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言的眼睛瞪得很大:“他拿走我的手机,是因为这个吗?为什么不同意呢?”
宁奚没有跟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只道:“每一个疼爱孩子的父母,都会想考察一下自己孩子的恋爱对象的。怕对方不够好,更怕对方对自己家的宝贝不好。”
温书言立刻道:“你特别好,对我更好。”
宁奚欣慰地笑了一下,才说:“他之前一直在医院里,没亲眼看过我是怎么对你的,所以难免担心,是不是?今天见到我们两个是怎样相处的之后,他一定已经改变想法了,不然不会允许我带你回家。”
温书言思考了片刻,才理顺这其中的逻辑,虽然他还是不太能理解。
他跟宁奚在一起,为什么必须要得到别人的同意呢?
宁奚摸了摸他的脑袋:“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总之我会把这些问题解决掉,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跟我在一起就好。不过也不要为这件事记恨他,他是关心你才这样做的,虽然方法有些不对,但我们不能伤了他的心。”
没想到,温书言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里。
他很担忧地问:“那你的父母也会来考察我吗?要怎么样考察?”
他好像没有什么好的地方,唯二的优势,大概只有解数学题和画画还行。
“不用担心,他们会很喜欢你的。”
温书言怀疑地问:“你怎么肯定?”
“因为你这么好看,这么聪明,这么有才华,这么懂礼貌,谁会不喜欢你?”宁奚边带着他往停车场去,边附在他耳边说,“而且,既然我喜欢你,他们就一定也会喜欢你。”
温书言的脸红了一点,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因为他正在感到苦恼。
宁奚太会讲话了,不知道听惯了宁奚讲话的宁奚父母,会不会嫌弃他讲不出很好听的话。
不过这些微妙的情绪,在他们回到家里之后就消失了。
商场的货物送得超级快,温书言兴致勃勃地查看着家里新添置的物件,并把所有他能拿得动的东西都换着位置摆来摆去。
兔子被这罕见的大动静惊动,警惕地跳上高处监视着他。
另一边,隔音良好的书房里,宁奚却在接明玉成的电话。
“如果你坚持跟他在一起,我会再次修改遗嘱,之前打算给你的那些,我悉数收回,不再作数。并且,我会给书言设立信托基金,一旦他有什么意外,我留给他的所有财产全部捐出,一分不留。”
明玉成的声音很沉:“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他知道,宁奚跟他一样,骨子里就始终是野心勃勃,不择手段逐利的商人。
当初他能一眼看中宁奚,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跟曾经的自己实在太相像了。
即使对方本来没有什么过分的图谋,但在重利面前,也很难丝毫不受影响。
他不敢拿亲生儿子的一生去赌人性,赌良知,赌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爱情。
没有爱情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爱情的人才是绝大多数。
他没有指望过温书言出人头地,更不指望他经历什么爱情,只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
然而,宁奚并未令他如愿:“抱歉,董事长,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他的语气比明玉成还要严肃:“我的主意和我的心意一样,不会改变。”
【嘀,主系统提示——经主系统检测,当前位面宿主黑化意愿不足,任务成功概率极低,建议考虑开启脱离程序。】
第56章
挂断电话之后, 宁奚便出去跟温书言一起,重新布置了一遍家里。
温书言买的东西风格各异,颜色也很杂, 宁奚本来已经做好了家里变得斑驳陆离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这些色彩搭配在一起非但不突兀,反倒还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原本很有格调却稍显冷清的装修看着也温馨了起来。
他真情实感地夸赞道:“书言, 你真是太有艺术天赋了。”
温书言稍显得意地昂起了脑袋。
上午情绪大起大落,接下来又忙活了一整天,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宁奚久违地有了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所以很快就睡熟了。
直到凌晨, 他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胸前, 才蓦然转醒过来。
意识到是那只蠢猫在作祟之后, 他刚想捏着兔子的后颈拎下床去, 却听见耳旁传来了一声抽噎。
他凝神去听, 发现居然是正背对着他熟睡的温书言发出的声音。
声音很轻, 如果不是他被猫弄醒了,可能这一整夜都不会注意到。
兔子见他醒了,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高傲地跳下床, 又十分熟练地从没关严的门缝里挤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
不知道温书言在做什么伤心的梦, 宁奚动作很轻地摸了摸他的眼角, 触碰到了一点泪痕。
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打扰温书言继续安睡, 不过他自己这后半夜却一直没有睡熟,总是想起身看一看, 温书言是否还正在梦里哭。
早上吃饭的时候,温书言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惊讶地问:“宁奚,你怎么有黑眼圈了?”
“昨晚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太影响睡眠质量了,就没有睡好。”宁奚很自然地转过话题,“你呢,最近有做什么梦吗?”
温书言哪里懂得他的套话技巧,立刻就说了实话:“有。”
“梦到了什么?”
“你。”
正在给他倒牛奶的宁奚闻言一怔。
直到温书言向他投来了很奇怪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把牛奶倒进了温书言的碗里。
宁奚故作自然地跟他换了碗,假装本来就是自己突然想拿碗喝牛奶了,然后又问:“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要走。”温书言很平静地说,“我在你后面跑,总是摔倒。我摔了,你就会回头看我一眼,可我一爬起来,你就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
虽然说着控诉一般的话,可宁奚实在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委屈难过的表情。
如果不是切切实实地发现了他会在梦里哭,宁奚甚至没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宁奚放低了声音,“我不会走的。难道是因为前天……可就算是那天,我也只是暂时地离开一下,只要等你父亲消气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
温书言抿了下嘴巴,好一会儿,才说:“妈妈当时就是这样的。”
“突然说很多奇怪的话,让我听医生的话,她很快就接我回家。”
“后来又让我听爸爸的话,去他家里玩几天,她忙完就来找我。”
然后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等了一天又一天,再也没有见到妈妈。
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理解生病、绝症和死亡?
被送进疗养院的那一天,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所有人都把他当很傻的小朋友,哄他,骗他。
就连那天的宁奚也一样。
妈妈离世的时候,任凭明玉成怎样劝哄,他都始终倔强地不肯跟妈妈道一声再见,是因为不肯接受这场离别。
老师教过他的,跟人相处要懂得礼貌。见面要说你好,道别要说再见。只有彼此说过再见,才算是圆满结束了一次碰面。
只要他坚决不说再见,那这场碰面就没有结束,妈妈也不会离开他。
所以,当宁奚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跟宁奚道别。
听完他的话,宁奚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原来,那天他的依依不舍,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故作轻松,温书言全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的反应才会那样激烈,好像宁奚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不过,如果温书言没有破天荒地勇敢一回溜出来找他,他们可能就真的要被暂时拆散,很久都不能见面了。
想到这里,宁奚既心酸,又欣慰。
“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保证。”他柔声说,“无论去哪里都带上你,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温书言咬着牛奶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借以确认他的话是否可信。
虽然最终也没有观察出什么结论来,不过温书言认为,这不重要了。
毕竟,他已经学会了打电话、向陌生人求助、付费搭车以及刷卡消费。
想要跟上宁奚的步伐,跟随宁奚到任何一个地方去,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吃过早饭,宁奚陪温书言在小区里散了会儿步,散完步又送他回到小房子里去上课,然后才赶去了公司上班。
刚到公司,他就又被明玉成喊到了办公室去。
董事长出院之前,他是集团里说一不二的总经理,呼风唤雨,好不威风。
结果董事长一回来,他就变成了董事长随叫随到的跟班儿,无论什么场合都得矮人家一头,这落差不可谓不大。
有那别有用心的前来试探,虽然没那个胆子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没掌过权的愣头青也就罢了,宁总您可是货真价实掌过权的,心里就没半点想法?
董事长他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连曾经精明又独到的商业头脑现在都未必清醒了,也是时候该放手给年轻人了。
当初您临危受命,大家都以为董事长是钦定您来当接班人了,集团里谁看您不眼红?
活您也干了,苦您也吃了,这仇恨也全都给拉到您身上了,结果他这一回来,就什么都给收回去了,连对您的态度都一落千丈,更别提什么接班的大饼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宁奚一直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直到这人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心虚上了,才似笑非笑道:“这口才,不去干营销真是可惜了。”
说完,他也不理会人家为这一句话生出多少猜想来,径直就迈步往董事长办公室去了。
要是放在从前,哪怕他心里记着明玉成的提携,听见这话也多多少少会生出些想法。
倒不是急着篡位,只是替自己的付出觉得憋屈。
可现在……
把人家的宝贝儿子都搞了,他也就别叫屈了吧。
进了办公室,明玉成本来脸色还行,结果定睛打量了他一眼,脸就又拉下来了。
宁奚有点莫名其妙,又听他道:“书言的身份,大概是藏不住了。”
“董事长的意思是,打算对外公布书言的存在?”
宁奚并不感到意外。
之前就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被明家的一干亲戚知道了温书言的存在。
只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再加上明玉成虽然人在医院,但毕竟余威尚存,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所以他们才一直缄默不言。
可昨天他和明玉成一起出现在公司楼下,亲自等了许久才接到人,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即使明面上不说,私下也肯定免不了议论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