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听到他的疑问,笑着为他解惑:
“这首歌还有个粤语版本,叫《慕容雪》,我放给你听。”
车的电子屏幕上打出歌词,一字一句,清晰易懂,于是钟翊在多年之后终于听懂了当时的林€€。
临行辞别你 欣赏未够
分一碟相思豆 冬至送轻舟
红霞溶掉你 身边白雪
姑苏盛产的丝绣 盖着我消瘦
回头望得清楚 快乐过很多
但缺乏你 我又拥有什么
我不是我 你转身一走苏州里的不是我
以美景掩饰我如旧美好地过
不过不过 都不过抱着你的烟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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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明知道要分开很久的恋爱,还非要谈,烦
第36章 三十六
第二天学校放假,明明可以不用早起,但钟翊有兼职要做,他的闹钟还是兢兢业业地在早上7点半响了起来。
林€€把脸埋在枕头里弹动了一下,眉头不自觉皱起,混乱的梦境被打断,他在即将被吵醒的边缘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下一秒恼人的声音便停了。林€€把脸往那只手里蹭了蹭,抬手捞住身前的一个温热柔韧的抱枕又睡熟了。
林€€昨晚累得够呛,钟翊口到一半他就站不住了,最后是仰躺在床边射出来的。昏睡过去之前还去洗手间里吐了一遭,胃里什么都没有,吐出来的只有发酵的酒液并着胃酸与胆汁,又苦又辣冲得他涕泗横流。
钟翊拿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和下半身,准备抱他去睡觉,可他却挣扎着非要洗澡。说自己有洁癖的人一泡进浴缸里就彻底失去了意识,自然也看不见钟翊红着耳朵抖着手帮他一点一点涂好沐浴露,再一寸一寸浸泡冲洗干净。
林€€一觉睡到中午,他伸长胳膊去摸,隔壁的床铺已经凉透了,只留下一层浅浅的皱褶昭示着钟翊昨晚的留宿。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来看,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他打客房服务让人家送个充电器来,起身时发现套间外的餐桌上还留着一份早饭。
小米粥和包子,放在保温袋里,还有一丝暖意。太久没吃东西,林€€胃里空得绞痛,他端起粥稍微喝了几口,拿出重新开机的手机看信息。
几个熟人朋友的生日祝福被他一一略过,老林在昨天深夜问他还回不回家,蛋糕给他打包回来了,放在冰箱里,是他喜欢的莓果味。
他翻了一圈,确认没有钟翊的,钟翊从早上离开后到现在还没联系过他。
钟翊当天有个餐饮店外送的兼职,那一年外卖平台还不是特别发达,很多人气餐厅会招一些自己的外卖兼职员工,工资日结。因为林€€抱着他不肯松手,钟翊早上迟到了一会儿,未免被扣工资,便只能尽量在下午前多跑几单。
他不是故意不联系林€€,只是太忙了,忙到连手机都没空掏出来。等到终于能歇下来休息一会儿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微信唯一的一个置顶对话框有个未读的红标,钟翊点开,林€€没说话,给他转了三万两千块钱。
餐厅提供的盒饭里只有一根鸭腿和一把焯水青菜,路边的石阶坐着有点凉,钟翊前胸后背还因为一直奔跑送餐贴着一层未干的汗渍,他点了退款后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收起来,在白米饭里尝到了一丝咸味。
林€€那会儿正坐在静园的别墅里心不在焉地打游戏,队友打字骂他是个一身典藏皮肤的菜逼他也懒得反驳。等待复活的时间里听见微信响,拿起手机就看到了钟翊的退款信息。
“别作。”林€€有点不开心了,他嫌打字麻烦,直接给钟翊发的语音消息,“你一共才几个钱,买这么贵的东西,不吃饭了?”
一份盒饭见了底,钟翊饿狠了,正想去再领一份,他抿着唇打字:
€€€€有钱吃饭。
林€€不想和他掰扯,屏幕里的复活时间到了,于是又把三万二转了一遍,撂下一句:“把钱收了,不收就全给你充校园卡里。”便扔开了手机。
钟翊最后还是在那天晚上收下了这笔钱,他原本想问问林€€还难受吗,为什么生日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但看见那笔转账之后好像就没有立场问了。
后来林€€说这三万二不作买项链的钱也可以,作买他的钱。他要能随叫随到地跪在地上给林€€口,在林€€想试试做爱的时候陪他玩,林€€说这话的时候还戴着他买的项链,吊坠在白皙的锁骨窝里摇摇晃晃,势在必得的样子像拿着骨头去钓一条没吃过饱饭的狗。
其实林€€也不是永远都想着这档子事,有时候林€€也会让钟翊陪自己吃饭,在俱乐部上完课后再一起打两局网球,或者拉着钟翊去看别人赠了票的音乐剧。
林€€会对他笑,和他牵手,拥抱他,在床上用腿攀住他,除了在第一次接吻时推开了他的脸,他们的关系健康得就像是一对正常的情侣。
€€€€
钟翊最后定位到林€€的车在江北的一栋摩天大楼,那辆宝马M8停在林荫大道的路边,他到的时候林€€正靠着车门吹风,样子是特意在等他。
看到钟翊下车走过来,林€€转过脸对他勉强勾了勾嘴角,脸上没有笑意,仰头看着楼上,问:“你知不知道这上面有家很有名的餐厅,开了快十年了。”
钟翊摇头,林€€的神情让他莫名紧张,两个人已经好多天只能在遛狗的时候短暂相处,他能察觉到林€€有事瞒着他,但每次想问,都被林€€换了个话题搪塞过去。
林€€总是这样,做什么想什么,从来不会告诉他,让他看起来被排除在生活之外的消遣。
但钟翊是真没出息,他只会扣住林€€的手,像是没察觉到任何事的傻瓜,一无所知地问:“你想吃吗,我们现在上去。”
林€€坐着看菜单,这餐厅前两年翻修过一次,内里的格局都变了,原先林€€来过的包厢被打通改造成了莲花池造景,但菜单上的招牌菜色没怎么变,还是有一道他当年没吃上的蟹黄波龙。
他只负责看,钟翊和服务生交流点单,落地窗外便是开阔的江景,此时天擦黑,霓虹比8年前能看到的更盛,今晚天气不太好,沉沉的浓云将月亮遮得一点影子都看不见。
林€€沉默着吃饭,忽然有点后悔八年前自己空着肚子就跑了,原来这家店能在寸土寸金的地界开近十年是有原因的。
他从小碰到和薛承雪沾边的事情就没理智过,总是在做一些虐待自己的蠢货行为,好像真的能够奢求到妈妈看到他的惨状会回头施舍他一点爱似的,愚不可及。
“你下个月有空吗?VTEL开业之前。”林€€独自开了一瓶贵腐,他打算晚上坐钟翊的车回家,便肆无忌惮地喝了点酒。
钟翊正在清理他没吃完的甜品,闻言放下了银质的叉子,想都没想地回答:“有空。”
林€€拿着酒杯笑了笑,“我都没说是几号,你这么肯定?”
“几号都有空。”
“嗯……”林€€对他的回答挺受用的,音调不自觉高了点,他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没空也请假吧,陪我去一趟启东市见见我妈妈,就当是你上次情人节拐带我回青河的条件了。”
钟翊在今天之前从没有在林€€那儿听过关于他母亲的太多信息,他只知道林€€在静园的家里只有林董一个人住着,而“临江仙”的那位老板似乎是林€€母亲的亲弟弟。
钟翊从被林€€通知“见家长”那天就开始紧张,他太多年没和母亲角色的女性相处过了,妈妈对于他来说只存在于8岁之前压抑到如同死水一般的记忆里。
于是他甚至慌不择路到去公司里咨询同事,尤小芸在午休时间被他问得一愣,捧着盒饭老老实实回答:“我男朋友第一次去我家也没干什么吧,就多带点礼物,穿得帅气一点儿。老板你这么帅,还年轻有为,很难有家长不喜欢吧?”
钟翊还是不安,“礼物要怎么挑才好?”
“这得看家长爱好去选,像我妈妈喜欢养生,我爸爸爱盘珠子和核桃,你去问问你对象家长喜欢什么,投其所好就好了呀。”
钟翊当天晚上上门遛狗的时候去问了林€€这个问题,彼时林€€正绑着发带洗脸,罗威纳看钟翊来了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的西装裤腿上。
流水把钟翊的声音冲得断断续续,他擦着脸上的泡沫疑惑地看了钟翊一眼,踢了碍事的狗一脚往外走,声音淡淡的,“你好像理解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带你去见家长的。”
钟翊落在林€€身后,好几秒脚步都没动,他今天下班很晚,林€€都准备睡了,不打算陪他一起去遛狗。
储物间的门开着,其实钟翊只要留心往里面看一眼就能看见一幅被木质板材五花大绑的画作。今天那幅画终于被运回了申州,林€€连包装都懒得拆,货也不想验,他最近更忙了,忙着查薛承雪名下的帐。
在股权转让后接近8年的时间里,薛承雪可以在任何时间背着林€€做这件事,为什么偏偏是今年年初。明明年初在“临江仙”吃饭的时候,舅舅还说过薛承雪在普陀清修,一个清修的人怎么会这么缺钱?
林€€一脑门官司,他背着所有人在查薛承雪,因为不能让外公和老林发现,他习惯了谈话说一半留一半,没注意到钟翊忽然落寞的情绪。
薛承雪生日是5月底,林€€当时同钟翊说的是,“你什么时候能空出时间,我们就什么时候去,用不了多久,最多三五天。”
于是5月20日,离VTEL大楼正式开业还剩半个月时,钟翊终于抽出空和林€€飞去了南岛省启东市。
林€€给林董堂而皇之地打了个出差申请,因为启东有林氏的分公司,林褚垣没怀疑他,大手一挥给批了,罗威纳又被送去了静园寄养。
薛承雪在启东这件事还是徐枫查出来的,他找林€€谈话之前就查过薛承雪的账户,最近两年的支出都在启东。
“一年半之前她在启东买了一栋临海别墅,花了三千万。”徐枫调出别墅的照片啧啧称赞,“这房子的前主人是个画家,楼是画家拆了重建的,太漂亮了!”
林€€拿过平板看了眼房子的照片,确实是他妈妈会喜欢的风格,花园里种满了蓝白色的绣球和洋桔梗,洋房修得别具一格,知道大概地址后应该很容易找到。
启东市早就步入了夏天,林€€和钟翊都只穿着轻薄的短袖和休闲裤,手上没有一件行李,像两个偶然来到机场的本地人。
钟翊这次的行程完全由林€€安排,林€€事先丝毫没有向他透漏为什么要来这里,他额外多托运了一件行李,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实。
那件行李有点大,他们俩不好随身带着上出租车,林€€就把它直接寄存在了机场。钟翊从行李的形状猜了个大概,问他:“是画吗?”
林€€点点头,都到这里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在米兰一个画廊里看见的,托人买回来送我妈的生日礼物,花了我300多万。”
钟翊倒是没因为这个数字惊讶,他只是疑惑:“那怎么不直接给阿姨送到家里去,寄存在机场不安全。”
林€€摇摇头,坐上出租车,给司机报了个地址,语意不清地回答:“今天带着东西上门不方便。”
林€€一点时间都不想在这里浪费,直奔了那套别墅所在的瀚海花园。
小区门禁并不严,林€€和钟翊在保安处登了个记就进去了,内里面积比想象中大,林€€不知道门牌号,就只能根据花园和房子的外形一家一家地找。
林€€不是没想过直接通过法院给薛承雪寄传票,但最后还是选了个最蠢的办法。启东天气热得要命,林€€好多年没被这么晒过了,他感觉自己像个正在溶化的冰淇淋,体内的水分和力气都在被一点一点地蒸干,墨镜下的鼻翼都出了一层汗。
钟翊在他身边默不作声地跟着,每次拐弯的时候都要和他换个位置,林€€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低头看地上的影子才发现,钟翊总会把他罩在自己的影子里,替他挡住一部分太阳。
林€€忽然觉得他沉默的样子很可爱,扯了扯他的衣角问:“你什么都不问清楚就跟着我过来,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钟翊微微偏过头,垂着眼睛看他,抬手替他擦了擦鼻翼上的汗珠,“别把我卖了吧,卖我的钱没有我能帮你挣的钱多。”
林€€被他逗笑了,踮脚扯着他的领口飞快亲了一口,钟翊刚想追过来再吻一次,耳边却隐隐约约传来了一阵小孩的哭声。
两个人同时被这个声音吸引,朝哭声的方向走过去。这个别墅区的绿化很好,小路之间都被半人高的灌木隔着,人行道一半铺着鹅卵石,另一半是光滑的地砖。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正跪在鹅卵石路面上哭,他穿着短袖短裤,手肘和膝盖都被磕出了血,身边仰躺着一个滑板,滚轮还在凭空转动。
钟翊大步走上前,蹲下身和那孩子平视,捏了捏他的胳膊,问:“腿很痛吗?试试看能不能动。”
那小男孩原本低着头,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把哭花的小脸仰了起来,杏子般的大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包不住的泪珠扑簌簌地往下滚落。
林€€落后钟翊两步,现在才走过来,低着头正好看清了男孩的整张脸。
仅仅只是一眼,四肢便如同被灌注了水泥一般焊在了原地无法动弹。烈日下的氧气在顷刻间被抽干,林€€好像在窒息的同时又被一个千吨的重锤狠狠打在太阳穴,剧烈的痛苦让他甚至听不清钟翊和男孩儿说话的声音,脑袋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金属色嗡鸣。
男孩很快就停止了哭泣,他已经9岁多了,因为摔了一跤而哇哇大哭被陌生人发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钟翊托着他的腋下把他扶起来,面上有点担心,问他:“可以自己走吗?要不要抱你回去,你家在哪里?”
男孩儿膝盖有点痛,擦破皮的地方还在往小腿上流血,但他不认识眼前的两个男人,所以有些警惕,不愿意说出家里的门牌号。
他是趁午休时间偷偷出来玩滑板的,出来的匆忙忘了戴护具才会摔得这么重,回家了又免不了被妈妈责备。
他大眼珠子无措地转了两圈,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滑板,乖巧地向钟翊道谢:“谢谢哥哥,我能走,我自己可以回家。”
钟翊还在犹豫,他慢慢起身,林€€却在他身后突然开口,并不是在和他说话,而是冲着那个男孩儿,声音冷硬,没礼貌也有点凶,“喂,小鬼。”
男孩被叫住,转头把小脸高高扬起,其实他和林€€长得没有那么像,所以钟翊并没有发现。林€€能一眼认出来,只是因为他比林€€更像薛承雪一点。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在烈日下的灌木丛中对视,男孩的电话手表突兀地响起并自动接通,薛承雪的声音清晰地从里面传出来,“宝贝,你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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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我服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