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胤看着他默然少时,忽而抚掌大笑:“好!好一个忠诚的仆人!老七,你是从哪儿得来这么一个宝贝?有趣,有趣得很!现在朕倒是对他更有兴趣了!”
路时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弄巧成拙了?
栾宸松开刚才一直攥紧的手,漠然回道:“皇兄谬赞了,这些话都是臣弟教给他的。”
路时:“?”
栾宸说:“臣弟一向小肚鸡肠,不喜欢旁人觊觎臣弟的东西,您是知道的。所以签下契约时,臣弟就曾警告过他,无论是谁看上他,都须得经过臣弟点头。否则就他一个不懂事的黄口小儿,哪敢拒绝您的垂青。”
三言两语,将路时择得干干净净,触怒龙颜的责任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
路时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生怕皇帝一个不高兴把他咔嚓了,恨不得抓着七王爷领子说就算你是大反派也不该这么嚣张!
然而栾胤却如同根本没听出里头的名堂,和颜悦色道:“行了行了,朕也不过是说笑而已,哪能真对老七你做这种夺人所爱的事?下次有机会,再带你这小厨子来给朕下几回厨,便算饶了你了!”
栾宸面无表情:“谢主隆恩。”
一场从天而降的鸿门宴终于散席。
走的时候,八王爷经过候在门口的路时,怒气冲冲地狠瞪了他一眼。
接着是丞相袁朝忠,见到他笑得一脸和善,走上前似乎打算攀谈几句。
路时把头一缩,唯唯诺诺,装出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不敢说话”的模样,瞬间变成自闭i人。
袁朝忠:“……”
“丞相在这里做什么?也想来抢本王的厨子?”栾宸的声音阴恻恻响起。
袁朝忠回头,勉强笑道:“王爷说笑了,老夫只是想夸一夸这位小师傅。年纪不大,手艺出众,竟还如此有胆色,可是没有一处像厨子。”
栾宸居高临下看着他,“丞相,本王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说起来,令公子昨日到本王院中闹事,又去皇兄面前嚼本王舌根,这两笔帐还没有算,丞相倒有闲心观察本王的厨子。”
袁朝忠脸色微变,含怒道:“王爷这是在威胁本相?”
“好心提醒罢了,”栾宸转身懒得看他。
“若有下次,本王便动手不动口了。”
-
路时跟在栾宸身后回了别院。
一踏进别院大门,他长长地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肩膀瞬间卸了力耷拉下去,嘟囔道:“天啊累死我了。”
应酬好累。
应酬领导累上加累。
栾宸脚步一顿,回身看他:“你……嗯?手怎么了?”
路时低头,发现自己的双臂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活像得了帕金森。
栾宸两步走到他面前,沉声道:“现在知道害怕了?”
刚才还敢自作主张说什么“忠诚”,就不会找借口推到他身上?
“哦,不是,今天切菜切太多了,有点脱力。”路时不在意地说。
后厨送来的食材都是整块的,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发现端倪,路时没有留其他帮忙的人,老老实实一个人切完了一整桌菜。
然后手就这样了。
栾宸抬了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中:“……”
袁朝忠也没说错,一点也不像厨子。
哪家的厨子会因为切菜太多,就把手切废了。
路时颤巍巍抬起右手,捏了捏自己左边的小臂。
栾宸看他翘起的兰花指,眉头蹙起:“怎么回事?”
少年白生生的小指和无名指上,各横亘着一道扎眼的刀口,因为在水里反复泡过,上面已经没什么血迹,只有泛白的皮肉往外翻起,渐渐变得红肿。
路时的手指不小心擦过衣服,瑟缩了一下,“拿刀的时候没留意……切错地方了。”
栾宸挑了挑眉:“右手拿刀,切了右手?”
路时:“……”
他有点恼羞成怒,手更抖了:“意外,是意外!他们厨房的刀太重了根本不好用!王爷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信我?来啊,我这就再切一次给你看!”
“……不必。”栾宸见好就收,没再对路大厨的刀技表示怀疑,示意他先进屋,自己转身出去了。
路时忿忿不平地坐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屋子,正要走时,和刚从外面回来的栾宸迎面撞上。
他手里拿着两只瓷瓶,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药膏味道。
“去哪?坐下。”
七王爷恢复了冷肃的样子,朝路时身后的椅子一扬下巴,把瓷瓶放在桌上,“把药擦了。”
说完停了一下,掩饰似地说:“别影响了明日给本王做饭。”
路时暗地里咕哝了两句“资本家本性难移”,拈着兰花指拔掉瓷瓶上的塞子,把里面的药粉往伤口上抖。
一分钟后。
栾宸忍无可忍:“有你这样擦药的?!”
药粉洒了一桌子,伤口上倒是没沾上几粒!
路时可怜巴巴皱起鼻尖:“不是,我左手不听使唤……”而且好疼,他下不了手。
栾宸一把夺过半空的瓷瓶,“手。”
路时畏畏缩缩把手伸出去:“王爷……轻、轻点。”
栾宸呼吸一窒,耳根猛然窜上一股热意。
他状若不耐地斥道:“别动!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怕疼!”
路时一脸的泫然欲泣:他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小gay而已!
然而男人面上凶神恶煞,恶声恶气,手上的动作却意外地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宝物,生怕碰疼了他。
就是……就是太轻了,有点痒。
撒完药粉,栾宸取来绷带,替他细心缠好。
路时松了口气,晃晃脑袋,试图把刚才那点异样的感觉从心头拂去。
但对方紧接着打开了另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少许白色的膏状物体,放在掌心揉搓两下,将它们融化成药油。
“外衣,脱掉。”栾宸举着手掌说。
路时下意识地把屁股椅子里面缩了缩,惊慌失措地看着他满手油亮:“干、干什么??”
栾宸莫名其妙:“太医说这药膏要揉进肉里,你扎着袖口,怎么揉?”
路时咽了下口水,“我、我自己来就好了,不劳烦……不劳烦王爷了。”
栾宸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冷笑着说:“刚才都下不了手,你以为本王还会信你?”
“赶紧脱,别等本王亲自动手。”
路时:“……”
如果他现在承认自己不直,可以吓退七王爷吗?
第28章
元青色的粗布外衫褪下来搭在椅背上,路时只剩下一件中衣,挂在清瘦的身体上略显有些空荡。
左边的袖子被松松垮垮地挽到上臂最高处,露出整条光溜溜的手臂。
白得透出近似瓷器的光泽。
他磨磨蹭蹭把手伸出去,栾宸的手才刚捉住他的手腕,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手臂上一圈细软的汗毛齐刷刷竖了起来。
仿佛炸毛的小刺猬。
男人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锋一扫:“你怕什么?”
路时哆嗦:“没、没有啊。”手臂上的汗毛随着这句话垂头丧气地晃了晃。
栾宸:“……”
老实说,路时真说不出自己在紧张什么。
怕王爷手太重吗?
还是怕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和联想继续发扬光大,让两人变得尴尬……
“哇啊€€€€”
一股温热忽然包裹住路时的手臂,把他吓得惊呼了一声。
栾宸已经自作主张握紧他的小臂,右手掌心覆上去揉搓起来,一面还冷冷评价道:“娇气。”
路时只得咬住嘴唇,把声音吞回肚子里。
然而渐渐的,事情开始变得有点不对劲。
栾宸的手掌宽大,颜色偏浅浅的小麦色,扣在路时雪白纤瘦的腕子上,形成了十分强烈的视觉对比。路时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看。
怕脑子里升起一些……年轻时偷偷看过的不干净的东西。
视线还可以屏蔽,触觉就不行了。
因为常年习武用剑,七王爷的手掌中生了一层薄茧。略显粗粝的地方不断与路时的皮肤相摩擦,再加上对方体温较高,掌心温度灼人,那触感简直要多怪有多怪。
更糟糕的是,栾宸手劲了得,有在认认真真将药油揉进他的手臂里,所以他同时还能体会到,皮下肌肉和筋膜在压力下传来的极度酸爽的感觉。
“呜……嗯……”
路时埋头忙着消化自己的异常,丝毫没留意到七王爷的表情也很古怪。
直到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