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 第36章

这院子并不算大,位置却极好,临近着花园,却又不会受到前院的打扰。

院内种了几棵高大的梅树,花已经落了,刚冒出一点嫩绿的叶子,给这久无人居住的院子添了些许的生机。

见齐子元一直盯着那梅树看,齐让轻轻开口:“我母后最喜欢这几棵梅树,所以入宫后才让人在永安殿院里也栽了几棵。”

怪不得有一种似曾相识感。

不止那几棵梅树,整个院子包括室内雅致周全的陈设,都和永安殿里格外的相似。

江皇后少女时期该是过得十分惬意的,所以才会在进宫之后,把这座小小院子里的一切一并带了进去。

没想到最后都成了另一个人的念想。

齐子元忍不住看向了齐让。

“母后嫁给父皇的时候才十几岁,”察觉到他的视线,站在屋门口的齐让抬眼看了过来,“直到离世再没回来过。”

他的语气淡淡的,并不显难过,却带了些许遗憾的感叹。

齐子元沉默了一瞬,而后缓缓开了口:“所以皇兄当年才愿意放淑德皇后离宫?”

“你……”齐让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在寿皇殿见过淑德皇后的画像,”齐子元适时开口,“江姑娘那对梨涡和画像上的差不多。”

齐让轻轻挑眉:“只凭一对梨涡?”

“那倒不是,毕竟过了十多年,和那幅画相比,江姑娘模样变了不少,”齐子元笑了起来,“是上午玩的时候,阿咬不小心喊了一次‘阿瞳姐姐’,虽然他立刻改了口……再想着刚见面的时候你和江公子的态度,顺着猜了一下。”

“你还真是……”齐让笑着摇了摇头,“本想着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先前和阿瞳也从未见过面,没想到就凭着这一丝半缕的东西猜出来了。”

“其实……皇兄可以否认的,”齐子元深吸了一口气,“毕竟此事关系紧要,反正我也无凭无据,只是随意猜测。”

齐让微低头,一双眼安静地看着齐子元:“陛下现在确认了,难道会告诉别人?”

没有一点犹豫的,齐子元立刻摇头:“当然不会。”

齐让笑了起来:“所以我何必否认呢?”

“皇兄……”齐子元怔了怔,也跟着笑了起来,“谢谢。”

这道谢其实是莫名其妙的,齐让却并不觉得意外,而是转过视线,看向院里的梅树:“其实我当年也没想那么多。”

“嗯?”齐子元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刚刚的话,思绪微微转了转,“那是因为什么?”

“母后当年是自愿嫁给父皇的,皇城里虽然有几多的拘束,但他们当年确是恩爱的,所以我也从来没觉得自小长大的皇城有哪里不好。但阿瞳不一样,她虽然自小长在许家后宅里,却自幼习武,养成个不喜拘束的性子,”齐让思索着开口,声音里带了点无可奈何的笑意,“大婚那晚,我刚一进门她就提剑刺了过来,打算杀了我之后再自刎谢罪。”

“江姑娘她……”齐子元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要如何评价,半晌才道,“之后呢?”

“我当时年岁还小,本也只是为了借许家的势,没有娶妻的打算,夺了她的剑便走了,”齐让道,“到后来……许家确实给了我不少助力,却未尝不是隐患,古往今来外戚乱政的事屡见不鲜,一个母族强大的皇后对我来说并不完全是好事,便随了她的意,让她走了。”

第四十七章

虽然猜到了江淇是假死脱身改名换姓的淑德皇后,却没想到背后的故事会如此……简单。

齐子元沉默了一瞬,忍不住又开口问道:“那江公子呢?”

“维桢?”齐让不明所以,“他怎么了?”

“我刚看他和江姑娘……”齐子元说着,语气迟疑起来,“他们两个没在一起吗?”

“就知道瞒不过你,”扫量着齐子元的神情,齐让思绪微转,突然笑了起来,“所以你以为在阿瞳入宫前他们就两情相悦,而我是为了成全维桢,才同意阿瞳假死脱身?”

看见齐让的笑,齐子元心中有了数,不自觉抬手摸了摸鼻子。

大概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才会在刚刚瞧见江维桢跟许瞳的互动,就先入为主产生了这样的猜测。

现在稍微想想也觉得离谱——许瞳自幼长在许家后宅,而江维桢据说早早就跟着太医署的老太医研习医术,过往江许两家也没多少交情,在许瞳进宫前,两人说不定面都没见过,更别提生什么情愫。

更何况……

“是我狭隘了。江姑娘当年不过十几岁,为了挣脱桎梏不惜舍弃许瞳的身份,这样的勇气和果决,我却猜测她是为了儿女私情。”齐子元认真道,“而且,这么想对你和江公子也不公平。”

齐让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却很平静:“怎么不公平?”

“按照江公子的为人,不可能在明知父皇已经为皇兄定了和许家的婚事,还任由自己和许家姑娘接触甚至暗生情愫,”齐子元缓缓道,“同样的,皇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娶江公子的心上人。”

“维桢暂且不论,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娶?”齐让垂下眼眸,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当年年幼,不知道我初继位时的处境,更不明白这桩婚事会给我带来的助力。”

“我知道,但我更知道皇兄是什么样的人。”齐子元看着齐让的眼睛,语气笃定,“就像当年想要打压许家越来越盛的势头其实有无数的办法,皇兄却偏偏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成全了江姑娘……没了许家的助力固然可惜,但即使当初没有这桩婚事,或许要再费些周章,皇兄也还是一定能够稳定朝局,顺利亲政。”

少年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明亮,齐让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恍惚间好像陷了进去。

“我……”他喉头微哽,而后轻轻摇了摇头,“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不该如此轻信他人。”

齐子元歪了歪头:“皇兄又不是他人。”

理所应当的语气,让齐让却不自觉地沉默。

他觉得自己是该说点什么的,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抬手轻轻摸了下心口:“我带你再去别处逛逛?”

“好啊,”齐子元转过视线,朝四下里看了看,“我想去那边的花园。”

江家的花园自然不能和有专人精心打理的御花园相比,但胜在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入眼是一片姹紫嫣红,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娱乐方式太少,自穿越之后,齐子元对这些曾经浑不在意的花花草草越发喜欢,每个都要上前看上一看,凑近了闻闻花香,辨认一下品类。

齐让便由着他,偶尔在他认不出的时候适时提醒,再一起向前走去。

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将盛放的所有花都看了一遍,也到了荷花池跟前。

在池边的亭子里坐下,齐子元长长地舒了口气,回转视线看向齐让:“我光顾着玩了,皇兄走累了吧?”

“我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齐让缓声道,“陛下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也不是小心翼翼,就是……”

齐让身体恢复的情况,齐子元是看在眼里的,一如他一直清楚眼前这位是一个身居高位、心思深沉且手脚健全的成年人,却还是本能地想要去关心和照顾。

齐子元轻咳了一声,转了语气,“我就说皇兄的身体会慢慢变好的。”

齐让愣了一下,才想起齐子元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

只是那时他刚重生,还深深地沉浸在前世的记忆里,面对主动来探望的新帝,满心满眼都是防备和揣测,才会直到现在才感知到少年人当时的真心实意。

幸好还不算太晚。

“嗯,”齐让弯了眼睛,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他这副样子,倒让齐子元准备的玩笑话没法继续下去,回过视线看向荷花池:“里面好像有鱼?”

“是有,”齐让也跟着朝荷花池看去,语气里带了点笑意,“我小时候鲜少有机会来外祖家,偶尔一次,维桢就会十分高兴,拉着我来看他养在荷花池里的鱼,当时应该养了几十条,他给每条都取了名字,挨个介绍给我,要求我记住。”

“江公子还真是从小就跳脱活泼,和江姑娘还挺相配的,”说到这儿,齐子元扭过头去看齐让,“他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

“嗯?”话题突然跳回到这里,齐让明显愣了一下,再瞧见他的神情,不由笑了起来,“怎么这么好奇?”

“可能……见了太多因父母之命、家族利益还有各样目的而成的婚事,甚至连我自己的婚事都难免要被考量这些,”齐子元缓缓道,“难得见到两个人在一起只是因为彼此,就觉得格外可贵。”

“陛下的婚事……”齐让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母后虽然急了些,但确实是为了陛下考量。”

“我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没强硬地直接拒绝。不过除夕那日皇兄说的话我还记得,”齐子元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现在还差得远,但最起码的将来的枕边人是谁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决定的。”

“陛下现在这样,已经比我当日要强得多,”齐让安静地看了齐子元一会,缓声道,“以后也必定能得偿所愿。”

“我和皇兄的处境都不一样,又怎么能放在一起比,”齐子元道,“至于以后的事儿,更是要以后再说。当下我倒是更想知道……江公子他们两个的事儿。”

话聊了一圈,居然又转了回来,齐让不由失笑,而后倒真的讲了起来。

如齐子元所想,在许瞳入宫之前和江维桢确实连面都没见过,虽然在大婚之后,江维桢偶尔进宫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集,是江维桢受了齐让的嘱托,将假死后的许瞳带出都城。

“阿瞳一心想逃出皇城这个牢笼,却也没想过之后的事儿。维桢见她武艺精湛,便给我外祖写了信,把人送去了北关。”齐让说着,笑着摇了摇头,“说起来,当日阿瞳吃的假死药还是维桢配的。”

“那他们……”齐子元眨了眨眼,“因为这个动了心?”

“那次短暂交集大概只是给彼此留下了一点印象,”齐让道,“之后两个人一个继续在都城学医,一个在北关自在肆意,直到维桢千里单骑回了北关,两人才熟识起来。”

那时候许瞳已经改名换姓成了江深的义女,跟着他在军中摸爬滚打,成了北关小有名气的女将军,而江维桢医术高明不喜拘束,宁可弃了都城太医署的要职回到军中当个小小的医士。

本就是相像的两个人,朝夕相处之后愈发契合,动心便也是格外自然的一件事。

“当时维桢还专门写了封信给我,讲了阿瞳这些年的变化,也讲了他们之间的情愫,”齐让语气里多了几分感叹,“那时候我才明白,离开皇城对阿瞳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所以江姑娘该是格外感谢皇兄的,”齐子元缓缓道,“不管当时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皇兄又怀着什么目的,却是让江姑娘彻彻底底地摆脱了皇城这个牢笼,也离开了许瞳这个身份带来的种种桎梏,开始了一段只属于她自己的新生。”

说着话,他的语气也忍不住感慨起来:“或许对于她来说,直到离开皇城到达北关的那一刻,才是真真正正地活着。”

明明还是十几岁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却突然变得格外的老成,连目光也变得飘忽起来,明明是看着荷花池,却又不知道望向了哪里。

齐让看在眼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来:“陛下……”

“嗯?”

齐子元回过神来,回过头来正对上齐让的目光,一瞬的沉默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开了口:“皇兄以后能不能不叫我陛下,最起码,只咱们两个的时候不这么叫?”

齐让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怔了一下才回问道:“那叫什么?”

“叫……”齐子元想了想,“我都忘了小时候皇兄是怎么怎么叫我的?”

小时候?

齐让仔细回想了一下,只想到了同样疏离客气的:“皇弟?”

齐子元抽了抽鼻子:“不然,皇兄就叫我的名字吧?”

“名字吗?”齐让微微顿了顿,终于缓缓开口,“子元。”

齐子元弯了眼睛:“嗯!”

第四十八章

雨后初霁,笼罩在天际的层云逐渐消散,被遮蔽了大半日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影踪,映在荷花池上,微风拂过,漾起粼粼波光。

深深地吸一口气,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齐子元半靠在凉亭的围栏上,被斜照进亭内的阳光晃得不自觉眯起眼睛,却也不肯避开:“我发现天晴之后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齐让正喂着荷花池里的锦鲤,闻言抬起头,目光落在齐子元脸上:“是担心春闱?”

“唔,毕竟关系紧要,多少有点担心,”齐子元说着话,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不过比起春闱,现在我更担心咱们的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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