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啊啊啊啊!!!”
“骷髅……”宁明昧喃喃道。
系统:“啊啊啊啊啊!!”
宁明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它不在福尔马林里时的模样。”
密室里有一张玉床,玉床上坐着一具骷髅,看起来是已经在这里面坐化了。它披着一袭脏兮兮的灰袍子,盘腿坐在玉床上。宁明昧从没见过这样惹人生厌又满是灰尘蛛网的骷髅眼窝。
它的腹部有个大窟窿,这或许是它死亡的原因。整具身体几乎被轰掉一半,没有愈合。
它的脚上绑着两枚脚环,手指骨却少了一节。
很快,宁明昧在它身边的墙壁上找到了答案。
那是深入墙壁的、让人看之渗人的字句。
像是用手指硬生生在上面抠出来的。
“星星之火,燎原众。”
“燎原者,天下大同。”
“背叛。”
“恨。”
“恨、恨、恨!”
到头来,整面墙上只剩一个“恨”字,力透墙壁,像是此人被迫在此处躲藏、了却残生时用手指硬生生地抠下来的一个又一个字。
直到死,它幽深的眼窝还看着前方,像是看着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
让宁明昧注意到的,却是骷髅怀抱在手里的一盏同样染灰的东西。它看起来像是一柄破旧的莲灯。
一种奇怪的直觉在动……宁明昧说:“我每次能中顶刊前,在打开邮箱时,都有这种感觉。”
系统:“说得好,下次别说了。”
“我们快走吧。”雪竹小声说,“上次我看到它,就觉得浑身发毛。好像,它在看我似的……”
……不。
宁明昧发现了。
在那幽深的眼窝里,的确有两点小火苗在看……它在看雪竹,和宁明昧!
系统背后的冷汗一下子就滚了下来:“它好像……”
还活着。
只是忌惮宁明昧的修为,不敢直接出手为止。
可对峙真的能带来安全吗?
‘三百余年……无人路经的隧道……修为不过如此而已……’宁明昧好像听见那人的笑声,‘既然如此,由不得你们了!’
呼啸一声,有黑灰雾气向他们冲了过来!
那雾气看起来是向雪竹冲来的,宁明昧冷冷看着它,运功抵挡。
可他没想到,雾气居然拐了个弯,冲向宁明昧!
宁明昧为雪竹支起屏障,却没来得及为自己支起。那雾气来势汹汹,论其修为,居然有合体期!
合体期真人!
距离大乘期神人,只有一步之遥的境界。步至大乘期者,距离进入最终的上境界、渡劫期只有一步之遥。唯有渡劫期之人可被称为天人。天人已被视为亚神。
一个这般高境界的,足以开山辟地的强者,怎么会绝望地被囚禁在往生小小的一座山里,苟延至死去,还这般满身怨气?
尽管雾气生前已至合体期,死亡和衰弱已经让它的力量只掉到化神后期。但这已经是极为可怖的了。
因每个修者只有一次夺舍机会,之后即使万幸能再次夺舍,也会导致魂体分裂。所有魂体分裂的修士都会修为滑落,几乎没有例外。虽然不知道这名大能是如何把自己囚于此处死去,又是因如何,在死前没有夺舍。但显然,它在死后后悔了。
因此,宁明昧是它最后的机会。因此,它必会爆发出比自己目前的境界更高的求生欲!
而宁明昧只有化神中期。
系统:“啊啊啊啊啊!”
这大能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意外了!这怎么看都是从逻辑上不可能发生的事啊。无论在系统的判断中,还是在宁明昧的判断中。
宁明昧:“吵死了。”
他不清楚如何运行有效法诀,只能运最平实的功法抵挡。青蓝色的屏障在他面前展开。
“哐!”
挡住了雾气的第一轮攻击。
黑灰色的雾气就像红莲被燃烧后的灰烬,它没有退缩,而是缓缓凝聚成了一把矛的模样。
矛立于洞穴之中,像是宣告死亡的证明。
“轰!”
又一下。
这一次宁明昧被顶得向后退了一步,可他表情未变,只是冷静地继续结印,手指动作都没有丝毫减速——这几乎是超出常人理智所能企及的范围的了。
雪竹已经被吓得软在地上无法动弹。宁明昧明明在被攻击,岌岌可危,他明明在安全区,可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想躲在宁明昧身后。
或许是因为宁明昧有这样的才能。
他总是让人觉得,只要跟在他身后,一切就都有方向似的。
“砰!”
又是一次。
再如何竭尽所能地结印,也抵不过黑雾矛竭尽所能的三次进攻。更何况,宁明昧是穿来的——他能抵抗第一次,已经是奇迹了。
可系统总觉得,会有奇迹再次发生的。
“宁明昧……”系统说。
它没有称呼他为宿主。
而是他的名字,宁明昧。
“卡啦。”
绝望的声音如丧钟如影随行。屏障终于破了。
可这一次随着屏障被突破,宁明昧还听到了更多声音。
黑灰雾气里的声音。
像是怨念或绝望。
“吾等宣誓我们的理想。天下大同,有教无类,凡人、炉鼎、修者、妖鬼、邪魔,均平等地拥有修行的权力。从此不再有仙门,不再有仙城,我们以四海为家,我们以苍天为誓。心火燃烧者,皆为大同。”
“若是太平已被他们污名化为谎言。从此的我们,便是燎原。”
“别追杀我们……别杀我们的兄弟姐妹们……”
“最渺小的私欲杀死了本可燎原的理想。”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东西足以燎原。”
“没有什么理想!没有什么梦想!什么舍生取义,你曾体会过死亡吗?感受肉体腐烂,感受蛆虫在你的腹部钻来钻去……等到那时,你会后悔,会后悔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你告诉自己你没有理想,你只是被人骗了!”
“我后悔了!我要活……我要活!”
痛苦,怨毒,咆哮,绝望。
宁明昧也明白了它最开始不对雪竹出手的原因——夺舍的机会只有一次,它看不上雪竹的身体。
“真好啊……这鲜活的、我要夺取的肉体。”
“……我要活!!”
第七次攻击。
屏障终于破了。
黑灰色的长矛停在宁明昧眼前,却没有急着刺下。或许是因为猎物已经近在眼前,所以它可以尽可能地观察猎物的垂死挣扎、嘲笑失败者的恐惧。
可宁明昧没有恐惧。
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矛尖。
“你们修仙界,还真是危机四伏。大意了,以后该让冤大头帮我出手……或许也没有以后了。”系统听见宁明昧平淡的声音,“罢了,这次怕是做不成学术了。”
为什么即使这时候,宁明昧的反应还是这么平淡啊?
系统突然有点想哭。
它从来没因为哪个宿主有过这种感觉的。
明明它也可以立刻跑路,更换宿主。可这一刻,它是如此地希望有转机。
系统说:“如果只是夺舍的话……”
‘为什么不恐惧?’
宁明昧听见“它”的声音。
宁明昧开口了,声音依旧冷淡:“你是赌徒,我亦是赌徒,愿赌服输耳。”
异世界的赌徒,因另一个世界的规则而输,愿赌服输,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愿赌服输?’他听见那人重复了一次,好像这个词戳中了它什么伤痛的回忆,‘愿赌服输,好啊。’
黑灰色的雾气凝聚成一根长矛,可这次,它比从前还要锐利,还要煞气腾腾,活像是要把宁明昧剜心刺骨:“你说话就像她一样……你们这些骗子!赌徒!”
“现在让我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长矛刺来,宁明昧一动不动。他冷静地看着它,就像已经准备好了目睹自己的终结一样。
能看着自己死去的时候不多。
可这时……有一道光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他腰间的那把剑。
齐掌门临行前送他的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