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只要是路时掌勺的日子,军营的伙房前总是人头攒动。
到时间就积极踊跃过来吃饭的人,比杨老大下厨时多得多。
起先士兵们只是看热闹,都想看看能被铁血杀神亲自带进军营里供着哄着的王爷义弟,到底是个什么神仙模样。
万万没想到,王爷这位义弟年纪轻轻,长得像块软糯粘牙的小糖糕,看着就怪讨喜了,居然还真会做饭!
就是这做饭的水平……颇有点神出鬼没,飘忽不定。
做出来的东西有时候好吃到叫人想吞掉舌头,有时候又和他们平时啃那些干粮米糊没什么两样,着实令人难以下咽。
于是他们养成了开饭前先开赌的习惯。
赌的就是今天的小路公子,会不会失手。
这可是军纪严明的风策军中唯一被默许的赌博,多有意思!
当然,被当成赌局的路时本人好像并不觉得有意思。如果被他发现,就会被强迫下注€€€€只准赌他的饭好吃。
所以大家都悄咪咪地躲着他赌。
彪子今天运气不佳,他本来赌的是“好吃”,结果到手一看,发现只有一个硕大的烤土豆和两个外皮焦黄的饼。这玩意儿根本做不出个花来,就算不出错,还能好吃到哪儿去?
他唉声叹气端着饭盆出来,却被刚才下注“不好吃”的叶二拍了一巴掌:“你小子可以啊!赢了那么多,开心坏了吧?你是不是去火头军那儿走后门了?猜这么准!”
彪子瞪大眼睛,“啊?”
他赶紧抓起那饼咬了一大口。
饼皮被油煎得酥脆焦香,在牙齿间发出簌簌的脆响,里面的白面心子喧软不说,竟然还裹了芝麻红糖。红糖被温度熬成了黏稠的糖浆,浓郁香甜,把整个饼心儿都浸透了,一咬就满嘴乱窜。
彪子狼吞虎咽塞完一个红糖锅盔,又迫不及待抓起土豆咬了一口。
妈呀!不是平平无奇的土豆!
这土豆中间被横着剖了一刀,夹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香料,颜色也红红的。一口下去,粉糯咸香的口感顿时充斥整个口腔,还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有点疼又有点爽。
彪子用力嚼了几下,发誓自己还吃到了肉沫……
“好吃吗?”身后一个声音问道。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彪子嘴都快兜不住了,下意识答完,才突然觉得这清亮的声音有点耳熟。
转头一看,生得白净好看的小路公子正抱臂站在自己面前,觑着眼问:“那你这回赌赢了吗?”
彪子呆呆的,“赢、赢了。”
路时点头:“唔,算你识货。那还不谢谢我?”不枉他特地斥巨资,兑换了某婆辣椒面。
彪子的脸莫名其妙地红了,结结巴巴说:“谢谢……那我赢的分、分你点?”
周围人发出哄然大笑。
“你当小路公子稀罕你那点铜板啊!”
“你不想要给我啊!我刚输了彪子!”
还有人起哄:“彪子,你脸红个啥劲儿!你跟姑娘说话脸红,怎么跟小路公子说话也脸红!”
路时本来是闹着玩,见那名叫彪子的士兵当真羞得满脸通红,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跟你开个玩笑,你们慢慢吃啊!”
说完逃也似地溜走了。
避开了人群,路时愉快地听着系统播报好评的一连串叮叮当当。
忽然就被人捏住了后颈。
“逗了我的兵,就这么跑了?”头顶传来栾宸不满的声音。
路时缩了一下脑袋,眼中浮出惊喜的光:“王爷,你回来啦!”
他转过身,看到那双铭心刻骨的黑沉凤眼,正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路时有整整两天半没见过栾宸了。
这人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明明亲自上战场的时候不多,但仍会时不时从军营中消失。有时候是半天,有时候是好几天。
他不在的时候,严林度就会在军中坐镇军,韩锋也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路时身边€€€€军中很安全,主要是为了防止他自己乱跑。
虽然很有安全感,每天过得也很充实……
但路时还是有一点点,想念栾宸。
栾宸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就这么维持着姿势,手掌覆盖了少年的整片后脖颈,将他按向自己的方向。
“我不在,你跟他们也相处得很开心啊。”
男人极具侵略性的气息笼罩着路时,他耳膜中的血液加速流动,带起咚咚的敲击声。
“……没有很开心,”路时小声说,“担心你。”
栾宸的胸腔发出一声类似笑声的震动。
路时颈后的大手带着温度,上下摩挲了两下。
“嗯,我回来了。”
路时偷偷跑回伙房摸了两个锅盔和两个土豆,再往土豆里额外多加了两勺辣椒面,带回来塞到栾宸手中。
栾宸坐在军帐里,一边面不改色地吃着爆辣版土豆汉堡,一边看着路时。
就跟看他下饭似的。
路时被这种灼热的视线盯得不自在起来,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还顺利吗?”
“什么?”栾宸心不在焉。
“……当然是和北幽的战事!”路时想拍桌子。
“唔,马上就要结束了。”栾宸淡淡道。
这话从七王爷嘴里说出来,有一种一切尽在股掌之间的绝对强势和傲气,让人根本生不出一丝怀疑。
路时安心了些,但又没有完全安心。
打赢了北幽,意味着他们即将南下,重回王城。
他们还有一笔账要跟皇帝清算,而捷报频频传回王城,皇帝想必也会知道,栾宸如今依然对北疆的旧部有着实际上的控制权。
他会怎么对待栾宸?
栾宸还打算要篡位吗?什么时候反呢?
风策军就算再厉害,人数也不足一万,应该是打不过皇帝的……可惜这种事他也没法直接问。
“怎么了?看起来心事这么重,”栾宸疑惑地问。
路时勉强笑笑:“没有啊,我就是在想王城……太久没回去,还怪想的,也不知道府里的大伙儿过得好不好。”
栾宸起身,“这几日在营里闷着了?我去换身衣服,带你出去玩。”
路时的眼睛噌地亮了:“真的?去哪都行??”
“你想去哪?北幽王的王宫?”栾宸点头,“也行。”
路时:“……太嚣张了吧?带我去沙漠里转一圈就行了。”
栾宸应了:“你去挑匹喜欢的马,叫人上了鞍子,我带你。”
路时乐呵呵地出了军帐,轻车熟路去找军里的养马校官。
在军营这段时间,他无聊的时候也会去骑骑马,虽然这里绝大多数都是性子暴烈的战马,但其中有一匹白毛的跟他特别投契,温顺得像家里那只二哈。
养马官不在,路时自己钻进马厩,正东张西望地找那匹白马,视线的余光忽然扫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两名士兵。
两人都穿着风策军的军服,隔得太远看不清脸,但就是这么一瞥,路时总觉得哪里有点维和。
他索性转过身,本想等那两人靠近之后攀谈几句,看看那奇怪的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
然而随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近,路时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来源€€€€
其中一人身上的军服短了,手腕从袖子里至少露出来三四厘米。另一人的军服则小了,居然被他的肚腩顶了起来,撑得连褶皱都几乎没有了。
而且两人的衣裳均有没穿好的地方,不是裤腿没塞进靴子,就是铠甲没系上。
在纪律森严的风策军,这样的衣衫不整是要军法伺候的。
谁这么大胆?
路时脑中刚转过这个念头,胖得长出肚腩那人抬头看见他,突发一声喊:“七王爷的小相好!抓住他!”
路时还来不及看清那人是谁,下一刻,另外那人突然暴起,转眼间便瞬移至路时面前。
路时瞳仁剧烈收缩。
刺过来的剑被另一把刀及时拦下,铮然作响。
一直隐在暗处的韩锋提刀上前,和那假兵缠斗起来。
路时扭头就跑,一边大喊道:“敌袭!有敌袭!快来人……呃!”
那胖子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抢先摸到了他身边,一手从身后箍住了他的脖子:“闭嘴!跟我走,否则掐死你!”
路时听到他的声音,悚然一惊€€€€是秦兴!这孙子怎么还没被抓住!
这时风策军的人已经纷纷冲过来,将他们围了起来。
秦兴挟持着他,声嘶力竭在他耳边道:“让他们退后,给老子让条路,听见没?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路时乖巧如鹌鹑:“好好好,大哥你冷静,退后,你们都退后。”
士兵们虎视眈眈,却当真依言向后退出一条通道。
这可是王爷宠爱的义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众人正在焦急,路时温顺地对秦兴道:“大哥,你稍微松一点点行不行,我有点喘不过气了……你要是勒死了我,拿什么去威胁王爷?你放心,我弱得很,动不了。”
秦兴眼见士兵们被惊动,正焦躁不安,闻言觉得似乎有点道理,手臂下意识松了一寸。
说时迟那时快,路时突然抬手,往秦兴脸上一扬。
“€€€€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我的脸!!!”
第10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