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你身边能够吸收其他心印能量的到底是谁,这点你是最清楚的。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天垣和江之野有非常亲密的关系,或者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种存在呢?”
这话如同雷劈,沈吉瞬间没了反应,过了几秒才道:“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馆长早就告诉我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李蜀一脸头痛:“怎么不是坏事?你就是科幻小说看的太少!我问你,扭曲现实的能力究竟恐怖在何处?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这个严肃问题?”
沈吉回答不上来。
李蜀摊手:“如果有任何一种能量、科技或者文明——你叫它什么都成——能够改变物理世界的规则,那人类所拥有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不要说成为心印的傀儡,我们有可能直接瞬间沦为高维文明的炮灰!”
这席话完全在沈吉意料之外,他听得云里雾里,仔细再想,又的确像是这么一回事情。
李蜀继续:“如果你还当自己是个人类的话,就应该非常警醒这一点,而且要想办法阻止这种可能变成现实。我觉得这也许就是你妈妈和外公在努力的目标,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才去拼命的!你被江馆长误导了!”
沈吉实在是被朋友的脑洞惊呆了,但李蜀的话离谱归离谱,却很难被简单地反驳掉。
他垂眸思考过半晌:“所以,你是说天垣和馆长都拥有能够吞噬能量的本领,很可能成为我们人类的敌人,更或许,他们本就是一体,是这个意思吗?”
李蜀看得出沈吉不太高兴,却还是实话实说:“也不要讲‘我们’人类,沈家究竟是什么,你的DNA究竟和人类有什么不一样,你自己也不清楚啊。”
沈吉立刻表态:“我当然是人类。”
李蜀瞬间笑了:“你别说的那么肯定。”
沈吉被他这个笑搞得更加郁闷,然后道:“不管馆长有没有事瞒着我,他都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伤害全人类的暴行,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李蜀心平气和:“我当然不了解,但你就了解他吗?虽然你们的关系很亲密,但你也没认识他很久啊。”
沈吉很坚持:“我不了解他具体的经历和想法,但我了解他的品性,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坏的!”
李蜀不置可否:“这话我在被楚天琪骗的时候可能也说过把。我明白,你当然不想否认自己喜欢的人,我也没逼你否认他,是你让我帮你推理的,我只是为你提供了一种可能,你不愿意接受就算了。”
面对自己的亲友,沈吉从不发脾气,就连失去笑容的时候都很少,但李蜀突如其来的这些话,还真的让他笑不出来,特别是对方对于江之野的质疑着实扎心,冰冷刺骨。
李蜀再了解沈吉的性格不过,起身哼了声:“算了,看你那样子是真的不想接受,那你就自己再想想吧。我公司还有一堆事情要忙呢。”
他这般说完,竟然站起身来溜溜达达地走掉了,那突兀的动作,把正在玩毛线团的呆呆吓了一跳。
沈吉抱过小猫,表情极为郁闷。
监视了全程的梦傀突然开口:“你朋友的推理很有道理啊,他的智商一定超级高吧?一瞬间就琢磨明白了。”
沈吉缓缓看向小机器人。
梦傀又道:“我想过了,沈家人能够占卜未来应该不是假的。你本来就可以在副本里通过触碰关键道具,看到最有可能发生的剧情,只不过你个人不太喜欢使用这个本领罢了,对不对?”
沈吉回想起自己在榕骨镇时,的确预测到了一些可能性,但之后没有再刻意收集或触碰关键道具,好像真的没有再发生过那样的体验。
梦傀摇头:“不是啊,你之后有过一次很关键的预测,是不是时间太久,自己都不记得了?”
沈吉眨眼。
梦傀提示道:“在收容赤花楹的心印之后,你看到了关于现实的‘剧透’,也就是你对未来的预测。”
这提示让沈吉隐隐约约想起点什么。
梦傀追问:“当时你是不是看到一只白色的巨兽,和一个与臭猫长得一模一样的黑衣男人在决斗?请你发挥自己的脑洞,是什么矛盾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呢?那男人是臭猫?还是白色的巨兽是臭猫?”
沈吉当然回答不出来。
梦傀抱起小胳膊:“所以你朋友给你的建议是很有道理的呀,就算你喜欢臭猫,也不能放弃思考,如果他的存在真的会对全人类造成威胁,就算他不是故意的,你也要找一个队伍站吧?再说了,臭猫没有百分百对你坦诚,这点你自己也明白的。”
李蜀和梦傀的连番发言让沈吉的好心情彻底败坏。
心情坏掉的根本原因,当然是理智上清楚:所有不好的猜测都有可能是事实,而自己却根本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这种情况的发生。
失神之际,不太喜欢逃避问题的沈吉立刻放下小猫,披上了外套,匆匆跑出家门。
这种时候他当真也找不到其他靠谱的人可以求助,虽然内心极不情愿,却还是匆匆搭上了前往寺庙的地铁。
*
“星宇大师?他除夕夜之后就离开东花去别处游历了,大师本来也不是我们寺的人,只不过在此暂住罢了,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沈吉被小和尚的话搞得微微愣住,摇了摇头问说:“大师不用手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上他?”
小和尚叹息:“虽然现在科技很发达,不过他与住持还是通过书信交流的。而且通常是星宇大师主动提供地址,这回他离开后也没有说去了哪里,要不然你留个电话,等他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对方多半知道沈吉和大师关系匪浅,表现很热情。沈吉急忙与其交换了微信,这才茫然的离开了寺庙。
没有星宇大师可以盘问,还有谁能知道那个神秘心印以及天垣的事情呢?实在想不出人选来。
这么艰难的问题,恐怕还真要自己面对了,沈吉茫然地站在街头,在寒风中郁闷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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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尘子这回来东花,显然是有长住的打算。
沈吉能看得出来,她个人经济条件不是一般的优越,却在小院子里待得心安理得,而且还不着痕迹地担负起了吃穿用度等大部分日常消耗,把老太太哄的整天乐呵呵,俨然变成了一家人的样子。
当晚沈吉又与她们一起共进晚餐,全程心不在焉。
白尘子给他夹了块鱼,打趣道:“呀,不跟江馆长在一起,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啊?”
平时她开这些玩笑沈吉没有太大感觉,今天被李蜀一闹,心里面却有点打鼓。
慢慢地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后,沈吉小声发问:“白姨,从前我妈还说过馆长什么呀?馆长也算是她半个家人了,不可能就那么两句评价吧。”
宋丽娟不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吵架了?”
沈吉摇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我没有那么了解他,也没有什么了解他的途径,除了特勤部,他谁也不联系。”
白尘子很拎得清什么话可以在老人面前说,什么话要闭口不提,她想了想才回答:“小奈说过,江馆长的性格有点捂不热,大家都觉得他算半个家人,但其实他对一切都保有距离,平日里除了沈聿青的话,什么都不太理睬,哪怕那些是对他的关怀与爱护。所以小奈他们失踪后,江馆长才也没有再去寻找,这大概跟他的性格有关吧?”
沈吉听得若有所思:的确,江之野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人类,他可能也没有真的把博物馆当成家,能对救命恩人沈誉青有多年未曾放下的思念,已经是很难得的情结了。
白尘子注意到沈吉的表情并不太愉快,又说:“我没有讲他坏话的意思,他就是性子比较凉薄的人啊,不过平时对你不是挺好的吗?这样也省心,省得他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是不是?”
沈吉说:“那倒是。”
而后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一会洗碗叫我吧。”
说着他就烦闷地跑回了屋子。
宋丽娟和白尘子疑惑地对视一眼,当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事。白尘子笑:“年轻人嘛,由着他折腾去,没准明天又开心了。宋姨,你做的这个鱼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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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印照骨被收容,导致江之野不得不忙碌了几天,未曾来年画店与沈吉见面。沈吉心里“有鬼”,没有主动给馆长打电话,就连都微信回复的不多。
好在馆长貌似真的抽不开身,并没有生出任何疑惑。
隔日沈吉正闷在家里画画,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着那些离奇的事情,笔下不知不觉便画了只中国风的白色巨兽站在一片荒野之上,头顶星辰漫天,不似人间。
虽然笔触流畅、用色华丽,但也不晓得适不适合给老师交上去当作业。
他正犹豫时,电话欢快响起,竟然是馆长。
沈吉紧张了一下,清了清喉咙才接起:“……喂?”
江之野低沉而动听的声音立刻传来:“在干吗?”
无论旁人对沈吉说了什么,无论江之野的存在和动机有多么可疑,沈吉对他仍旧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只听了那三个字便又心软下来,小声道:“在忙着补作业呢,开学的时候要交几个作品,你呢?”
江之野语气温和地回答:“刚处理完特勤部那些有的没的,接你出来吃个早茶?”
要是往日,沈吉早就屁颠颠地去了,但这回他还没有把事情想明白,生怕被馆长瞧出端倪,迟疑道:“可是外婆让我在家陪她,这两天不准我出门乱跑。”
江之野直接反问:“你昨天不还去了趟庙里吗?”
虽然沈吉知道他们一直在监视自己,可被这样直接指出来,还是不由尴尬了一下。
江之野没有继续追问,只说:“有个人想见你,我猜你有可能也想见她。如果真不愿意出来,那就算了。”
沈吉的好奇心还是重的,立刻追问:“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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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花特有的早茶文化闻名全国,一天二十四小时内无论何时进店,餐厅里都是熙熙攘攘的氛围。
沈吉好不容易找到约定的位置,刚刚落座,便被对面意外的客人惊到,结巴说:“白、白冬青?”
现实中的白冬青和副本中一样年轻,也仍旧是那副又美又飒的清朗模样。她身形挺拔,没有化妆,半长的头发是随手扎的,却比餐厅里任何一个姑娘都要漂亮,就连笑起来的样子,也与故事中别无二致,疏离而又淡漠。
梦傀在书包上哼哼:“你不会忽然变直了吧?”
沈吉在心里呵了声,脸上的笑容却很温柔:“真的没想到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之野察觉到沈吉在刻意避开自己的目光,却没有当众戳破,只主动解释道:“特勤部在整理副本涉及到的玩家时找到了她,她说想当面感谢你。我觉得你应该不抗拒跟她见面,便自作主张了。”
沈吉的确是对这个姑娘有一些不掺杂性向的亲近与好感的,他又笑了笑,问道:“你还好吧?遭遇这样的事情……多少有些难熬。”
白冬青淡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之前是我心里的执念太重了,才一直活得很压抑。”
说到这里,她又爽快地承认:“我知道,你们会调查我的职业和经历,如果你好奇,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是个跳高运动员,成绩还不错,也拿过金牌。”
难怪她个子超级高身材又好……并不了解体育赛事的沈吉非常惊讶。
白冬青娓娓道来:“虽然我取得了些成绩,但也总有些无法超越的对手,同时遇到过太多不公正的竞争,其间的纠结和痛苦想必你们也能想象的到。之前我觉得,只要我能获得一直拿得到冠军的能力,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多亏你的开解。”
其实沈吉不太喜欢在现实中接触玩家,但面对白冬青却没有抗拒的感觉,他毫不自傲,轻声说:“别这么说,你能想开就好,其实你比我厉害多了。我该想开的事却还没想开呢……”
白冬青在副本里不八卦,在现实中也不喜欢追问,她只礼貌地朝他微笑,但那笑意并不虚假,反而让人觉得很舒服。
从前每次结束掉副本,沈吉都会被人性之恶搞得无精打采,这次是他唯一的一次,意识到自己帮助到了一个灵魂,所以难免会生出被治愈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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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的早茶吃得还算愉快,江之野表现的也非常绅士。他饭后先是把白冬青送回了酒店,然后才扶着方向盘带沈吉沿着街漫无目的地兜风。
沈吉小声提醒:“一会儿我外婆就该从庙会回家了,她要是发现我又跑出来玩,肯定要生气的,你送我回去吧。”
江之野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却依然很平静:“你要不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我不会送你回去的,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梦傀劝说:“既然臭猫开口了,你就直接质问他,把话说开不就简单了?”
沈吉着实做不到:“怎么质问?问他是不是天垣,问他那种能够吞噬心印的恐怖力量,会不会把人类推向绝境,问他有没有骗我?他能回答吗?”
梦傀毫不犹豫:“对呀!怎么就不能回答?”
沈吉顿时语塞。
梦傀毫不留情地戳破:“你是怕得到不想听到的答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吧?可你之前不是很相信他吗?你说他的品性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直至此刻,沈吉也并不怀疑江之野,他更相信馆长是有说不出来的难处,才没有坦白那些过于沉重的秘密,但哪怕如此,想装成若无其事也实在是太难了些。
纠结过好一阵子,沈吉才折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昨天我跟李蜀吵架了,所以做什么都没心情,真的。”
江之野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信了没信,只淡淡地问问:“你们不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么,吵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