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那房知县可真是倒霉。”
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牛车辘辘而过。
叶安年侧头对江竹道:“这房金元也太倒霉了吧。”
江竹笑眯眯的:“可能是坏事做的太多,遭报应了。”
“是吗?”叶安年纳罕,“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段日子我运气还挺好的。”
“好像不管谁惹了我,都要倒霉。”
之前叶安松坐着马车回村,在家门口挑衅他,结果马车就坏了,只能下车走回去。
周在乾前脚带人来砸他的铺子,后脚就被人给打了,还低眉顺眼的来给他道歉送赔偿。
然后就是这个色/心不死的房金元,结果现在也遭了报应。
“那是他们活该。”江竹随意的把手搭在叶安年腰间,下颌枕在他肩上蹭了蹭,“咱们安心过咱们的日子就好。”
“嗯。”叶安年点点头,他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日,两人早早就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如今铺子已经开张,江竹便恢复了来镇上出诊。
加之,之前答应了帮叶小梅的婆母看眼睛的事。他现在每日到了镇上都先去一趟魏家,给杨蕙兰治眼睛,然后在出来摆摊看诊。
叶安年依旧推了小车在泥人巷出摊,不过现在就只出半日。
吃了晌饭就呆在铺子里了,好利用下午的工夫教余虎一些木刻的手艺。
至于福崽和丁秋,他多给了杨池一些钱,让他帮着照顾一下,晌午做顿饭。
反正他也要带玲玲,自己在家也闷的慌,就每天上午过来,玲玲还能让福崽和丁秋带着一起玩。
赵乐和石头也经常往这边跑,原本只有两个小孩“留守”的家,反而一下子热闹起来。
就这样过了三五日,冯明煦之前说好的玉石,也托人给送到了光阴小铺里。
叶安年看着放在柜台上,足足比他那尊白玉财神像大了一倍的,通体清透盈白的羊脂玉,心道这冯明煦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款啊。
原材料如今是有了,叶安年估摸着玉石的大小,先在纸上起草了一张文曲星的像,下午的时候带去洪福书院,让冯明煦先过过目,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提前修改一下。
去的时候,见陈茂彦正拿了书本从勤勉堂出去,进了隔壁的启蒙堂去教小孩子,看样子童生这边正是放课休息。
叶安年本想上前打招呼的,奈何陈茂彦正忙着,压根没看见他,也就作罢。
冯明煦的书房,在更里面的小院子,需要穿过勤勉堂旁边的走廊,叶安年拿着卷成筒的草图往后面走,正赶上勤勉堂里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出来,到走廊上透气。
两厢打了照面,叶安年就在人群里看见了一身月色长衫的柳卓。
与之前几次见到时不同,柳卓手里拿着一本书,正与旁边的一个学生讨论着什么。
待看见迎面走来的叶安年,他面上神色微顿了下,然后扬了扬嘴角,竟是朝叶安年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叶安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反应,但他本身对柳卓就没什么好感,也并不想跟他打招呼。
学生们并不算太多,很快就在庭院里、走廊里四处散开。
叶安年草草扫了几眼,倒是没在人群里看见叶安松的身影。不过想想也是,叶安松捞了个秀才,现在怕是正在准备去安兴县的书院念书吧。
且叫他准备着,能不能去得成,还不一定呢。
因为叶安年今日,正是为这事来的。
后院的书房里,冯明煦正在看学生们交上来的功课,他喜欢从陈茂彦收上来的功课里,抽几篇来看。
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陈茂彦有事找他,头也没抬道:“进来。”
叶安年推门而入,就见冯明煦正坐在一摞堆的高高的书本后面:“冯山长。”
冯明煦有些诧异:“快坐,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给冯山长送草图。”叶安年说着,把他画的那副文曲星的图纸放到了冯明煦面前的桌子上。
冯明煦将图纸打开,细细看着叶安年画的草图。
玉石他上午才托人送过去的,没想到叶安年这么快就画出来了。
“还不错,”冯明煦很满意,“不过,这手里拿着的可不是书册。应该是右手执笔,左手平托砚台,左足后踢印斗,右足踏鳌头之上,寓意文士独占鳌头,进士及第之意。”
这些叶安年哪懂,还好提前画了草图带过来。
“好,那我回去调整一下。”
冯明煦点点头,起身给叶安年倒了杯茶,想拉他聊点关于魔方的事。
最近他从光阴小铺买了中阶的魔方在研究,已经能拼出两面了,想问问叶安年往下该怎么拼。
叶安年喝了几口茶,跟他聊了一会儿魔方的事,就把话题扯开了。
“我刚来时,好像看到柳卓了。记得他好像是文恒的陪读来着?”
“嗯,现在从文家出来了,也进了书院。”
说起柳卓,冯明煦印象还挺不错的:“他从前跟着文恒时就挺用功的,如今更是刻苦,可惜家境不好,又是个小哥儿……”
“那他能进书院也不容易,”叶安年装作不经意道,“没了在文家的差事,怕是得从新找别的活儿干。”
“若真是这样倒好了。”冯明煦叹了口气。
叶安年眼中划过一丝光亮,面上却平静道:“怎么说?”
“柳卓是房知县推荐进来的,”冯明煦神情有些复杂,“就连交给书院的束脩都是房知县出的。”
鸿福书院里,被人推荐进来的学生也不是没有,但都是出于对这个学生才情的欣赏。
像房金元这样,大手一挥就出了百十两银子,还叫他务必要好好照顾柳卓的,却是没有。
冯明煦是正直清正的人,饶是想的不深,也觉得有点不对。
叶安年对此并不惊讶,顺势道:“这么说来,我兄长叶安松好像也跟房知县有些交情。”
“我记得他之前好像院试落榜了?不知为何后来又考上了,还在村里大办了一场宴席。”
说起这个,冯明煦也同样疑惑。
“叶安松平时的功课并不拔尖,也不是很用功。放榜那日,还找我聊过,说怀疑自己的卷子有问题,想要去安兴县看一眼卷子来着。”
“后来他回来没几日,县里就传来消息,说是卷子有误判,叶安松应当中榜的。房知县连夜派人送了手书来。”
说到最后,冯明煦摆了摆手,叹道:“许是真误判了吧。”
果然啊……
叶安年心中暗叹叶安松的心计,还好他已经提前叫文恒派人去安兴县探查过了。
光阴小铺开业之后,他就叫文恒派人去安兴县打听了这次院试相关的事。
文家家大业大,在安兴县也有分铺,要打听这些事并不难。
“不知是不是巧合,这两天有个人来我铺子买东西,闲聊时提起安兴县一个书生的事。”叶安年开口道。
“哦?是什么事?”冯明煦向来对读书相关的事都很感兴趣。
“安兴县一个姓袁的书生,院试过后没多久就跳河了。”
叶安年看着冯明煦逐渐八卦的表情,慢慢道:“据说,就是因为院试中榜,却又被刷下来的事。”
第120章 叶安松挑衅
冯明煦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放在桌上的手也越收越紧:“竟有这样的事?”
“嗯,”叶安年道,“他娘从此一病不起。他爹在街上杀鱼卖, 给他娘赚钱看病,勉强维持生计。”
“若当真是因为……”冯明煦顿了顿,“倒着实可惜。”
他欲言又止, 叶安年也没有多问, 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 我得回去了, 有时间再来找冯山长闲话吧。”
“好。”冯明煦回过神来,“我平时也没什么事, 你常来啊。”
叶安年应下,离开了鸿福书院。
该说的话他都已经说了, 剩下的就是冯明煦的事了。
至于为什么会选他,冯明煦为人正直,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 他是鸿福书院的山长,叶安松是他手底下的学生,出了这种事,他可是有直接责任的。
而且,冯明煦的父亲曾在京都做过官, 手里多少会有些人脉, 要动房金元一个知县,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叶安年走后,已经大半个月没回过家的冯明煦, 破天荒回了一趟家。
叶安松这件事若真有蹊跷,那便不能草率, 还是跟他父亲冯乐山商议一下更稳妥些。
两人商议过后,决定不能打草惊蛇,先核实一下安兴县那袁姓小哥的事,再做打算。
这件事冯乐山揽了下来,正巧在安兴县他有位至交老友,可借此去拜访一番。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叶安年溜溜哒哒回到西街,打老远就看见余户和文恒坐在大柳树下面的牛车上,俩人正在比赛玩竹蜻蜓,嘻嘻闹闹的,幼稚的很。
“大掌柜!”余虎见了他,赶紧收起了手里的玩物,从牛车上跳下来。
叶安年点点头:“铺子没客人么?”
“二掌柜的在呢,有客来和雀登楼的两位老板来了,在里头说话呢。”余虎道。
叶安年“嗯”了一声,又有些奇怪:“你今天怎么改称呼了?”
“奥,”余虎挠挠头,“文二少爷说叫‘叶老板’显得生疏了,不如这样叫,还有派头。”
叶安年无奈,他是不在乎这些的,但仔细一琢磨。“大掌柜”确实比“叶老板”有派头多了。
“那就这样叫吧。”
“哎!”余虎眉开眼笑的。
“你们玩着,我进去看看。”叶安年说完就进了铺子。
铺子里,江竹正坐在柜台后面,有客来的南绍和雀登楼的孙闯坐在供客人们休息的椅子上,三人有说有笑的不知在聊些什么。
见他进来,江竹出声道:“回来了?这二位老板来找你商议事情,等了老半天了。”
“嗯,”叶安年走到柜台前站定,面向南绍和孙闯道,“二位什么事?”
“叶老板,是这样。”南绍率先开口:“听说你要给冯山长雕一尊文曲星君的玉像,我也想跟你定一个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