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柳卓只是说话难听了点,他不搭理也就是了;但卫之淮,他却是猜不透的,也不知道这人会做出什么事。
好在这一路上,卫之淮都一直在闭目养神,基本保持这个动作没有变过。
叶安年坐在马车里最靠外的地方,尽可能与他拉开距离。
快傍晚时,马车才终于驶进京城,没有入宫而是直奔城内的太子府邸而去。
直到马车在府邸门口停下,卫之淮才缓缓睁眼,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对叶安年道:“本宫的脖子受了些伤,不太方便开口,并不是有意冷落你。”
叶安年本就不在乎这些,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微怔了一下,很快道:“无妨。”
卫之淮便没有多言,率先下了马车,叶安年随后跟上。
府邸很大,叶安年跟着他七绕八拐了半晌,才在一座临湖水榭里驻足。
卫之淮一掀衣摆,率先坐下,叶安年便也跟着落座。
两人对坐无言,卫之淮招手引来了婢女。
不多时,两人面前的小桌上就摆满了瓜果点心和热茶果饮。
“随意就好。”卫之淮道,“你既愿意随本宫来此,想必是已经有了可以同本宫谈条件的资本。说说吧。”
叶安年也不同兜圈子,直接将他带来的那个用布包裹严实的盒子放到了桌上。
“东西我带来了。”
卫之淮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一瞬,继而笑了起来。
但,许是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他只笑了几声就硬压了下去。
看向叶安年道:“本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会办这种蠢事。”
心中一沉,叶安年已然知道自己已经被卫之淮拆穿了。
就只一眼,卫之淮甚至都没去打开裹着那盒子的布。
恐怕是盒子的大小就不对,根本不用打开布包细看。
果然,就听卫之淮勾唇笑了笑:“不过,你倒是很聪明,也有勇气。”
“连那个盒子都没见过,就能将柳卓耍的团团转,还敢跟着本宫走。”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叶安年问。
卫之淮惊讶:“你不知道?谢逍公竟然没告诉你?”
“谢前辈说这是他的事,我知道了不好。”
“他倒是护着你。”卫之淮勾了勾唇,“不过有什么用,你不还是被卷进来了。”
“所以,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叶安年不理他的话,还是追问。
卫之淮面上笑意更深,回答道:“是圣旨。”
叶安年双眸蓦地睁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卫之淮眯起眼:“本宫就说你很聪明。”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本宫的皇帝老子,从未有过想让本宫即位的念头。本宫和二皇兄,都一样,都是他替大皇兄铺路的垫脚石。”
“那盒子里,是他早就写好的传位于二皇兄的圣旨。”
“二皇子?”叶安年惊讶。
“对。”见他这副表情,卫之淮满意地笑了起来,但这笑牵动了脖子上的伤口,使他的表情有些狰狞。
“你以为会是大皇子?不不不,还没到最后一刻,他怎么会轻易拿出自己的底牌。”
“本宫的大皇兄如今被他封了王,镇守北疆,远离这朝堂的漩涡。二皇兄也被本宫支去攻打西边的小部族。只要有这道圣旨在,等将来二皇兄归来,我们之间势必会有一仗。”
“到时我们斗得两败俱伤,本宫那蠢笨的大皇兄,就可以直接上位了。”
“只可惜,他那个无药可救的脑子,一心就只有打仗,根本不想要这皇位。倒是白费了本宫那皇帝老子的一片苦心。因此,倒不如提早毁了这圣旨,也好免去我们兄弟二人之间的争斗,永绝后患。”
叶安年等他说完,凉凉地开口:“或许这些都只是你自己的臆想,老皇帝原本就是有意立二皇子为储君的。”
“哈,哈哈哈哈!”
卫之淮笑起来:“你这小哥儿倒是会扎本宫的心窝子。”
“是啊,在他这么多的皇子公主之中,他最不喜欢,最看不上的就是本宫。”
“但那又怎样呢?本宫还不是靠自己争来了。管他是宝贝大皇兄,还是看好二皇兄,现在本宫才是太子,是东陵国名正言顺的储君!”
叶安年不语,只定定的看着他。
卫之淮兀地住了嘴:“旁的闲话就不扯了。你既没带来本宫想要的东西,又没带来本宫想要的消息,是打算如何全身而退呢?”
“没打算。”叶安年道。
他说的直接,倒是卫之淮愣了一下。
“哈哈哈哈”卫之淮笑起来,“好。既然如此,不如本宫给你一条路。”
叶安年:“什么?”
“你跟了本宫,帮本宫拿到那圣旨。将来本宫登基,就封你为后。”
“咱们东陵国,还从未有过小哥儿能坐上这个位置。到时候,本宫的所有后宫都归你管,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不想要这些。”叶安年拒绝的干脆。
卫之淮面上的表情一顿,一双眼睛顿时凌厉起来:“那就只有死了。”
他抬手摸上自己脖子上缠的厚厚纱布,一圈一圈的解开,露出下面被针线缝合后,还依旧渗着血的可怖伤口。
那道口子就在他的脖颈右侧,虽然不算太大,但很深,差点割断了他的喉管。
看得叶安年呼吸一窒。
“江声晚干的。”卫之淮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把纱布缠回去,“本宫差点死在他手上。”
“你觉得,本宫会放过他吗?你跟着他,到头来会有什么好下场?”
叶安年藏在袖中的手蓦地攥紧了:“他怎么样?”
卫之淮将纱布缠好,看着叶安年,勾了勾唇:“应该,快死了吧。”
一霎那,叶安年控制不住的心脏揪紧,瞳孔皱缩。
“他体内的鸩毒发作了,背上又挨了鬼鞭夜姬的鞭子。啧啧啧,那骨鞭上都是坚硬的倒钩硬刺,挨上一下怕是要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叶安年蓦地握紧了拳,他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眼里的情绪。
片刻后,再看向卫之淮又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我答应,殿下说说条件吧。”
他可不相信,自己只是嘴上答应一下,对方就相信了。
“你倒是痛快。”卫之淮道,“就这么抛弃江声晚了?”
“殿下方才还劝我,我现在答应了你,你又不信了?”
“你不是那种绝情之人。”卫之淮断言。
叶安年点点头:“所以,我答应你也是有前提的。”
“把鸩毒的解药给我,放他一条生路,我就跟你。”
卫之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不作声的打量他,像是在思考他话里真实性。
“要知道,你如今在本宫的地盘,本没有什么资格跟本宫谈条件。但是……”
“对,但你也不敢杀了我。”叶安年打断他,“至少在你坐上那个位置之前,都不敢。”
“是啊,”卫之淮眯了眯眼睛,“江声晚就是个疯子。杀了你,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本宫都会很麻烦。”
“不过,你也很有趣。本宫想到一个不错的交易。”
他说完,突然拍了拍手。
柳卓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走到两人面前,将托盘在小桌上放下,叶安年看到那木托盘上放了一个碗,碗里盛着半碗黑乎乎的不明液体。
“这是什么?”他问。
卫之淮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只要把这碗东西喝了,本宫就给你鸩毒的解药。”
听到他这么说,叶安年却愈发怀疑了,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凑近过去闻了闻。
这碗东西散发出一股酸甜中透着腥苦的味道,让他胃里顿时难受的翻腾起来。
他脸色一白,迅速坐直身体,远离了药碗。
卫之淮只默默在旁边看着,似乎很有耐心,等着他的决定。
“这是我煮的酸梅汁,”柳卓朝叶安年笑了笑,“不过里面加了红花和一点麝香,味道应该更好吧。”
叶安年心中猛地一沉,就听卫之淮悠悠开口;“你既然决定跟着本宫,总不能还留着江声晚的孽种,你说是不是?”
“又或者,你想要解药救他,总得付出点什么。打了这孩子,也算是一命换一命了。”
第195章 入太子府
叶安年下意识把手放在小腹上摸了一下, 那里还是平坦的,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回想他两次见卫之淮的种种,他断定光凭表面上看, 卫之淮是不可能知道的。
难道是柳卓?或者白鹤斋里有卫之淮的人?
不对,他双眸暗了一下。
上次在法源寺时,卫之淮趁机拉过他的手腕。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 卫之淮含笑看着他, “不错, 就是在法源寺那次。本宫略通医理。”
事情发展到现在, 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叶安年深吸了口气,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了一眼桌上盛着酸梅汁的碗, 皱了皱眉:“我不爱喝这东西,不如殿下换个法子吧。”
卫之淮拨弄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 挑了挑唇:“行啊,你不想喝这酸梅汁,那就陪本宫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