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台之下连着滔滔圣泉,圣泉围绕着阵台而落,贯穿整座地宫的水道,向下不知通向何处。
“此地有仙道十二咒法……莫非地下封印着邪物。”莫如风看过去。
随着他话音落下,“砰——”地一声,在湖底传来一声震颤,整座阵台随之轻微晃动,锁链摇晃,发出沉闷肃重的声响。
连着一道威压随之落下,从湖底蔓延而来,朝着他们四人扩散。
“砰——”随着巨大的嗡鸣声,他们四人悉数被震到阵台之上。
一片黑暗。
阵台上四名少年晕了过去,红衣少年率先醒来,他看向周围,先是落在自己的身体上稍顿,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向下抓了一把自己的下–身。
莫如风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躺在阵台上,入目的是挺起来的胸脯,他觉得有些眼熟,皱眉伸手摸一把,软绵绵的,属于女人的胸。
“砰。”一把萤剑直接指向了他,他看见“自己”拿着方才属于琉璃的剑,正用剑指着他,而他的手还放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莫如风:“……”
沐微迟看着自己的双手,黑色的指甲,男子为何要涂蔻丹,不仅如此,影子还能随心而动,他抬眼,和不远处的自己对上视线。
四目相对,四人双方,“……”好像有点不对。
……
“他们四人联系不上,”薛遥说,“今日我们两人前去查探便是。”
薛遥掌中拿着一条白色的缎带,朝狸珠伸出手,“狸珠,我昨晚所思,若是双目见难因我心折,不如封了我这双眼。双耳只闻痛哭不知所向,索性弃之不顾。”
意思是要遮住双眼双耳,狸珠问道:“这样看不见听不见了,遇到了邪祟怎么办?”
“我还能够靠感知,”薛遥把缎带递给他,“我所做的有限,剩下的交给你,若是需要我时传唤我便是。”
狸珠对上那双凤眸,清冷慈悲,他接下了缎带,为少年遮住了双目。双目被遮掩,垂敛沉思,这般看上去更像是明台上物了。
“薛遥,你少时可是去过寺庙?”狸珠问道。
薛遥屏蔽了一切,只剩下身旁少年的声音,对方是他目前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少年嗓音清澈动听,双目难见,让他想到雪山之上的温泉,清明温暖。
“……我少时曾在寺庙修行。”薛遥垂眸说。
“怪不得,”狸珠又摸摸薛遥的眼睛,“你这样更像菩萨了。”
他摸薛遥时,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邪祟还在他身旁坐着,目光似乎透过空洞的眼落在他触碰对方的手掌上。
目光如有实质,黑漆漆的,又像是骨刀轻轻地在他指尖摩挲刮过。
狸珠莫名觉得背后凉嗖嗖的,他便没注意到薛遥的神情,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又坐回了邪祟身边。
“薛遥,你放心好了,我找到了帮手,若是找到线索,我会立刻联系你。”狸珠说着瞅了身旁的邪祟一眼。
对方平日里似乎是安静的性子,在外不吭不响,哑巴不会说话,除了有时会粘着他,若不是邪祟就好了。
“若是遇到危险随时与我传音。”薛遥说着,眉眼被遮住,却能准确地找到他的方向。
城主府内,狸珠进去之后便让白骨邪祟带路,对方带他到了先前第一次去的偏殿,他在邪祟身后跟着。
“稍等,虽说我信任你,但是你我到底有分别,这般不公平,”狸珠叫住了对方,他捏了一道灵力,灵力变成了一道红线连在他和面前的邪祟身上。
“你走在前面便是。”狸珠使唤道,这般若是遇到危险了也能够随时察觉。
白骨邪祟盯着手腕处的红线,低头看了片刻,并没有言语,只是碰了碰他的指尖,向下牵住了他。
指骨穿过他指尖缝隙,红线一并随之连住,狸珠不高兴地抿嘴巴,被牵着往前走,“你牵着我做什么。”
他话音没落,偏殿里另有一条地道,这里不知通向何处,与先前那条有所不同,这条地道怨气逼人,若有若无的黑雾环绕其中。
身旁的白骨邪祟往前踏了一步,无声的威压向四周浸透,周围的黑雾“砰”地一声悉数被捏碎,在半空中散去了,不再拦他们的路。
狸珠于是闭嘴了。
这条路上没有机关,一条路能够走到头,在尽头处,隐约能够听见水声,水声淙淙而流,碧泉山上灵泉落下,整座城镇都围绕着此。
尽头处便是通往灵泉,往下是一望无际的水流,狸珠踢到了一块小石头,小石头“啪嗒”一声便落了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在下面吗?”狸珠问。
身旁的白骨邪祟点头,意思是让他跳下去,虽说有灵力,但是狸珠才不想落水,他又瞅了瞅对方。
“没有别的路了吗?”
对方在他掌心里写字,一笔一划,手指触及他掌心。
——此地没有结界。
狸珠明白了,这是钻空子的时机,一道灵力一闪而过,清碧衣裳随之落下,灵力缓冲了落下来时的重力,他轻飘飘地落下,即便如此,还是喝了一脑袋的水。
此地灵泉附有灵力,比平常的水便重些,在水中难以行路,狸珠远远地看到了一处洞穴,洞穴窄而深暗,那处似乎通着岸边。
他在水中艰难行路,让邪祟带的路是被困的仙门弟子所在之地,二哥哥说不定如今也在里面。
“咳咳——”狸珠浑身被灵泉浸透,一双乌黑的眼眸被洗涤的澄澈明净,透亮如同宝石,墨色发丝沾湿落在耳边,清碧衣裳遮掩的身段若隐若现。
细白的手指撑着湖面,一道浪花扑过来,狸珠险些被掀翻,他向后靠在冷冰冰的白骨身躯上,冰冷而坚硬,对方扣住了他的腰肢。
“谢谢。”狸珠转过来,他手指沾到灵泉之水,这水充满灵力,修道之人在里面只感到舒适,却又沉甸甸的,仿佛随时会被拉扯进去。
他向后只扫到一截白骨下颌,待浪花扑过来时,他下意识地便抓住了身后的人,侧过来时脸颊随之被捏住。
狸珠原本在闭气,他睁着一双眼,脸颊被捏住的时候扭过来,鼻尖轻轻地碰上冰冷之物。
双唇随即被分开,他手掌还握着对方的手背,腰肢被按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嘴巴里。
灵泉在他周围翻涌,暗色的天花,顶上是十三州府守护神的图纹,神佛在邪祟之地向来闭眼,垂目若睥似睨。
狸珠大脑一片空白,对上空幽幽的眼眸,有什么灵力随着一并被渡了过来,冰冷潮湿之物掠过他唇腔每一处,他的后脑勺被撑住,被迫接受着灌输的灵力。
唇角被轻轻地扯了一下,兴许是牙齿一样的坚硬之物,狸珠睁大了一双眼。
他心脏迟缓的跳动,兴许是灌入了对方的灵力,身体变得轻盈,不必再受灵泉的影响。
冰冷的指骨松开了他,狸珠被送到了岸边,他扭头看过去,白骨邪祟身形转瞬便消失在黑雾处。
狸珠碰了下自己的唇角,身上湿漉漉的,待他上了岸,原本心有芥蒂,转眼想到他与邪祟这般没有人看见。
二哥哥也不会知道。
狸珠这么想着,稍稍放下了心,此事莫名不想告诉江雪岐。
他上了岸,黑雾笼罩之处,入目是一片以灵泉之水形成的球状物,在水球中,是一具具被片的不成人形的尸体。
一部分是被封在里面的尸体,另一部分是穿着道袍的修仙弟子,修仙弟子只是被困在里面,最后角落的灵泉水球中,困着容貌明艳的白衣少年。
第三十二章
“砰”地一声, 狸珠剑光破开了水球,银纹鹤角被水渍沾湿,墨色发丝落下水珠, 顺着下颌线滴落, 江雪岐轻轻咳嗽了一声, 艳丽的面容抬起来,眼睫扇着水珠。
“二哥哥!”狸珠收了剑, 他抓住江雪岐的手,左瞧右瞧, 见白衣少年没怎么受伤稍稍松口气。
“狸珠……”江雪岐垂眸反倒抓住了他的手腕,盯着他瞧他, 深邃的眼珠泛着一层温柔。
“……你可有受伤?”
狸珠立刻摇头, 他只是先前摔了一跤,脚踝之处也已经不痛了, “我没有受伤,二哥哥, 我是被邪祟带到的这里……先不说这些了。”
“二哥哥能不能站起来?”狸珠朝江雪岐伸出手。
他指尖蹭过白衣少年的发丝,由他扶着起身, 他看到那一角鹤纹,在江雪岐起身之后灵力蔓延便干了。
“这定是受了红棺相的影响, 薛遥因此遮耳闭目,二哥哥被带来此处……”狸珠说,只是他不知自己受到了什么影响。
江雪岐静静地没有讲话,沉吟片刻, 在站稳之后便松开了他。
狸珠下意识地去看江雪岐的手指, 少年指骨修长,原先传闻瑶州的琴师日日练琴, 指骨可有近半尺长度。
脑海里晃过一道冰冷指骨。
“无妨,狸珠,此刻应当是有人作祟,红棺相借力于此。”江雪岐说。
“这些水球之内,应当是先前来过的师兄师姐,被邪祟困在了此处。”
狸珠看向淤泥之上堆积的水球,一道道直至穹顶,数位仙门弟子被困在其中,他们还有气息。除此之外没有气息的,容貌和身躯都被毁掉,身体的惨状形似凡世砧板上的鱼,面容和身体上有一道道的刀痕,状似凌迟之刑。
不远处传来动静,狸珠当即和江雪岐隐身,他们二人躲在角落处。
担心邪祟再次把江雪岐带走,狸珠指尖稍稍地往下,他抓住了江雪岐的手。
指尖从缝隙之处传过,江雪岐垂眸看了一眼,扭头看向他,他朝江雪岐眨眼。
“公子,若是再用此法,小姐的病症兴许会更严重。”
远处出现两道身影,一道是城主陈生,另一道是陈生身边的侍卫,开口的是侍卫。
那位小姐狸珠已经见过,对方身上有缝合痕迹,混合着人体残肢,莫非当真是……
“春桥,”陈生走到了那些水球前,此地堆积的血腥之气浸入泥土,在洞穴里形成深褐色沉淀,随着湖水翻上来,边缘的泉水一并染红了。
“在找到办法之前,唯有此法……难不成你想让我看着玉蝶死吗。”陈生神情平静,他常年服药,身体看起来如同被透支,堪堪地撑着,却又拥有一股韧劲。
那双眼扫过水球内的尸体,眉眼瞬间笼罩了一层阴郁,面前的尸体个个袖中有他陈家族徽,是陈家的列祖列宗。
春桥不说话了,玉蝶小姐早已心如死灰,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他有时候甚至觉得,玉蝶小姐兴许更愿意死了。
接下来狸珠看见那位城主拿出了一把匕首,尖锐泛着银光的刃尖,直直地刺入水球之中。
远处惨叫声随之传来。
“啊啊啊啊——”
竟然还没死……狸珠呆了一下,下一秒,他的眼睛便被捂住了,身旁的少年掌心遮住了他的双眸,他眼睫轻轻地扇着,触动江雪岐的掌心。
他抓住了江雪岐的手指,稍稍地扒拉了两下。
江雪岐低声说,“不要看。”
狸珠耳朵尖动了动,随着那位城主每刺一下,他仿佛能够听见刀尖在人肢体上刮过的声音,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明明感知到水球里没有了气息,为何此时却又有了,对活人施此酷刑……陈生却没有对修仙弟子做这些,莫非是只对仇家动手?
还是给自己妹妹治病需要特定的药引。
“饶命啊——放过我们吧……你这个罪该万死的孽种……列祖列宗不会饶过你……啊啊啊——”
整整五十三下,陈生看起来病殃殃的,此时却好像变了个人,狸珠听的心跟着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