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宸睁开眼,墨黑的眸子中带着一点惊讶的笑意:“你还能想到这些?我以为你……”
“以为我蠢?”路时冷哼。
“不,以为你一心扑在厨技上。”栾宸说。
路时:“……”虽然是真的,但听起来很像讽刺。
栾宸见少年好像有点气鼓鼓的,这才坐起身正色道:“你不必担忧这些,一切有我。”
路时却认真地说:“如果王爷信得过我,可以多告诉我一些吗?既然要扮作你的弟弟,那我们就是一个团队,是伙伴,我也会担心王爷安危,希望能多帮上一点忙。”
栾宸默然片刻,忽而一笑。
路时第一次看见眼前人正经八百的笑容,那一瞬间两眼发直,几乎愣住。
好、好看……
“首先,你又叫错了,”栾宸伸出修长的食指,悬空点了点路时的鼻尖。
“我说过,就算只有我们俩,也不要再叫我王爷。你要养成习惯,免得日后人前叫错。”
路时呆呆地点头:“哦。”
栾宸挑眉。
路时:“……哥哥。”
栾宸满意:“其次,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不想让你为这些事烦心。”
“但是……”路时急道。
“但是你说得对,我若什么都瞒着你,你也很难无忧无虑,”栾宸温和道。
“所以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第67章
王府的豪华马车在官道上行驶得十分稳当,路时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晃动。
身前的男人倚在车厢壁上,一脚膝盖微屈,一脚自然垂下,带着少有的放松,像一只吃饱喝足后懒洋洋的猛兽,周身洋溢着一种危险的魅力。
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一个一个回答路时的困惑。
“此去北行剿匪,并不仅仅是围剿普通山匪,而是与我朝北境相连的北幽国匪军。他们与北境当地流寇勾结,侵扰北疆城镇数年,已是痼弊。”
“皇权对边境地区的震慑有限,北境的边防官偎慵堕懒,一是玩忽职守,只求自保;二是兵不由将,他们也无人能妥善指挥北境的戍边军队。”
“而皇兄之所以会派我去,是因为我曾经是北疆军队的将领。”
路时脑海中浮现出那些看过的古装剧,恍然大悟:“所以北幽的匪军不希望你去,北边的地方官也不希望你去,你要是真领兵打了胜仗,会显得他们很无能,说不定还要治他们的罪。对这些人来说……你最好是永远到不了北疆!”
栾宸语带赞赏:“不错。”
“那皇帝更应该多派些人马给你啊,怎么会让你就这么自己走?”路时紧张起来。
栾宸唇边现出一个讽刺的冷笑。
“因为他既希冀着我去协助北境剿灭匪患,又要提防着北疆的兵权重新落入我手中。对皇兄而言,最合他心意的结果,当是我死在这次剿匪途中,物尽其用,死得其所。”
“若是能以北境贫瘠的三五疆土,名正言顺换我身死,匪祸灭不灭、何时灭,都可以延后再谈。”
路时一愣。
所以现在的皇帝其实早就将栾宸当作对皇位的威胁了?
那这可真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不反都不行了。
他就说嘛,栾宸就算要谋反,肯定也不是个坏人,一定是有人逼他的。
倒是这皇帝明显不行,为了保住皇位,不顾疆土和百姓死活,还不如把江山让给更有本事的人……
栾宸见路时半晌没说话,倾身看他:“吓着了?”
路时摇摇头,嘴里的话下意识地溜出口:“那你能不能趁这次机会干脆把军权夺回来,再……”
栾宸身躯一震。
路时看他面上神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这话好像太胆大妄为,讪讪地撤回:“额不是……我是说……”
栾宸没有训他,只是屈起食指轻敲了敲他额头,深沉的眼眸中暗光涌动,“你倒是一向如此胆大。”
“但除你我二人之间,这样的话,不可再对第三人说起。”
路时嘿嘿一笑:“那是当然。”
他又不傻。
栾宸见少年那傻乎乎的模样,眼睛闭了闭,一脸无奈。
路时想再仔细问问栾宸的打算,栾宸却一点也不肯多说了。
“告诉你是怕你悬心,也提醒你要时时警醒,跟紧我。至于其余的事你不必管,将来无论有谁问起,都一概不知,可记住了?”栾宸叮嘱他。
路时嘴上应了,实际上开始暗暗戳他的系统:“阿统阿统,如果我完成所有冬季菜品和【调味】的任务,是不是又能凑够兑换剧情的积分了?”
“是的宿主。”2583感叹,“真没想到,剧情线有一天也能成为激励宿主完成任务的动力,我得向主系统汇报一下,未来或许可以考虑将剧情作为奖励发放。”
路时高兴:“这个好!你快好好汇报,最好给个能直接兑换全书剧情的奖励,这样我好知道怎么才能帮王爷成功谋反。”
2583:“……宿主,你的路好像越走越歪了!”
路时不理会它,连带身子一歪,倒在榻上的软垫堆里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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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入夜时分,一行人抵达今日落脚的城邦。
马车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路时跳下车,看着那装修华美的宽敞门脸,还有上头写着“春水”的匾额,奇道:“今天不用住驿站了?”
栾宸淡声道:“小时糊涂了?我们行商人家,哪有资格住驿站?”
路时这才想起他们的新身份,立刻心情愉快起来,缀在栾宸身后进了门。
没资格真好,这客栈一看就比驿站舒服多了。
韩扬韩锋两兄弟不知被栾宸派去了哪里,阿平则拿了栾宸给他的花用,带着车夫跟迎客的小二自去后院安顿。
栾宸领着路时来到柜台前,放下一锭雪花银。
“住店,一间头房。”
春水客栈的掌柜姓刘,在客栈迎来送往二十余年,鉴貌辨色饱练世故。一见那银子,心知这是来了豪横客人,当即眉开眼笑地迎上来:“来嘞!这位客官您……咦?是您二位入住?”
“是,”为首的男人道。
刘掌柜的目光带着探寻之意,若有似无地扫过站在面前的两名年轻公子,笑道:“好的,您确定只需要一间房?”
这二人一看就出身富家大室,偏还都长得临风玉树,一表人才,站在一起极为养眼。
年少的那位似乎对另一人十分依赖,紧紧靠在他身边。
他们是什么关系?竟还要住在一起,该不会……
落在少年身上的视线蓦地被挡住,再抬头时,稍年长的男子正面若冰霜看着他,眉宇间隐隐透着不悦。
刘掌柜一窒,从那眼神中感到一股凛然的杀气,饶是他见多识广,也莫名觉得心惊肉跳。
好在他面上的微笑还能维持,立刻垂首道:“小人省得了,这就为您安排。”
“再将你店中的招牌菜式各上一道送到房中。”对方沉着脸,不耐地敲了敲柜台,“尽快。”
他身后的少年拉了下他的袖角,清脆地叫了一声:“哥€€€€”
男人的眼神倏然一软,侧头过去:“怎么了?”
俊俏的少年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刘掌柜没听清,却见男人摇摇头,神色温柔地拒绝:“今日不行,赶了一天路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改日再说。”
少年还想争取:“可是……”
“乖,”男人的手宠溺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再一转头,冷声道:“掌柜的,我们可以上楼了吗?”
“……”刘掌柜连忙赔笑:“当然当然,小人这就让人带你们去房间。”
他吩咐了全店最机灵的小二好生跟着伺候,看两人走出视线,这才松了口气。
身后的账房接过银子,多说了两句:“怪道不得人家只要一间房,敢情是两兄弟,我开始还以为是那啥……”
刘掌柜冷哼一声,“你见哪个大户人家出来,俭省到要两兄弟住一个屋的?”
账房张了张嘴,“那您还让他们住店?听说最近在这上头风声可紧。”
刘掌柜翻了个白眼:“我们又不是小倌楼,正经开门做生意,进门都是客!怕什么?那薛家少爷不也好男风么?今儿个才带了小相好来呢,不还是咱家大主顾!”
账房消停了一会儿,打了阵算盘又忍不住问:“那他俩到底是不是?”
“不知道,也别瞎打听,”刘掌柜喝了口茶,闲闲道,“这人一看就不好惹,不像是普通的富家子弟,恐怕还有别的背景。”
刚才男人敲柜台时他观察过,对方的指腹和指节根处都有薄茧,应当是长期拿兵器磨出来的,身姿和走路也都与练家子无二。
更不必说那一瞬间的骇人气势,没准儿还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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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客栈的头房宽敞得很,和现代的套房差不多,有一里一外两间房,外间虽然没有床,但有一张矮榻,是先前贵妃榻的两倍,睡一个人绰绰有余。
“哇,这地方比驿站好多了,晚上用不着跟你挤了!”
路时一进房间就高兴地把包袱一扔,摊在榻上,摆成一个放纵的大字。
来时的马车上栾宸对他交代过,这一路上为了安全起见,两人最好是同宿一间房。
路时本来还担心一直这么睡不方便,现在迎刃而解。
“王……哥,以后咱都挑这种房间住吧?”路时说。
栾宸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怎么,我昨晚挤着你了?”
路时无辜道:“我睡得太死,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是我怕我会挤到你。我昨晚没踢你或者打你之类的吧?”
栾宸正在解腰间的玉佩,闻言手指一顿,想起昨夜的景象,反问道:“你不是说自己睡觉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