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雪场待了两天,少女峰的高级教练经验丰富,林€€也挺有天赋的,竟然在中级雪道把双板学了个七七八八,就是难免摔得膝盖和屁股青紫,钟翊洗完澡给他擦药按摩,晚上都没再折腾他。
林€€假期接近尾声,于白济已经提前一天给他发了工作安排,他知道钟翊其实每晚在他睡下之后都会再处理好几个小时的工作。瑞士再好也不能久留,在离开酒店之前林€€特地去山脚餐厅打包了四个枫糖可颂,然后两人一起踏上了回申州的飞机。
一落地申州林€€就找了个油画经纪人,把画廊主理人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经纪人最终为那幅《樱桃》的估价在300万左右,300万,对林€€来说不算多,但他手上没有这么多现金流,需要卖几只股票和基金出去才能凑够。
老林对林€€很大方,每年都会划一笔新的产权和期权到林€€私人名下,林€€要用钱了就直接找基金经理要,从没来操过这方面的心。
林€€想趁这次机会顺便清点一下名下的私产,套现一批走势不太好的股票。所以整个四月中旬钟翊都没约到他,非工作时间林€€不是在行里,就是在和基金经理吃饭的路上。
林€€跟做贼似的,把自己要一笔现金买画这件事同时瞒着老林和钟翊,他怕老林知道他要买什么画把他扫地出门,又怕钟翊这个傻子直接把画买下来给他。
爸爸和男朋友,一个都不是好惹的。
晚上遛狗的时候林€€都会一直拿着手机和人聊天,但只要钟翊一靠近他就会锁屏,钟翊有情绪,但是不敢说。
两个人最近的沟通肉眼可见的变少了。
林€€考虑了画溢价的可能性,最终准备了400万现金。他这次没有亲自出面,托油画经纪人飞了一趟米兰,最终花46万欧买下了那幅《樱桃》带回国。
5月是薛承雪的生日,因为做好了薛承雪不愿意见他的准备,林€€打算托舅舅把画作为礼物送给妈妈。
一切处理完毕后,林€€终于有空联系最近被他冷落的钟翊。下班前他想着干脆去一趟VTEL,最近VTEL的办公室正在搬迁,要从租的园区搬到中心大楼里去,钟翊那头也很忙乱,好几天都没约他吃饭了。
人刚刚坐上车,基金经理的电话却又打过来了。
林€€听见基金经理在那边深呼了一口气,“小林总,我这边刚刚发现你有一个持股的公司最近进行了期权重组,这件事有点麻烦,你有空见面聊吗?”
“唔……”林€€有点犹豫,“是哪家公司,很急吗?不重要的话……”
他话音未落就被打断,“非常急,这家公司是飞雪国际,最大控股人是您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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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其实双板也能带,但双板腾不出手只能背着。
本文里所有的专业内容均为胡编乱造,可能化用了某个真实的名字,但都是假的,希望大家不要认真~
第34章 三十四
同钟翊一起的晚餐计划被打断,林€€驱车离开公司大楼,径直去了基金经理的办公室。
这个基金经理姓徐,叫徐枫,并不是林氏内部的人,林€€和他合作了好几年,算是知根知底。
徐经理早就在办公司等他,会客桌上摆了两杯咖啡,林€€没心情喝,坐下后把还温热着的咖啡杯往旁边推了推,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眉头缩着,面色有些紧绷。他从徐枫手里接过一份纸质文书,“具体说说。”
文书上的内容其实已经写得很详实了,8年前薛承雪将自己名下一家名为飞雪国际的公司其中49%的股份转让给了林€€,签下合同的当天,林€€、林褚垣包括林家薛家的财务主管、法务部都有人在场,合同内容真实有效。
“飞雪国际的最大控股人,虽然是您的母亲薛承雪,但是这几年的经营者一直都是您的外公薛元连,这件事您清楚吧。”
林€€点点头,她妈妈无心经商,向来对薛家和林家的事业都不闻不问。
徐枫继续说:“从将股份转让给你那日到现在,飞雪国际借助林氏集团在欧洲的贸易出口,市值已经翻了20倍。今年年初飞雪国际在维港进行了第一次公开募股,蓝乔资本对公司的市场估价为8亿港币。对于公开募股这件事,您清楚吗?”
林€€闭眼,苦笑了一声,“不清楚,因为这个股权当时是她……是我母亲转让的,所以我没想过交易,股权分红的账户在我外公那里,我也一直没去拿回来。”
徐枫有点无奈地搓了搓手指,他在私人理财这一行做了许多年,经常能看见夫妻之间不设防互坑或者儿子坑老子钱的案例,像林€€这样被亲妈和亲外公摆了一道的他也是头一回见。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残忍:
“这次公开募股,您母亲用你自己账户的权限,将你手中的股权全部进行了稀释和抛售,现在我这边查到,你目前的持股,是0.”
林€€仰头,这文书里的东西不复杂,他好歹是商科毕业的,看得懂。徐枫办公室装修极简,天花板上只有一条隐形的日光灯带,林€€眼球被灯照得发胀,眼前仿佛被人撒了把碎银,视线模糊一片。
见他不说话,徐枫默了两秒,叹出一口气。
他和林€€认识许多年了,说是朋友谈不上,但相处交往一直很愉快,林€€除了脾气差点,人难约了点,其他地方都不失为一个好老板。前年他替林€€入手了一只股票,结果去年那只股暴雷老板做假账被抓了,林€€当时一夜之间赔了800多万都没露出现在这样痛苦的表情。
不过仔细想想,这次是四亿港币,换做普通人,就是跳楼也不过分了。
只不过这四亿并不是完全追不回来。
“您母亲的这个操作是违规的。”徐枫尽量寻找更严谨的措辞,而不是直接飚脏话骂人,“假冒或者欺骗股权人,以出售和稀释的单人股权手段进行IPO,可以视作金融诈骗。这个涉案金额,你如果去告,官司赢面很大。你母亲那边要么赔钱,要么坐牢。”
听完徐枫的话,林€€没动,只垂着眼睫觑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喃喃念了一句:“告她?可我还给她准备了50岁的生日礼物呢。”
从徐枫的办公室出来后林€€没有回家,他开着车不知道去哪儿,便只能跟着车流随意地走。申州华灯初上,工作日的晚高峰格外拥堵,林€€漫无目的地摇下车窗,忽然感觉到车外的风越来越大。
他抬眼去看路标,原来前面就是跨江大桥。
林€€的生活重心基本上集中在江的南岸,平时要过江也是走隧道,很少来常年拥堵的桥面。望着远处桥面高耸的斜拉索,他蓦然想起来,从薛承雪那里拿到飞雪国际的股份那天,自己也来过这座桥。
车堵在过桥的高架上停滞不前,口袋里的手机嗡声震动,他戴上耳机没看来电提示直接按了接听。
“今天还忙吗?”钟翊声音不大,他那边听起来很安静,应该也是在车里。
林€€“嗯”了声,沉默了几秒,又说:“不忙,已经下班了。”
钟翊听起来高兴了点,“我也下班了,一起吃个晚饭吗?你在哪我去接你。”
“在跨江大桥前面堵着。”
钟翊微微惊讶,笑着问他:“怎么想到去江北了?”
林€€没回答,今天没什么月亮,江边风大,吹得水面的霓虹倒影摇曳,千幢的高楼林立两岸,如同五光十色的碑,他忽然问钟翊:“你还记得我二十岁生日那天晚上吗?”
钟翊用腕上的智能手表定位了林€€的地点,车在路口拐弯,也驶向了跨江大桥的方向。
他声音温柔,轻声回答着林€€的问题:“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晚还是中秋,月亮好圆,你穿着白色的衣服,喝了很多酒站在桥上等我。”
€€€€
大二上学期,十月,国庆假期杨贺程攒了个局,他不知道在哪搞了辆停在东非的游艇,凑了七八个人去塞舌尔出海。
林€€闲的没事做,也跟着去了。
他提前跟钟翊说长假那一周的课取消,钟翊当时只是点点头,林€€刚准备离开,他却张嘴比往日多问了一句:“要出去玩么?”
“嗯。”林€€没走成,于是拎着两本专业书缀在下课人群的最后面和他一起下楼,“去塞舌尔,很久没看海了,回来给你带礼物。”
钟翊偏过头飞速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用礼物,你……什么时候回来?”
“中秋之前吧。”林€€拿专业书敲了敲钟翊的胳膊,笑了笑:“你不是打算1月考雅思么,还有三个多月呢,急什么。”
钟翊被他敲得有点痒,抿着唇收紧手臂肌肉,低声回:“不是急这个。”
那年中秋是10月11日,和国庆离得不远,如果胆子大确实可以连玩半个月再回国,这也是杨贺程他们那群人的打算。
所以杨贺程看见林€€给自己订的返程票时惊呆了,“你怎么8号就回,不在那边顺便把生日过了吗?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多好!”
林€€的生日刚好撞上那一年的中秋,也是10月11日。
他把杨贺程凑过来的脑袋推了一把,因为心情不错所以大发慈悲地解释了一句:“我生日得回申州过,和我妈吃饭。”
国庆七天钟翊一天都没休息,也没时间学习。他同时找了三份家教的工作,还是他主动去同系的学长那里找关系求来的。高校的学生带家教其实工资不低,只是没人介绍推介就不好应聘上,所以钟翊之前都是在校外打一些零工。
三个家教分别安排在上午下午和晚上,地点跨度像一个三角形一样框在申州的地图上,以至于他连吃饭都要在去地铁站的路上解决。
白天的两份都是原本作家教的学生假期没空暂时让给他的,钟翊只算个代课老师,还需要被抽掉2层的酬劳,只有晚上那个是全薪。
七天假期结束之后,钟翊收到了三个家长的打款。他自从高考后便几乎一日不歇地在打工赚钱,自己又用不了多少,加上去年的国家奖学金和竞赛奖金,理所当然攒下了一笔对普通大学生来说数目不小的存款。
他用手里的钱扣除了雅思考试的报名费和十月要充进饭卡里的300块钱,还剩下32718.5元。
刚好够。
钟翊6月去市区买手机的时候路过了一个首饰品牌的专卖店,门口挂着新品的大幅海报。海报上是个长相上佳的年轻男人,穿着解了三颗扣子的白衬衫,锁骨中间戴了一条铂金项链,钟翊站在广告牌前多看了两眼,想起林€€在上次翻看杂志时,指着这条项链问过他:“好看吗?”
他当时沉默着点了点头,但林€€又显得苦恼,“锁骨链会不会很像女孩子戴的,虽然模特是男的。”
不会。他当时想回答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发出声音。
他穿着洗得褪色变型的T恤走进店里,店员隔着远远的拿余光瞟他,没有过来招待。钟翊审美有限,只能在琳琅满目的玻璃橱柜里努力找到海报上的那款€€€€铂金细链,中间有两枚相缠的同色钉子,吊坠上连颗钻都没有,仅靠设计品牌溢价,卖到了32000.
当时的钟翊并不懂三万二买条铂金链子是贵还是便宜,他只是想看林€€戴这条项链。
明明当初找林€€补课是为了省钱,现在却想把全副身家拿出来替他买个小礼物。钟翊嘲笑自己蠢,但好在尚且保留着自知之明,还没痴心妄想到林€€会为一条平平无奇的项链对他生出什么感情。
林€€9号回国没有去学校,10号是中秋假期,他又在家安安静静待了一天没出门。
10号晚上钟翊给林€€发了一条信息,
€€€€你明天有空吗?
林€€看见信息愣了愣,钟翊还从没有主动约过他上课的时间,是临近考试心急了?他抬头问了在偏厅沙发上看书的老林:“明晚除了和妈妈吃顿饭,还有别的安排吗?”
老林勾着鼻梁上的老花镜,朝他一笑:“没有安排,怎么,你要和朋友出去玩?玩儿去呗,注意安全就好。”
林€€默了一会儿,心想自己也挺脑残的。过节又过生日的,不出去轰趴派对,竟然还得去给人当家教。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恼,起身去书房找了个单机游戏打,晾了钟翊三四个小时,等到要去睡觉的时候才回复:
€€€€有空,晚上8点在学校图书馆门口的咖啡店等我吧。
钟翊还醒着,几乎是秒回了这条消息:
€€€€好的。
在中秋节一家三口吃顿饭这件事儿是林褚垣安排的,他提前半个月通知林€€让他空出时间,林董说得挺云淡风轻的,“11号晚上我们和你妈妈一起吃晚饭,给你过生日。”
林€€却为此小半个月都没有睡好,他5岁之后就再没有和父母一同吃饭的经历,电视剧里演的日常画面在林€€看来像是童话故事里小美人鱼跌入大海中化生的泡沫,一边觉得愚蠢一边又很向往。
11日白天林董还去公司处理了一些工作,晚餐林€€原本以为会在舅舅的“临江仙”吃,上车后林褚垣的司机却把车开向了江北。
林€€坐在后排有点疑惑,林董无奈咳嗽了一声,解释说:“你妈妈挑的。”
餐厅在江北一栋超高层的摩天大楼里,薛承雪订了个包厢,林家父子俩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但等在里面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林€€并不认识。
这下不止林€€,连林褚垣都不悦地皱眉,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我看还是先单独吃个饭吧,二位,我在旁边另开了一个包厢,赏脸过去和林氏的员工一起用个餐吗?”
两个中年男人没应声,他们是薛家的员工,自然看向坐在主位的薛承雪。
42岁的薛承雪今天穿了一身白罗锦苏绣芙蓉花云锦盘口的无袖旗袍,胳膊上挽着芙蓉花色的披肩,黑色的长发盘成随意的垂髻,钗着一根古董的翡翠鎏金簪,耳朵上缀着的两个翡翠耳环,漂亮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妖,半点看不出是个二十岁男人的母亲。
他斜依在座位上抬起手,脸上不耐烦的表情和林€€如出一辙,目光落在林褚垣身上,淡淡开口:“没什么必要吧,我又不是真的来陪你们演合家欢的,把你的法务叫过来,我们直接开始。”
她眼睛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今天过生日的林€€,巧的是林€€也穿了件白缎面的对襟盘口衬衫,上面绣着同色浮雕的竹。衣服是他知道薛承雪喜欢中式的衣料所以特意选的,两人长着同一张脸,穿着相似的衣服,一看便是是天生的母子,可越是这样薛承雪越不想见他。
林褚垣无奈叹了口气,把隔壁包厢的法务和财务主管都叫了过来。薛承雪今天带的也是法务和财务主管,不大的包厢里顿时挤了7个人,8人制的西式餐桌变成了公司的会议桌。
林€€从进门起便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拿着一式双份的厚重资料开会的大人们。他中午就没吃下东西,现在胃里空落落地冰着,只想找个地方吐一场。
服务生看他脸色不好,贴心地给他上了一杯玫瑰花茶,骨瓷的杯子里升着袅袅的雾气,把林€€的指尖和眼睛都烫红了一片。
“你出生那年我就和你妈妈一起给你买了一笔信托,这笔钱后来用来投资了飞雪国际。现在飞雪国际由你妈妈百分百控股,按照我们当初的合同内容,在你二十岁那年,她需要转让股权的49%给你。”
林褚垣把手里需要签字的合同递给林€€,手抚在儿子单薄的背上拍了拍,笑着说:“仔细看看吧,钱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