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哥儿,钱,钱……”
他话没说完,就没了声息,叶安年只觉后脊一阵发凉。
“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江竹揽了揽叶安年的肩膀,轻声道。
叶安年松了口气,想起刚刚叶成河断断续续的话,和手指的动作,忍着恶心要去翻他的衣服。
江竹拉住了他:“我来吧。”
按着叶安年指的地方,他很快翻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打开来看,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叶安年接过来,将银票拿出来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八十两。
“看来,周在乾还是选择退亲了啊。”江竹悠悠道。
叶安年将银票又重新装了回去,暂时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叶成河的性子,刚刚说的话怕是只想确认一下钱还在不在,可不是想给他的意思。
但这钱放在叶成河身上,若弄丢了也是麻烦事,不如等见了叶全他们,在当面给他。
反正刚刚他数钱时,不少围观的人都看见了,也不怕说不清。
“人怎么办?”江竹问。
那自然是不能就这样扔在大街上,但叶安年也不可能把叶成河带回铺子,更不可能叫江竹去医治。
“送医馆去吧。”叶安年默了片刻,道。
他想动手去搬,却被江竹制止了:“我来就行,他身上这么多血,脏的很。”
江竹动作干净利落,把叶成河身上已经烂掉的衣服扯吧扯吧,简单固定了一下他断掉的两条腿,就跑去就近的医馆喊了两个小药童来抬人。
开玩笑,让他背他也嫌弃的。
好在他跟镇上各个药铺医馆的人都混熟了,好说歹说才叫医馆的郎中把人收下。
两人从医馆出来,就赶着牛车回了月牙村。
路上,叶安年问江竹:“叶成河会死吗?”
江竹见他情绪不高,有意逗他:“那你是想他死,还是不想他死?”
叶安年没有说话。
江竹便自顾自继续说:“若是我来治呢,他还能活,但是后半辈子也只能瘫在炕上。若是换其他郎中的话,左右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叶安年轻舒了口气,头一歪靠在了江竹肩膀上。
“你那么忙,还是不要管这事了吧。”他道。
江竹甩着鞭子的手一顿,一双桃花眼笑得像一弯新月:“嘶,我觉得年年说的甚是有理。”
回到月牙村,两人拴好牛车放下东西,就去了老叶家。
吴香莲来开门,看见两人,那白眼翻的简直要上天。
“你俩干啥来了?家里可没做你俩的饭!”
叶安年无视她,把叶成河的钱袋子取下来塞到她手里。
“这啥?”吴香莲拿着钱袋子,一阵发懵。
江竹开口道:“叶成河被人打了,在镇上医馆。这钱袋子是他让我们给你的,里面一共八十两的银票。”
他说完,拉着叶安年转身就走。
吴香莲却在后面尖叫起来:“回来!”
“你说这话啥意思?什么叫成河被人打了?他被谁打了?!”
“不知道。”叶安年淡淡道。
“你们咋可能不知道?”
“你俩是不是看着他被打的?”
“天杀的!他是你亲爹啊!年哥儿你安的什么心?!”吴香莲又哭嚎起来。
叶安年懒得再听她撒泼,拉着江竹就走。
两人越走越快,把这哭声甩在身后,头也不回。
老叶家,吴香莲哭闹了一会儿就引来了叶全。
叶全一把将她手上的钱袋子夺过去,取出里面的银票数了一遍。
一遍数完,老头子拿烟袋锅的手抖的像筛糠似的,满是褶皱的老脸迅速灰败了下去。
“老,老头子?”吴香莲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你咋了?你别吓我啊!”
“他俩刚刚都说了啥?”叶全竭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猛的抽了一口烟道。
“就,就说成河让人给打了,在医馆呢。这银票是成河让他们给咱的。”
叶全眼眶突然一红,叹了口气道:“造孽啊。是我,是我害了三儿!”
他说完,吐出一串烟圈,对吴香莲道:“走,收拾东西去镇上。”
吴香莲虽然不是很明白现在到底是啥情况,但眼下还是看儿子重要,于是赶紧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而站在院子里的叶全,手里死死的捏着那个被塞的鼓鼓的钱袋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是他太自以为是了,竟然以为捏住了周在乾的把柄。
还说什么要么成亲,要么拿钱退亲的话,来让周在乾自己做选择。
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钱袋子,发出一阵苦笑。
周在乾如今已经给了他答复,八十两,一顿揍,这亲非退不可。
第135章 不能报官
得知了叶成河的情况, 老两口也没敢再耽搁,收拾了些银两衣服,就匆匆往赵里正家去。
周良的牛车这会儿还在镇上没回来呢, 两人只能先去借赵里正家闲置的驴车。
虽然知道叶成河被打了,但这会儿不管是吴香莲还是叶全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被揍一顿而已,叶成河从前在外头鬼混的时候也没少被人打, 左不过花点银子拿些药, 回去养养也就好了。
直等到两人到了医馆, 看见了那床上躺着的浑身裹满白布裹的人, 吴香莲第一眼都没敢认。
还是躺在床上的叶成河颤巍巍的抬了抬手,朝她喊了声:“娘……”
“哎呦……”
吴香莲这眼泪“刷拉”一下就掉下来了:“我的儿啊, 你……你咋成这样了?”
叶成河现在是浑身都疼,尤其是两条断腿, 疼的他身上衣服都被汗浸透了,虽然已经敷过了药,也包扎过了, 但依旧疼的他直哼哼。
“娘……娘啊……”叶成河颤巍巍伸手,吴香莲赶紧上前拉住他。
“儿啊,你想跟娘说啥?”吴香莲直抹眼泪。
“周……是,周在乾……娘!”叶成河虚弱道。
叶全听到这,叹了口气, 扭头出去了。
吴香莲跟叶成河哭哭啼啼说了半天话, 他就站在外头闷头抽烟。
直等到屋里的哭骂声小了,他才掀开门帘进去。
“报官吧。”叶全道。
吴香莲骂了周在乾半天,一听这话, 也反应过来了。
周在乾在镇上也是个人物,他们是万万惹不起的, 除了报官,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谁知,躺在床上哼哼的叶成河却急吼吼道:“不行!不能报官!”
“他闺女的肚子又不是你搞大的,你怕啥?”叶全朝叶成河翻了个白眼。
“爹,别报官了。”叶成河不接这话茬,就只是劝,“我这伤就是看着严重,回家养养就好了。”
“胡说!你都伤成这样了,哪是养养就能好的事?”吴香莲瞧着自己儿子都这样了,还在想着息事宁人,又是一阵心疼。
“你不用怕给家里惹麻烦,这回是那姓周的欺人太甚!咱们告到安兴县去,不信那青天大老爷不给咱们做主!”
“娘,爹……”叶成河现在张张嘴都扯的脸上伤口疼,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来。
“我,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做的那活儿,它不干净!”
这话一出,老两口都愣了。
……
这边老叶家焦头烂额,可对于另一边的叶安年和江竹来说,叶成河的事只不过是个小插曲。
两人第二天就跟着文恒一起过去看了甜水镇紧西头的那座空宅子。
宅子是个二进院的,但是占地面积比较大。
叶安年里里外外转了几圈,和江竹商量把一进门那块的门屋,改成供木工们做饭吃饭的灶房饭堂;然后在二进院内建个大棚子,供木工们干活儿用。
二进院的正屋一共四间,东西厢房各五间,叶安年看了一下,房间地方都不小,一间屋子能住下三四个人。
不过现在他们人还少,叶安年决定先暂时让他们两人住一间,正屋除了留出来两间留着放成品之外,其余的也给木工们做宿舍用。
将这些都规划好,文恒就安排了一批家丁过来打扫,人多活儿也干得快,大半天的功夫就收拾出来了。
文恒屁颠屁颠的去找叶安年:“那宅子收拾出来了,二位瞧瞧还有啥需要的?”
叶安年正在铺子里跟江竹商量找民匠搭棚子的事,闻言道:“有坏的门窗桌凳什么的,怕是得修一修。”
“这好说,”文恒十分痛快,“还修个什么,直接换新的就是了。别的还有吗?”
“一进院门房那两间不是要改成灶房和饭堂,是不是得搭两个灶台,摆些桌椅什么的?”江竹提醒道。
“对。”叶安年点点头,这个原本他是打算自己找人弄的,不过既然文恒问起,倒也省的他找人了,“那就麻烦文二少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俩先商量着,还有啥需要的随时跟我说,小爷我保证给你们安排到位!”文恒豪气的一拍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