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峰一时间乱成一团。在场所有金丹以上修士纷纷出手,镇压这群弟子。百里希也象征性地出手相助。
终于,张质真取来的十几根捆仙索禁锢了这些弟子的行动。可他们仍旧龇牙咧嘴,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声。
受伤的弟子被扶下去包扎。烟云楼长老悬弦把脉:“这样的脉象,我从未见过……”
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却有一人撩开帘子,步入室内。
那人穿着青色云锦纱外衣,头戴金丝缠玉发冠,眉眼上扬,声音里却是冷淡和不耐:“听说你们把那些被咬伤的弟子带去包扎了。若我是你们,就立刻把那几个人带回来,然后都给绑在病床上。”
几人认出他的身份:“叶修士。”
此人名唤叶归穆,元婴期,在求是门器修一派年轻一代中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求是门历来有器、体两名门主。他是器门门主的养子。烟云楼长老问:“叶修士,你对这种毒很熟悉?”
“这东西,你们该去问问抱朴寺那位空欢法师。”叶修士嘲讽一笑,“毕竟,那可是他的那位魔教好‘知己’弄出来的东西。”
了解内情的人已经悄悄吸了一口凉气。只有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普通弟子还在问:“空欢法师?他的叔父不是那位……”
目睹自己弟妹惨死在魔教中人手中,又被魔教中人活活炼制成邪佛珠的高僧吗。
此事在修仙界可是轰动一时。魔教中人为了炼制一串邪佛珠干出这样丧心病狂的惨事,实在令人发指。空欢是高僧的侄子,在此事中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事情发生后,他遭受刺激过大,失去记忆,就连话也不会说了。
僧人怜悯空欢幼时失怙,将他带回抱朴寺抚养。
空欢与魔界中人有血海深仇。
可叶归穆却说……空欢和魔教中人有关联?
“空欢法师正好在清极宗,我们去请他过来。”烟云楼长老率先说。
明华谷长老却说:“叶修士,你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出了岔子,你是要负责的!”
叶归穆却冷笑一声:“出了岔子?我早就看不惯你们这些人粉饰太平的态度了!若不是他空欢救治魔教中人,我妹妹怎么会受重伤,现在还要靠药吊着命?”
“我娘我爹,都是因魔修袭击,为保护凡人而牺牲的义士。那时我太小,管不了。但我妹妹的事,我一定要讨个公道。”
叶归穆说着,眼底孤傲决绝。
……
“栖真峰可真热闹。”宁明昧听完白不归的汇报后,只有这一个反应,“不过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他翻了翻典籍,又道:“你去告诉缥缈峰的所有弟子——包括入室弟子和亲传弟子。这段时间没事少出门。”
别影响到修行了。
宁明昧:“还有,可乐雪碧,离柜不认。别让人逮到机会在我们的饮料里下毒。”
白不归点头,又小心翼翼地道:“师尊,百里希那边,还要我盯着吗?”
宁明昧拈着书页的手指顿了顿,道:“算了,这几日先不用你盯着了。清极宗最近不太平,你出入小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白不归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说:“谢谢师尊!”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道:“师尊这两日,看起来甚是辛苦。”
“当务之急,是赢下大比。”宁明昧道,“既然看见我如此辛苦,何不反思自己为何那么闲?”
白不归:……
宁明昧从前也忙,可这几天宁明昧比从前还要忙上两倍——这都是所有人能看见的。
简直就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赢得足够漂亮一样。
白不归:“师尊,我错了。”
宁明昧:“对了,你看看这个。”
他把手里一样东西甩给他:“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白不归看着手里的波纹木板:?
宁明昧:“回去用用,写个实验报告给我。”
报……报告!
多么温暖的两个字,几乎让白不归喜极而泣。
他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实验报告可写了!
白不归喜极而泣,他根本不敢问签证的事——签证就像薛定谔的猫,只要不打开盒子,它就没有被check,但至少此刻的他有了进度,也就是说,他有了一个可以被写进简历里的项目。
他高兴得就连木板是做什么的都忘了问,活像一个自以为可以靠百度查到所有需要的资料的本科生。
直到走出几百尺远后,他才想到这件事。
“这木板……是干什么的来着?”
“可恶……好想在上面磨爪子啊。”
“要不磨一下吧。”
布满小松林的小镜子忠诚地反映出了白不归的一举一动。宁明昧对宿舍区安全系统的架设初见成效。
宁明昧道:“我就说,能卖给猫的东西,对狐狸也一样管用。白不归已经渐渐适应了在缥缈峰上的生活。最近太忙,没时间搞我那大妖陵墓了。反正死的跑不了,最近人多眼杂,等大比完了我再去开发。”
系统:……
我还以为你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宁明昧:“而且白不归长得不错,我看好他在金丹期比赛中的人气表现。此刻,白不归作为选手的价值大于白不归作为间谍的价值,能更好地展现出我的教学实力。所以,我让他暂时停止办公室活动。”
……怎么就办公室活动了。
任外界风风雨雨,宁明昧自岿然不动,每日不是搞他那生财大计,就是搞他那徒弟,就是到处社交。后山、前峰、明武峰、各长老那里……宁明昧一个不落地跑。
而且还设了个信箱,让人有事把信递到他信箱里。信箱的信会被入室弟子送到宁明昧手里,最晚也会在半个时辰内回复。
栖真峰的热闹仍在继续,系统对此很是“担忧”。它试探宁明昧:“宁明昧,你当真不打算管管那边的事吗?如今又有几名弟子被袭击了,栖真峰哀鸿遍野,甚是可怜。”
或许宁明昧会因为栖真峰的惨状,有一些恻隐之心?
“没给我地位,没给我钱,我凭什么去管?”宁明昧道,“管好你自己。我们如今——”
毛笔在宣纸上留下长长一笔,如暗夜里横过来的一柄刺刀。
“是背水一战。”
这话里的冷肃让系统吃了一惊:“什么背水一战?”
宁明昧推推眼镜:“背着雪碧,可乐,虹牛,维生素饮料。”
系统:“……”
宁明昧:“莘莘学子,何时不是在背水一战啊?”
系统那时并未察觉,宁明昧总是喜欢用这些插科打诨似的话语来表达“不在意”。
不在意羞辱,不在意落差,不在意冷漠,不在意愤怒。
正如每个“成熟”的人,在步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刻,就被教育必须要拥有的内涵。
于是他们从此变得落落大方、算无遗策、无懈可击。
“而且,”宁明昧又低头道,“方无隅和齐免成会把栖真峰的事情压下去的。即使他们做不到,涉事宗门,也会帮助他们做到。”
“旁人的粉饰太平,是我的天助我也。出淤泥而玩泥巴,优势在我。”
宁明昧吹干宣纸上的墨迹,自言自语道:“‘兮’字写偏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兮。
最后一勾被他拉得太长,比起从容不迫的悠远,更像是苍凉戾气的嘲讽。
……
又是几日过去,栖真峰愁云惨雾,筑基期比试堂堂落幕。
最终决出的四名筑基期胜者,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一名筑基期胜者来自烟云楼。这倒也合理,烟云楼将主要力量集中在金丹期。在他们眼里,金丹期比试,才是重头戏。
剩下三名清极宗的胜者,排在头名的,来自天台峰。
第三名,来自白云峰。
第二名的获得者,却是比赛开始前,谁也没想到的。
第118章 我觉得还是第一版最好
“缥缈峰,程悟!”
缥缈峰的筑基期弟子,晋级了?
而且还是第二名。
甚至超越了白云峰的亲传弟子!
四名弟子上台领奖。两女两男对着显影石露出营业性的微笑。
拍照的弟子顺势将这幅世界名画上传非思簿。
老五下台后,老十七不忿道:“白云峰那个人以为自己是谁?上台还摆着个脸色。”
“他没有和老五交过手,认为筑基赛排名按照积分来算,不公平。”宁明昧道,“这倒也正常。”
缥缈峰和白云峰的两边弟子之间暗潮汹涌。齐免成就在此刻,远远地看了宁明昧一眼。
四下喧嚷,唯有宁明昧周身一片寂静,如滔滔洪水中露出一线屋脊,屋脊上立着一只俯瞰洪水的猫。说不清楚是别人将他孤立,还是他孤立了别人。
可他泰然自若,就连发丝也丝毫不乱。看重得失的弟子、各怀心思的长老、紫红两色密密麻麻的旗帜、天边亮到烫眼的层云构成了一座层次井然的高楼骨架。中层的弟子关心同辈的排名,低层的杂役关心汗湿的衣裳,高层的长老关心峰门的面子,欲望利益揉成丝,立场人心织成降维的网,高楼于是不成型,被下压成画卷,人人都在这片场景之中,从相互纠缠的千头万绪里领出属于自己的一条,却自以为自己相对于其他人,拥有前后景深。
可宁明昧不在乎这场景中一丝一毫的东西。他站在画卷之上,眼睛永远看着在场互相对视的所有人都无法看见、却让他坚定注视的另一个方向。
这让齐免成觉得有趣,因为他也看不清宁明昧眼睛看向的方向。
“齐师兄最近对明昧师弟,格外关注啊。”白若如说。
齐免成笑笑。
周围人太多,齐免成很遗憾自己不能像平时一样,柔软着手臂向宁明昧挥手告别——这动作是齐免成从一对永别的情侣身上模仿来的。第一次用它时,宁明昧可是露出了被雷劈似的表情。
周围弟子还在惊诧于缥缈峰的翻身,宁明昧和方无隅各自带着弟子退场。或许是还没从自己弟子竟然会输这件事中缓过神来,方无隅一眼也没看宁明昧。
只有擦肩而过时,他说了一句:“期待你们在金丹期比赛上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