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打算买些胭脂水粉,听说很多小哥儿都喜欢,不过叶安年恐怕并不稀罕这些。
想来想去,他只去首饰铺里挑了两根样式很搭的碧玉簪子,花了十八两。
家里鸡蛋也没了,他还想再割点肉,最后买了三十个鸡蛋并两斤猪肉,雇了个牛车拉回去。
从子末那里抠来的五十两最后就剩下一两半,再加上出来时候叶安年给他的五两银子没动,他手上就剩下了六两半银子。
琢磨一下到家怎么跟叶安年交代,江竹就坐着雇来的牛车回了月牙村。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叶安年做的杏仁豆腐放在碗里用冰凉的井水镇着,已经凝固成了冻。
家里没有蜂蜜,他就用白糖熬成焦糖,等把凝固好的杏仁豆腐切块摆盘之后,淋在上面。
又去后院的菜地里摘了几片薄荷叶,作为点缀摆了上去,总之看着挺像模像样的。
三人都在院里,围在水磨石圆桌旁边。
福崽看着这盘杏仁豆腐,好像那雪山顶上一抹绿,直呼好看。
叶安年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道:“好看,也好吃呢。”
而这时,围在他们脚边的铜钱突然警惕的竖起耳朵,然后撒丫子往大门口跑去。
叶安年见它这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江竹回来了。
果然,紧接着篱笆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叶安年让两个孩子乖乖坐着别动,他起身去开门。
篱笆门打开,就见江竹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口,而他身后还停着一辆牛车,车上摆满了东西。
叶安年:……
“我给你的五两银子,能买这么多东西?”
江竹笑了:“我卖了点药材。”
又补充道:“之前炮制好的一棵人参,卖了点银子。”
“好吧。”叶安年没问他卖了多少,跟他一起往院里搬东西。
钱是江竹赚的,他自然不会管江竹怎么花。
两人一起搬了几趟才搬完,叶安年给车夫拿了些杏子,把人送走,两人也在石桌边坐了下来。
福崽早就等不急了,一直盯着那盘杏仁豆腐流口水,嘴里喊着:“哥哥,江大夫,快来呀!”
丁秋比他大些,双手交叠在桌上端坐着,面上不急,却也暗暗吞了吞口水。
“来了,开吃吧。”叶安年拿来小碗和汤匙,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
江竹看着自己碗里乳白色的杏仁豆腐,朝叶安年挑挑眉:“你做的?”
“嗯。”叶安年点点头,“第一次做,你尝尝。”
江竹便舀了一块放进口中,慢慢嚼着。
叶安年自己还没吃,盯着他的表情看:“如何?”
“好吃!”
江竹还未答话,福崽已经抢着开了口:“哥哥,杏仁豆腐好好吃!杏仁的味道好香!甜甜的,凉凉的,还软软的!”
小孩子不知道怎样表达,举着小勺子笑得开怀。
叶安年也笑了:“好吃就好。”
江竹盯着他的侧脸,一双桃花眼眯起,口中含着的杏仁豆腐甜甜软软的,他舍不得用牙齿咬下去。
结果一大盘的杏仁豆腐一大半都进了两个孩子的肚子,江竹和叶安年就只吃了几块。
叶安年见江竹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道:“你喜欢,我明天再做,李大娘给了我们好多杏子。”
“好啊。”江竹应他。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叶安年打发两个孩子带着铜钱回屋去玩,他跟江竹收拾了碗碟,就回到堂屋整理江竹从镇上买回来的东西。
“再有五六天,咱们就要成亲了,我便买了些需要的东西回来。”江竹道,“红纸红绸、瓜子饴糖,还有喜服我都订好了,喜服到时候提前一日去拿。”
“那三匹布,给你和福崽丁秋做秋冬的衣裳。木刻的工具我也一并买了,你看看。”
他说着拿出一个长方的木盒子,推到叶安年面前。
叶安年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就是雕刻小物件用的工具。
轻型小锤,平口、半圆的凿子,刨子,直刀、弯刀,各种各样。
而且这些工具都磨的光滑发亮,一看就是尚好的,估计得要不少银子。
叶安年手指轻轻在这些工具上划过,很是满意。
江竹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应该是买对了,想起木刻需要的木料,又道:“你既是做小件的木刻,那我改日去找村里的葛木匠,从他那里买些合适的木料给你。”
“也不用,”叶安年抬头看他,“给我弄些他不要的边角料就行。”
“好。”江竹点头应下,看向叶安年的表情笑眯眯的,“那你第一个给我做吧?”
“就刻你画的那个胖鸭子。”
江竹心心念念着那只鸭子,叶安年抿起唇,很轻的笑了下。
“嗯,”他答应,又说道,“石头的陀螺被叶安柏踩坏了,得给他做个新陀螺,还有丁秋和福崽的。然后再做些其他的小玩意,两个孩子平时也没什么可玩的。”
两人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
叶安年用红纸包了不少份瓜子饴糖,而江竹则用红纸写了几十份喜帖,礼数上做的很是周到。
江竹去药庐给三个病号熬药,叶安年披了件外衫坐在椅子上陪他。
“对了,我今天在镇上看见叶成河了。”江竹道。
叶安年顿时皱起了眉:“他去镇上做什么?”
“不知。我见他拎着个酒壶,进了一家当铺。”
“当铺……”叶安年有些想不通,“他身上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当的?”
“谁知道呢,”江竹拿扇子扇着小泥炉的火,“看起来,倒是比咱们上次去叶家的时候像了点人样。”
“怎么说?”
“嗯……”江竹斟酌了片刻,“好像没那么邋遢了。”
“怕不是寻着了什么不正当的财路。”叶安年的声音冷了下来,“不用管他。”
叶成河是什么样的人,他可太知道了,改过自新那是不可能的。
他记起叶成河当初逼他嫁给王虎是为了娶新妻的事,现在想来,说不定是有了目标了。
能让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突然改变的,除了遇到心仪的女人,叶安年想不到其他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他也不关心,只要叶成河不给他找事,一切好说。
炉上的药罐咕嘟嘟滚了起来,江竹垫着帕子将药罐子端下来,晾凉后滤出药渣,倒进碗中,端给叶安年。
叶安年熟练的一饮而尽,拿起桌上江竹新买的蜜饯果子塞进嘴里,还评价道:“这个好吃。”
“这是蜜煎樱桃,你喜欢的话,我把剩下的那些也收起来,留给你喝药吃。”江竹道。
“好啊。”叶安年欣然答应。
他可不是那种有好吃的先紧着孩子,而自己扎起肚皮的人。
一点蜜饯果子而已,况且江竹这回买了很多,蜜煎樱桃留给他,其他的再分给两个孩子也无妨。
等他喝了药,江竹照常给他的左耳朵做了热敷和针灸。
这些日子下来,叶安年已经明显感觉左耳的听力恢复了一些,偶尔的刺痛也再没有过了。
将叶安年安顿好,江竹又去给丁秋换了缚眼睛的白绫,给福崽的脚换了药,将三个病号的日常治疗做完,他才洗漱一番,回了东屋。
叶安年已经铺好了两人的被褥,此时长发披散,只穿着素白的亵衣,正坐在炕边上等他。
屋里的烛光摇晃,却映的美人顾盼生辉,江竹一眼望去,竟有些愣神。
“江大夫?”叶安年见他发怔,唤了一声。
江竹回过神,朝他笑了笑:“早些睡,明天一早,还要给村里人发喜糖喜帖呢。”
叶安年点点头,正要脱了鞋子钻进自己被窝里,冷不防江竹靠近过来,伸手轻轻将他环住了。
“你……”
这下换叶安年愣住。
但江竹只浅浅的抱了他一下就松开,十分自然的背过身去褪下外衫。
“跑了这一整天,有些累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叶安年却蓦地红了脸。
他一言不发的爬进自己被窝里,大夏天的,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江竹换好衣裳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把自己裹成蚕蛹一样的叶安年。
他无声的笑了笑,也上了炕,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然后吹熄了蜡烛。
屋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深夜寂静,能听见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叶安年窝在被子里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控制住。
仔细一听,江竹那边的呼吸声好像也平稳了下来,像是睡着了。
他的手紧紧攥着被子边缘,捏的手背上骨节泛白。
犹豫了好久,才慢慢试探着,朝江竹那边伸出手去。
江竹的睡姿很端正,平躺在炕上,左手搭在胸前,靠近叶安年这边的右手很自然的垂在身侧。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叶安年像是做贼一般,将自己的手探过去,牵住了江竹。
其实,像是牵手搭肩这种事,他们两人平时没少做,但从来都是江竹主动的。
江竹这人,平时做起事来稳重大方,即便是在外人面前和他牵手,或是揽肩膀这种很显亲密的事,也都十分自然,他从未觉得反感过。
哪怕是上次他半夜发了高热,两人隔着被子抱在一起,事后他也只觉得是自己生病拖累了江竹一夜未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