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东西都敢骑到他头上了。
晚上,四人吃了晌午余下的饭菜,江竹盯着三个病号换药、喝药之后,就都早早回屋歇下了。
这一天折腾下来实在太累,叶安年坐在炕边上蹬掉了脚上的鞋子,他现在连抬抬手换下衣服都不想。
屋门突然“吱呀”一声轻响,江竹端着打好的洗脚水走了进来。
“泡泡脚,晚上睡得舒服些。”
泡脚的木桶里热气蒸腾,桶底下沉着些黑乎乎的东西,一看就是泡了药材在里面。
叶安年盯着那木桶里微微荡漾着的水面,只觉得脸上一阵热烫的,他只当是被热气熏的。
“又劳烦你做这些。”
江竹便笑了:“咱们都成亲了,还说这种话?”
他蹲下来要帮叶安年脱脚上的袜子,叶安年心跳瞬间快了起来,把脚向后一缩。
这拒绝的动作太明显,他看着江竹僵在半空的手,心里又很不舒服。
犹豫了下,道:“我自己可以。你……你也跟我一起泡吧。”
末了,又加了句:“反正这桶大,我一个人泡也是浪费。”
“好。”
江竹欣然答应,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了叶安年对面。
叶安年脱了袜子,试着把脚放进桶里,水温刚好,是他正好可以接受的热度。
但他刚把脚放进去,就有些后悔了。
木桶里的水很清灵,偏偏他生的白,一双脚泡在水中,白晃晃的,看着竟有些勾人。
——哗啦。
他正胡思乱想着,江竹已经脱了鞋袜,也把脚伸了进来。
江竹的脚比他大了一圈,肤色也比他深了一点,泡进桶里后很自然的直踩到桶底,把他的一双脚托在上面。
看上去,就像是他的脚踩在了江竹脚上一样。
第40章 新婚夜坦白
这想法一出, 就被叶安年压了下去。
为了不让两人的脚碰在一起,他有意抬着腿,把脚悬在木桶里。
江竹用脚在桶底沉着的药材上搓了搓, 见叶安年这个姿势,问道:“水烫?”
叶安年摇摇头:“不烫。”
“那就把脚放下来。”他说着用两只脚轻轻夹住了叶安年的脚,带着他一起踩到桶底。
“你……”
叶安年被他这突然的动作惊了下, 撑在炕边的手下意识攥紧了铺展开的喜被。
“这里面我放了志远和合欢皮, 能安神助眠, 驱散疲痨的。”江竹道, “泡脚需得泡的时间久一些才有用,你方才那样, 不一会儿就累了。”
“嗯。”叶安年闷声应道。
木桶到底是圆的,两人都把脚踩进去, 就难免会挨在一起,偏偏江竹偶尔还用自己的脚搓一搓他的,说是能让脚得到充分放松, 药效更好。
叶安年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撑在炕上的手,把喜被拧成了麻花。
这脚他泡的甚是煎熬,好容易熬到水凉,想让江竹把搭在凳子上的帕子递给他擦脚。
结果江竹直接把帕子拿了起来, 一只手握住他的脚踝, 把他的脚从水中拿起,另一只手用帕子细细的帮他擦拭干净。
待叶安年两只脚上的水都擦干,江竹轻轻托了一下他的脚, 让他坐到炕里去,才转而去擦自己的。
叶安年把脚收回炕上, 只觉得自己脚腕处方才被江竹握过的地方,还留着一点温度,久久没有散去。
江竹踢踏上鞋子,起身去倒洗脚水,余光瞥见叶安年红红的耳尖,扬了扬嘴角,只当没看见。
他倒完水回来的时候,却见叶安年还呆呆的坐在那里,便走过去问道:“怎么了?还不躺下睡?”
叶安年坐在铺开的喜被一脚,神情有点局促。
“要不,先吹了蜡烛吧?”他道。
江竹以为他是不习惯两人睡一个被子,便伸手去掀盖在上面的喜被,打算分开:“没事,你若不想睡一起,就还像之前那样。”
“别!”被子猛地掀开的瞬间,叶安年紧张地出声。
然而已经晚了,那被子下面的东西已经全部露了出来,竟是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
叶安年:……
他无奈扶额,就知道福崽和丁秋这两个小东西鬼鬼祟祟的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哦?”江竹挑了挑眉,含笑朝叶安年看过去。
叶安年单手捂着脸:“是丁秋和福崽放的。”
“嗯。”江竹点点头,动手收拾被子上的东西,“习俗而已,图个好意头。”
他把这些干果都收在浅筐里放在一旁,很自然的问道:“咱们怎么睡?”
眼下两人的褥子都是铺在一起的,而且只放了一床被子,若是现在说分开睡,便显得太刻意了些。
而且方才的事情,江竹看起来并不在意,这让叶安年愈发觉得是自己反应过度了。
他咬了咬唇,犹豫了片刻道:“就……这么睡吧。”
“好,那我熄灯了?”江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见叶安年应下,直接吹灭了烛台,然后在自己那边的位置上躺了下来。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黑暗中,叶安年紧绷着的情绪瞬间放松了下来,这才跟着躺下。
两人挨的很近,肩膀和手臂都免不了碰在一起,但江竹很规矩,就只是安静的躺着,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
叶安年深吸了口气,总觉得这事情的发展好像跟自己最开始预想的不大一样。
不是说这亲事是他们各取所需么?成亲也就罢了,怎么还真睡到一起去了?
黑暗中,他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思绪也有些乱。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来到这里,他自认为自己的性取向都是正常的。
但是这段时间和江竹相处下来,好像也并没有很反感,哪怕是牵手、搭肩这样稍微亲近一些的动作,他好像也都能接受。
可,江竹到底是个男人,他真的要和男人在一起么?
“想什么呢?还不睡觉?”
耳边,江竹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
叶安年收回思绪:“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听呼吸声。”江竹道,“睡不着?”
叶安年“嗯”了声,想了想,问他:“我的病好治么?”
“好治,也不好治。”
“怎么说?”
“咳疾易好,但你的身体亏损太厉害,得慢慢调理。”
“那要多久?”
“用上好的药材的话,一年半载就能补回来吧。”江竹回答。
叶安年却没有再说话。
江竹等了片刻不见他开口,只好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你当初提议娶我,说是为了治我的病。”叶安年道。
“对。”
“那等我病好之后呢?”
江竹怔住。
那时候叶安年对他并不信任,他说这话,也不过是借口。
但眼下被问起来,又该怎么解释?
“病好之后,就继续一起过日子。”
黑暗中,叶安年抿紧了唇:“你,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娶我的?”
气氛一时间紧张起来,安静的房间里,能清晰的听见两人的心跳声。
江竹下意识捏紧了自己亵衣的袖口,一向舒展带笑的眉此时紧紧蹙了起来。
片刻后,他苦笑了一声:“你怕我对你另有所图?”
“好歹我带着丁秋来月牙村也有两三年了,就这么不像好人啊?”
这下换叶安年愣住,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他试图解释,“我是说,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像我这样的病秧子,还带着福崽这么个小拖油瓶,月牙村也不是没有条件更好的姑娘或者哥儿,还是说,你当初可怜我,所以才……”
“比你可怜的人多的是,我是郎中,又不是大善人。”
江竹道:“若你非要问个为什么,那大概是因为你性子好,又生的漂亮?”
叶安年:……
原身的长相和他原本的容貌很像,五官精致漂亮,清隽脱俗,放在整个月牙村哪怕是甜水镇,恐怕也是很出挑的。
江竹这话,他没法反驳,但又感觉自己还是被哄骗了。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江竹可一点也不像是贪恋他色相的人,但若说江竹喜欢他,他又实在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喜欢的。
“还有什么想问的?不妨今晚全部问清楚。”
思绪被江竹出言打断了,叶安年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