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无聊,找后勤弟子再院里的葡萄架上搭了个秋千椅,还给他弄了些黏土和颜料,让他没事可以捏泥人、画画之类的打发时间。
叶安年却突然对这些没了兴趣,日日往隔壁栖云阁跑,找老头子喝茶下棋、侍弄草药,顺便闲聊一下朝廷里的各种杂事。
“当年他打伤卫之淮一走了之,白鹤斋也受了这么大的影响么?”
叶安年落下一子后,问正在思考下一步棋的谢逍公。
“那是自然啊。”老头子捋着下巴上的胡子。
“他那时候可是被狗太子全国悬赏。好在他和子妤演了一出被逐出白鹤斋的戏,才暂且将形势稳住,又有法源寺的住持出面,这事慢慢就淡了。”
“要不然,这会儿哪还有什么白鹤斋啊。”
“我走这……啊,哈哈哈!老头子我又赢了。”
手上的黑子落下,谢逍公笑的一双眼睛眯成了缝:“小叶子,你今天都输了十几局啦!”
“是前辈厉害。”叶安年勾勾唇,随口夸道。
“哎呀,”谢逍公摆摆手,“还是跟你一起下棋有意思。”
见他心情不错,叶安年趁热打铁:“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卫之淮还在记恨当年被江竹打断腿的事么?”
“记恨自然是记恨的,他若是不能解决了白鹤斋,将来即便登基,那位子怕是也坐不安稳。”
“帝王向来多疑,即便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都难免被秋后算账。”叶安年倒是不惊讶。
没想到谢逍公却摇了摇头:“倒不是这。我受老皇帝之托,替他保管一个东西,卫之淮千方百计也想得到。”
“可以问问是什么东西么?”叶安年有些好奇。
谢逍公“哈哈”一笑:“这就是老头子我的事了。小孩子家家的少打听,小心掉脑袋。”
叶安年:……
“只要撑过这一两个月,等到淮安王回来,东西就能交出去了,”老头子像是安慰他,“到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嗯。”叶安年点点头,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晌午江竹回来一趟陪叶安年吃了饭,就又匆匆的走了。
叶安年不去管他,感觉有些困了就回卧房睡了一觉。
醒来时,谢逍公坐在外面隔间的桌前,摆弄他前几天闲来无事捏的泥娃娃。
见他醒了,老头子笑嘻嘻的凑过来:“小叶子,法源寺住持喊我过去喝茶呢,一起去吧?”
叶安年想想这个他最近经常听到的人,也有些好奇,便点了点头:“等我换个衣服。”
片刻后,一老一少出了白鹤斋的大门,溜溜达达往山下走。
此时,坐在书斋小书房里,被斋中事务缠身的江竹从一堆文卷中抬起头,瞥见两人离去的背影,哀叹了一声。
他的年年啊,就这么被老东西拐走了。
今日的法源寺依旧香火鼎盛,两人自山道下来,一个小沙弥接引了他们,直往寺院里的一间禅房而去。
房门虚掩着,小沙弥上前叩了叩门就退了下去,谢逍公带着叶安年推门进去。
里面布置简单,摆着一尊小型的镀金佛像,供桌上摆着贡品和香炉,整个房间都被悠远的檀香味道充斥着。
那佛像前面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背对门口而坐,手里有节奏的敲着木鱼。
听见门口的动静,木鱼声停了下来。
“牢系鹿儿防猎客,满添茶鼎候吟僧。老衲这里不养小鹿,只能煮上一壶新茶,恭候二位来品了。”
“呦,看来尘芥师弟又弄到好茶了。”谢逍公毫不客气,拉着叶安年在一旁的茶桌前坐下。
“庐山云雾,”尘芥自蒲团上起身,走到里间拎了一只茶壶出来,“是谢师兄心心念念了许久的。”
他拎着茶壶走到茶桌前落座,见叶安年脸上微讶的表情,笑了笑:“看来,谢师兄还未同这位小施主说过。”
“老衲同谢师兄,还有当今圣上,乃是同门师兄弟,年轻时一同拜在鹤归尊者的门下。”
“切,”谢逍公却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若是知道跟他做师兄弟,要被他那天杀的狗儿子算计,老头子我宁可进丐帮。”
当朝皇帝卫霆州、谢逍公、还有法源寺的尘芥住持,年轻时机缘所致,三人先后拜入了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鹤归尊者门下。
鹤归尊者学识渊博,武功造诣出神入化,医术上也是无人能敌,年轻时曾在江湖上风光无两,后来年纪渐长,看淡了一些俗事,便归隐山中不再出来了。
谢逍公他们三人就是鹤归尊者归隐前夕收入门下的,他这一生也就只收了这三个徒弟。
谢逍公和尘芥住持品茗叙旧,聊了许多三人年轻时候的趣事,叶安年在一旁听的出神,感觉就好像在听武侠话本子一般神奇。
不过,不知是不是有孕的原因,他坐了一会儿就觉得累了,有些腰酸,借口去方便,想出去转转,尘芥便叫来了之前的小沙弥给他引路。
法源寺其实不大,叶安年走了这么两回就差不多摸清了路线,见前面香客多,小沙弥又忙,就让他先走了,说自己可以找回去。
小沙弥给他行了个佛礼,便先走了,叶安年便一个人自己闲逛着。
法源寺位于白云山的半山腰,自上往下望去,能俯瞰下面的白云镇,视野开阔,景色也不错。
正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叶安年皱了皱眉,一回头,果然看见了柳卓那张熟悉到让他厌恶的脸。
“年哥儿,咱们好歹是老相识了,你上次不告而别,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还是说,你不相信我呢?”
见他这副做作的样子,叶安年就觉得头疼,突然觉得江竹的毒舌有时候还挺好用的。
于是,他揉了揉太阳穴,直接道:“我就是单纯的烦你,现在就很烦。”
柳卓:……
这话突然就没法接了。
但上次他就把事情办砸了,这次是他好不容易跟卫之淮求来的机会。
“咳,”柳卓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好歹也是为了你。”
“我现在好的很,你可以不用操这份心了。”
柳卓:……
他气的默默握紧了拳头,但一想到自己天天到这法源寺来蹲人,又很快调整了心态。
“多余的闲话我也不说了,你来白鹤斋这么久,想必对眼下的形势也是清楚的。倘若你不知道这些,没有被卷进来也就罢了。但如今既然知道,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以后,别站错了队伍。”
“老皇帝如今已经不行了,如今掌权可是太子。你跟太子对着干,将来能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呢?”叶安年倚在石栏上,抬眸看了柳卓一眼,“我站在你们那边,然后收拾东西离开白鹤斋么?”
“如若是这样的话,不知我同江竹和离之后,柳大人你能不能收留我和福崽呢?”
柳卓被他这阴阳的话,噎的脸色一僵,但随即道:“倒也不用如此,你好好待在白鹤斋,只需要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找一个雕金镂刻双龙的盒子,应当就在白鹤斋内,你找到了,悄悄拿给我。”
“刻双龙的盒子。”叶安年莫名想到谢逍公说的,老皇帝托付他保管东西的那件事。
“那里面是什么?”他不动声色的问。
“是对太子来说很重要的东西。”柳卓道,“总之,你找到后拿给我就行了。”
叶安年挑眉:“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将来太子登基,定然会重赏你的,保你和你弟弟一世荣华,这还不够吗?若是你还舍不得江声晚,太子说了,也能不计较同他之前的恩怨,放你们一马。”
见叶安年不做声,柳卓继续道:“年哥儿,你可想清楚。江声晚身上的鸩毒是太子下的,解药也只有太子才有。你若是想救他,最好答应我的条件。”
“那你呢?”
“什么?”柳卓被他突然的问话搞懵了。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呼……”
柳卓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叶安年太精明了,什么都要问个清楚才肯罢休。
“太子答应我,若是这事能成,等将来他登基了,让我做一朝丞相。”
“倒是件划算的买卖。”叶安年笑了笑。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柳卓急着问。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叶安年勾了勾嘴角,“先等我找到那个盒子再说吧。”
听他这样说,柳卓悬着的心总算是撂下了,他从怀里掏出一支信号筒递给叶安年。
“那等你找到了那个盒子,就放信号给我,咱们次日还在法源寺碰面。这东西只闪光,没有声音,到时候你趁天黑找个没人的角落放就行。”
“好。”叶安年接过信号筒,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小叶子!”
“小叶子?”
不远处隐隐传来谢逍公的声音。
“那我就先回去了。”叶安年道,不等柳卓回答,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柳卓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高高扬起嘴角。
他总算是没有白跑这一趟,可以回去交差了。
第184章 前往月凉城
叶安年寻着声音回到之前的禅房, 谢逍公和尘芥住持正在门口站着。
见了他,谢逍公拍着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你小子别乱跑啊, 要是把你丢了,回去晚晚要找我拼命的。”
“晚晚?”叶安年乍一听这名字,懵了一下。
“是那臭小子的小名儿, 我取的。”谢逍公解释道, 还颇有些得意。
江声晚, 晚晚。
叶安年:……
他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江竹怕是烦透了这个小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