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时果然满意地捏了捏那张刀刻般的俊脸。
“走,去吃晚饭。今晚吃螺蛳粉哦,那锅汤我熬了好久呢!”
栾宸起身,像只被主人牵走的温驯大狗。
“不是说不让你干活?”
“哎呀没干多少,食材都是阿来替我备好的,我就动动手。”
“那也累。”
“嗨,谁叫王爷挑嘴,就爱吃我做的饭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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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的僻静处,人迹罕至。
黑衣侍卫一脸肃穆地看着身处阴影中的男人,眼神凝重:“主子,您真要这么做?”
男人迟疑良久,答道:“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可是……万一被发现……”
男人沉声:“不会被发现。这个时辰,他不会出来,更不会朝这里来。”
黑衣侍卫忧心忡忡:“属下还是觉得不妥。要不,您就跟他如实说了吧。”
男人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回忆起什么画面,睁开眼坚定道:“不行。”
“本王得瞒着他,最好是一辈子。”
黑衣侍卫叹了口气,点点头,“那走吧,属下都交代好了。”
两人飞檐走壁,身影没入一栋碧瓦朱甍的酒楼。
酒楼的正面挂着一副牌匾,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字:韶光楼。
此时正值晌午,韶光楼人来人往,正是热闹的时候。
门口迎客的小二原本忙得不可开交,脸都笑得有些麻木了,远远看见一名年轻公子带着小厮从马车上下来,顿时精神焕发,飞奔过去。
“路公子!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酒楼?要不要挂上您的牌子?”小二热情道。
路时脚步趔趄了一下,头疼道:“……什么叫挂我牌子,听起来怎么这么怪!”
小二嘿嘿一笑。
路时摆手,“家里缺了几样东西,我反正也没事,来找郭师傅讨点儿。”顺便看看自己曾经打过的江山。
小二把他带进了店里,就自己去忙了。
路时没急着往后厨走,正在看柜台前挂的那些菜牌,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待他抬头去看时,那影子已经一闪而过,消失在楼上一间雅厢里。
韩扬?
不可能吧?他在这里干什么?
工作日的大白天,他不用跟着栾宸吗?
而且今天栾宸才叫人回来告诉府里,说在宫中绊住了脚暂时走不了,所以就不回府用饭了。
路时有点奇怪,但也不多,心想兴许是他自己和朋友过来吃饭也说不定。
去拿东西的时候,他顺带问了郭八珍一句。
哪知郭八珍立刻梗起脖子否认:“没有!不可能!他没说他要过来,今天没人过来!”
“……”路时狐疑,“郭师傅,你脸红什么?”
从来不说谎的郭八珍擦了下额头上油亮亮的汗,结巴道:“炒、炒菜太热了!”
“哦,”路时了然。
肯定有鬼。
转身就直奔雅厢而去。
“路公子、路公子!里头的这位贵客特别叮嘱过,不许外人打扰!要不、要不容小的先进去通禀一声?”
店里好几个小二屁滚尿流地跟在路时身后,想要阻拦他,又不敢动手。
路时面带微笑:“阿来,敲门。”
阿来上前砰砰两下,朗声道:“贵客,叨扰了!我们东家想见见您,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里面安静了一瞬,接着传了桌椅打翻的巨响和窗户被推开撞到墙上的啪嗒声。
路时推开阿来,上前一脚踹开门。
两个熟悉的人一前一后扒在窗边。
和路时大眼瞪眼小眼。
栾宸:“……”
韩扬:“……”
路时:“……”
空气停止流动。
栾宸一动也不敢动。
“小时,我……”
路时盯着洒了一地的丰盛菜色,又看了一眼黑脸煞白的韩扬,语气古怪地问:“你跟他……约会?”
栾宸差点没跳起来:“……怎么可能!!!我就是来吃饭€€€€”
“哦,”路时拉长了声音,“你说你太忙不回府吃饭,结果跑来外头,吃酒楼的饭?”
栾宸从没出过那么多冷汗,放低了声音道:“不是的小时,我可以解释……”
“你厌倦了。”
路时指控他,“你是厌倦了我做的饭,还是厌倦了我?”
“怎么可能?你胡说什么呢!”栾宸额角青筋猛跳,“我怎么会厌倦你,疼你都来不及!”
路时幽幽道:“那就是嫌我做饭不好吃了。”
栾宸一哽。
路时太了解栾宸,一下看懂了他被戳中心事的表情。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莫名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你不是说最喜欢我做的饭吗?!你不是说我的手艺最特别吗?!现在你宁肯骗我,也要出来偷吃!!”
周围扒门边听墙角的众人:“……”
救命。
这小公子什么人,竟然敢跟堂堂七王爷大喊大叫?七王爷可是连皇帝都敢关的人!
等等,他们听了七王爷的私房八卦,不会被砍头吧?!
然而一向冷厉的七王爷居然挪步上前,低声下气朝少年讨饶:“不是的小时,我跟这些菜只是逢场作戏,我的胃都在你这里……”
众人:“……”
路时:“……”
路时面无表情:“很好笑吗?”他就不该教这狗男人现代梗!
栾宸头皮都麻了:“别生气,只是想逗逗你,不好笑不好笑……”
路时扭头就走。
栾宸急了,不管不顾飞身追出门去:“小时!小时!你慢点跑……别摔了!”
酒楼里众人静了一瞬,然后沸腾了。
来吃饭的说书人当场掏出笔墨纸砚,奋笔疾书。
七王爷的爱恨情仇哎!不比骂狗皇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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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时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一条不露头的蚕宝宝。
栾宸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想要拉被子:“这么热的天……别闷着了。”
“蚕宝宝”突然伸出一条胳膊,用力拍了他的手臂一下,闷闷地吐出两个字:“走开!”
栾宸讪讪:“小时,我都跟你解释过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你。”
他遇见路时那会儿,因为被人下了毒,丧失了味觉,就连引以为傲的嗅觉都受到影响。
原本太医已经给他判了死刑,以为这辈子恢复无望,也就只能这样将就活着。
没想到在十方酒楼吃的那碗面条,让他的舌尖尝到了一点奇怪的味道。
哪怕只有一点。
栾宸曾经也怀疑过路时,担心他是仇敌给自己设下的另一个圈套。
但他最终发现,小厨子好像只是……做饭特别难吃。
吃过路时做的饭,再去吃正常食物,就能隐约感受到个中的酸甜苦辣。
当然,名为辣椒的奇怪作物,也在刺激味觉上起了不少作用。
不幸的是。
随着栾宸的味觉一天天恢复,他开始能吃出路时手艺的本味了。
譬如前两天的螺蛳粉。
路时更委屈了,大声嚷嚷:“我是为了谁啊!我明明厨艺已经进步好多了,就因为想着你口味重,爱吃些怪里怪气的东西,所以才故意做得那么难吃,结果你还嫌起我来了!”
栾宸哄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路时:“嘴上说着最爱我的手艺,实际拿我当陪衬!你这是对我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