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纱轻笑:“我们东瀛人……”
而后她又道:“但我觉得,格局还是小了,倒不如……成为第二个易老板如何?”
沈吉簇起眉头。
羽纱并不回避受到的直视:“只要杀掉易朝夕和高桥三郎,这金银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便是死无对证。一时的云楚英雄就让江大人去当便好了,掌握这金银舫,才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最好选择。否则……只靠一次次的冒险与牺牲,大梁何日才能被推翻呢?”
她说得不错,沈吉无可反驳,但妙妙却半懂不懂地红了眼圈,躲到沈吉身后对着羽纱小声说:“你要破坏大梁,你是坏人。”
羽纱笑眼弯弯:“小妹妹,姐姐是好人,不仅好,还很苦命。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被卖到东瀛供人玩乐,若不是统帅大人救了我,若不是我还有些当大夫的天赋和本事,恐怕现在早就是荒坟枯骨了。”
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诉说着悲惨的过往,也让沈吉明白了这个角色真正的动机和背景。
妙妙却无法理解,立刻抱着沈吉的腿痛哭起来:“小叔叔,我要找外公。”
羽纱叹气:“丞相大人的外孙女,货真价实的千金,怕是听不懂我这些絮语了。但沈公子,你怎么看?”
沈吉抱起啜泣的妙妙,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而后道:“总而言之,易朝夕不能活。”
羽纱并未显露失望,只递给他一把短剑:“确实如此,毕竟我也牺牲掉了自己的退路,那就先祝您旗开得胜吧。”
*
行事完全没了顾忌的江之野,很快就破坏掉了最混乱的废弃“迷宫”,彻底将金银舫推向了混乱的深渊。
那些行尸走肉般的犯人和过度凶残的猛兽失去门阀控制,很快便涌入了各个走廊和船舱,加之原本就起了暴|力冲突的易家侍卫和东瀛武士,更带起了无数尖叫与反抗。
原本金银舫的上层区域都是供正常的宾客取乐玩耍用的,浸入水面的下部才是掩藏罪恶的密地。
可随着数道大门接连失控,血腥争斗迅速向上蔓延,波及到了无辜路人。好端端的乾坤大会,顷刻就成了绝望四溢的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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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之野片刻都不得休息,他拿着夺来的太刀,一路赶往关押囚犯的牢房。
到目的地一瞧,才发现这里部分舱道已被高桥三郎洗劫,多半是抢夺陈寒时顺便下的死手,而其余门栏则因忽起的□□而守卫稀少,单枪匹马攻下的难度不高——江之野飞速做出判断。
他如影子般冲到两名侍者面前,不等对方反应,便直接将其砍翻在地。一时间口哨声与呼喝声四起,直把他卷入乱斗的中心。
好在江之野这角色的武力值设定本就超群,极便于他利用身体能量进行作战,短短十余秒间,周身便又倒下数个敌人。
没想这时,更多的人马忽然涌入,不仅带头是满目怒火的易朝夕,旁边还有拿着武器护驾的吴弥尔,形势顿时发生逆转。
愤怒归愤怒,易朝夕讲起话来还是阴阳怪气:“江大人好本事啊,不,该叫你黑鸽大人?还好我早就猜到,作为云楚的重要密探,你是一定会来解放人质的。”
江之野持着滴血的太刀,全神贯注地警惕着他们随时发起攻击,语调却平静:“即然知道,就别来找死。”
吴弥尔显然没能忘记之前的落败,他早就按捺不住,率先袭了上来:“笑话,你别太自信了!”
易朝夕可不是什么讲究公平决斗的好汉,即然只想立刻平息眼前的混乱,自然无所顾忌。他用手帕掩住口鼻,阻挡总往鼻息间钻的血腥,轻描淡写地吩咐:“还看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活捉!”
其余侍者立即一拥而上。
*
如此危险的时候,是不可能带着个孩子逃窜的,沈吉无奈之下,还是把妙妙托付给了羽纱,并让她们在不起眼的船舱内等待自己。而后,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往了与江之野约定的见面地点。
可是甲板内外,四处都是疯狂逃窜的宾客,以及完全失控的药人和那些根本维持不了秩序的侍卫,哪有那个熟悉的影子呢?
沈吉躲在处货箱后观察了过不久,多半猜出了江之野此时所面临的险境,虽然自己没有太多战斗力,但……
【主线任务:支援江大人】
【前往】
【放弃】
从来不能扔下身边人不管的沈吉咬了咬牙,还是拖着这角色病弱的身子,赶往他预判的事发地点。
*
短短时间,牢房这边已成惨烈血海。
江之野一人抵抗着暴风雨般的攻击,就连手中的刀都劈卷了刃。他身边倒着不少满地翻滚的重伤侍卫,却阻不住吴弥尔的疯狂。
那小子显然是不服气自己竟会落于下风,尽管已衣衫已被鲜血浸透,连半边眼睛都因面部骨折而睁不开了,却仍不不管不顾地袭击上去!
再加上易朝夕的爪牙不住上前辅助,被围在中间的江之野,也是遍体鳞伤!
待到沈吉匆匆赶至附近,偷窥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鲜明的冷兵器碰撞声声入耳,令人心寒,他握紧羽纱给的武器,紧张到头脑有些发空,但却没有半丝后退之意,而是屏住呼吸再度悄悄探头。
除了几名守护在易朝夕身边的侍卫,其余所有人,都在朝江之野发起围攻,根本无谁看顾后方。
吴弥尔被踹翻在地后,怒瞪江之野被那些刀客凶残扑上,忽然恼火地怒吼了声!
瞬时间,张牙舞爪的黑雾便从他背后腾起。
又是几乎毁灭脑细胞的恐怖耳鸣!
沈吉猛地被刺激到,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但这次他明显变得坚强许多,在拼命强迫自己稳住呼吸的同时,重新拧巴着表情望向矛盾中心——好似所有的剧本角色也都被影响到了,就连江之野在抵抗攻势的同时,亦被那些黑雾不停骚扰攻击,顷刻陷入危机!
显然,这处时空的能量已变得支离破碎。
梦傀惊叫:“姓吴的在强行调用其它心印的能量!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有危险的!”
沈吉精神力消耗过度,胃部喧腾,头脑欲裂,但他绝不甘心坚持到现在,竟被这种心印的可耻傀儡破坏了计划。
想到从踏上澳岛就没停下的折腾。
想到跳楼惨死的楚天琪。
想到李蜀的悲伤与期望。
……
尽管身体似有千斤重,他还是不顾那种粉身碎骨般的痛苦,颤抖地站直身体,挣扎着迈开步伐。
“阿吉。”
又是那无比陌生又无比温柔的女声。
极暖的力量似流水般缓缓注入沈吉的身体,他亦发出拼了命的怒喊,竟朝能量冲撞之地猛跑过去,一匕首刺中了易朝夕的后背!
扑哧一下,皮□□穿。
毫无防备间被干扰到的吴弥尔猛地回头。
江之野抓住刹那时机,狠狠挥刀,竟直接割穿了吴弥尔的脖颈!
所有的变化都只发生在瞬间,随着吴弥尔倒下,异状如海潮般消退。
沈吉被反应过来的侍卫反身一踢,本就力竭的身体直接横摔出去,砸到了地板之上。
好在江之野没了最大的劲敌,飞速疾跑过来,几刀便砍翻了试图伤害沈吉的侍卫。
差点被摔断骨头的沈吉被他大力扶住,而后恐惧地张大眼睛:“小心!”
江之野回头,竟是易朝夕试图举剑袭击。
可羽纱那短刀已从后面准准插入这个赌棍的心脏处,大股鲜血从他嘴里疯狂涌出,以至于他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轰然倒在了地板上。
前后不过两分钟的事情,却让沈吉觉得沧海桑田,他感觉到自己被江之野拥入怀中,轻轻地摸了摸头以示安抚,但无比鲜明的血腥,和易吴二人死不瞑目的仇视,仍旧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记忆中。
从榕骨镇到金银舫,这样血腥的自相残杀,这样万事成空的人生故事……就是心印们的力量来源吗?
为什么人世间会出现这类事物呢?
它们总该有个来处吧?
江之野没有沈吉的多愁伤感,也不想他受到刺激继续多想,很快便扶着这少年站起身来:“走,我们把起义军放了,带他们离开。”
沈吉终于艰难回神,忽拉住他的袖子:“你离开吧。”
江之野微愣。
沈吉看向着满地残景,又回忆起了羽纱的提点,逐渐坚定态度:“你带上易朝夕的人头,和那些囚徒回云楚,统帅会极乐意接纳你的,至于我……”
他微笑:“这金银舫失去主人,岂不可惜?”
说着,他便蹲下身,在易朝夕身上搜走了腰牌等一切可证明身份的东西。
江之野并没料到沈吉会产生这种思路,毕竟他对人类的或失或求并不敏感。但此刻,稍微思考下也能明白,战争还没结束,逃不是最佳解法,想结束赌局的人,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成为庄家。
见江之野没有阻止自己的意思,沈吉才又微笑,指了指后面的牢房区域:“我就不多露面了,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后他忽拥抱了下江之野:“渔村见!”
江之野仍站在原地,看着坚定转身离开的少年。
许久,他才轻轻地微笑出来。
某个刹那……
沈吉还真像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沈聿青呢。
*
「观察者数量:46973」
「呜呜,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感觉。」
「我们看的是养成系吗?」
「没人注意那佛珠?」
「还有沈奈残存的能量!」
「全家齐上阵啊……」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副本,莫非接下来……」
「盲猜,全是令使的一盘棋!」
*
易朝夕死亡的消息还未在船上传播开来,要把握住这混沌,不留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时机。
待沈吉于混乱中找到羽纱和妙妙时,只几下敲击密文,便大致传达了方才的剧烈变故。
羽纱楞楞地接过易朝夕的腰牌,第一次露出面色凝重的模样。似正因期待已久,实现时才感觉虚幻。
沈吉冷静发问:“看迷宫里的光景,便知你在船上待过许多年,现在,应有办法实行计划吧?”
羽纱蹙起眉头眉,立刻道出眼前的最大阻碍:“余芍儿和高桥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