小白脸样子,是不是就因为那男人赚不到钱,所以这看起来漂亮的小哥儿才要自己出来赚钱。
许是杜鸣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引发了他旁边同僚的注意,他旁边的人用手肘戳了戳他,在他回过神来之后,朝着他道:“杜哥,你在看什么呢?看得那么专心。”
杜鸣被他这一声呼唤拉回了神志,连忙朝着旁边人道:“没看什么?”
喊他那人在喊完杜鸣之后,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随即挑了挑眉,道:“那里有个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哥儿,你是不是在看那人?”
杜鸣被他说中了心事,心里猛然一惊,然后连忙道:“你别胡说八道,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