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个幕后指使,他心中只有个笼统的范围,只觉得对方应该官级不低、出身也不凡,却怎么也没想到周济桓身上。
倒不是在他心中周济桓是多端正的好人,毕竟第一次照面时,就被迫从这人手里“见识”到了杀人现场,更别提他后来对周太后的帮助和唆使,还有对自己婚事的越界都足以见其野心和狠绝。
但齐子元一直以为,宋清之所以被害是因为他一心推行新政打破被世家垄断的朝局,幕后指使选择直接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也借此给自己这个羽翼还未丰满的小皇帝一点威慑。
而周济桓虽然是周家的养子,早在十多年前就脱离了周家的羽翼,从外官做起,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升到了大理寺少卿,平日里和周家极少往来,更不见其和其他世家有所牵扯。
所以,如果他是那个幕后指使,他又为何要害死宋清?
见齐子元震惊到半天没说话,孙朝沉默了一瞬,才又开了口:“回陛下,当下只能证明是周顺杀了宋樟,至于周顺是不是还有幕后指使,这个幕后指使又是谁,臣没有任何凭证。”
“朕明白。”
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臂,齐子元下意识扭过头,正好和身边的齐让对上视线,纷乱的心神自然而然地就安定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转回目光看向孙朝,“先说说这个周顺是怎么回事吧。”
“是,”孙朝应了声,便顺着说了下去,“陛下也知道,前段时日臣为了查出宋管事口中那个联系宋樟的神秘人,派人将铺子周围整条街巷都走了一遍,确实有人见过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人到铺子里去,却只以为是寻常顾客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今晨,有个名叫钱三的人跑到京兆府来,说他不仅知道那人是谁,还亲眼见到了那人是如何杀害的宋樟。”
这个钱三就是平日里时常和宋樟厮混的泼皮之一,和宋樟一样也是个赌徒,却没有宋樟那样好的命,有一个愿意贴补自己的亲爹,平日里只能靠着坑蒙拐骗的勾当,好不容易弄到些钱便钻进赌场里,时常输到吃饭的钱都没有,就跑到宋樟的铺子里混些吃喝,时日久了,对他做的那些不干不净的事儿也略知一二。
那日也是他在赌场里赌了一整晚,把浑身上下的钱都输了干净,大清早的饥肠辘辘便打算去铺子弄些吃的,结果在巷口就远远地瞧见宋樟背着个小包袱匆匆忙忙地出门,只以为他是又找了什么弄钱的法子,便悄悄跟了上去,想看看能不能趁机分一点。
然后他便一路跟着宋樟,把他和一个衣着体面的中年人照面,又被这人打到后脑丢进护城河的全过程都看进了眼里。
“那……”齐子元抿了抿唇,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思索着问道,“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个中年人就是周顺的?”
“沾了赌的人都是六亲不认的,眼见宋樟被丢进护城河里,这个钱三不仅没想着救,甚至想着那中年人看起来不一般,自己说不定可以借此事讹上一笔,就又跟着他,直到看见他进到周府,”孙朝回道,“钱三虽然不识字,大理寺少卿的府邸总还是知道的,担心要是直接上门去,说不定连自己这条小命都要搭进去,就收了这个心思,之后就把这件事儿抛在了脑后,直到那日瞧见府役去打听宋樟的事,又赶上最近没了混吃喝的地方,便偷偷来了京兆府,想看看能不能要一点赏银。”
说到这儿,孙朝嘲弄地笑了一声:“同是赌徒,这钱三的脑子就要比宋樟好的多。”
“倒是没想到,最后会因为他这样的人,来确认了这凶手的身份,”齐子元说完又有些迟疑,转过头去看齐让,“皇兄,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既然有了人证,自是该让凶手归案,”齐让垂下眼眸,“至于是否有幕后指使,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凭证,也只能先审了这个周顺再说。”
“也只能先如此了,不然我怕若是再耽搁下去,连这个周顺都要跟着逃脱了。”齐子元咬了咬唇,思绪微转,而后道,“先前舞弊案,周济桓说因与冯家有姻亲而避嫌,那现在他府里的管事涉及了命案,更该避嫌才是……这段时日就让他停下手头的事务,好生在府里休息一下吧。”
孙朝挑眉,有些诧异先前若没有实证轻易不处置人的齐子元居然直接停了周济桓的职务,甚至禁了他的足——虽然是以一种十分委婉的说法。
但事情到了当下这个地步,也确实是如此处置才更得当。
于是孙朝拱起手:“臣遵旨,臣这就……”
“等一下,”安静了半晌的齐让又开了口,他抬眼朝着齐子元看去,“还有一人要处置。”
齐子元思绪还沉浸在那个周顺身上,下意识回问:“谁?”
“杨诠,”齐让缓缓开口,“虽然冯谦舞弊确有其事,但就连冯谦自己都不知道给他递字条的人是谁,杨诠却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宋清给冯谦递了东西……诬告朝廷命官总是要负些责的。”
“杨诠,杨诠……”齐子元喃喃道,“朕倒是把他忘了。”
虽然现在看来,这杨诠不过是个将宋清牵扯进此案的引子,但偏偏是他这个引子,才导致后续的事发生,让想要宋清命的人能够得手。
“治他的罪倒是不急……从一开始我便怀疑过,一个落榜的举子到底为什么要来诬告宋清,”齐子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坚定了许多,“既然这样,便也好好审审这个杨诠吧,从他的嘴里应该能比那个周顺嘴里问出更多东西。”
孙朝点头:“是。”
话说完,他看了齐让一眼,见对方垂下眼帘,拿起石桌上放着的茶喝了一口,便知道这是再无其他事情,回过视线朝齐子元拱了手:“那臣便告退了。”
“嗯,”齐子元应了声,“辛苦了。”
孙朝顿了顿,到底没再说出客套的话,只是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眼看着孙朝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视野里,齐子元长长地叹了口气。
而后有一盏茶递到了他面前。
“喝点,”齐让温声道,“虽是热的,但更能解暑。”
“真的?”齐子元接过茶盏,微热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却还是端起来浅浅喝了一口,“没有想象的热。”
“放了有一会了,”齐让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为了周济桓叹气?”
“是,”齐子元将下颌压在石桌上,略显粗糙的石面硌着皮肤,他却懒得起,“其实我有点想不通,周济桓为什么要害宋清。”
“周济桓虽然已经脱离了周家,但到底还是世家出身,”齐让道,“多年来他虽然从未依仗过周家,但朝中内外的这些人与他结交时,未尝不是因着他是周家人,周家的利益若是受损,他也定会被牵连。”
“那,若他真的是幕后指使,按照他的深沉和心计……就像这次若不是那个钱三,大概连周顺都能逃脱,”齐子元皱起眉头,“我岂不是没办法定他的罪,只能任由他逍遥法外了。”
“纵使一时能逃脱,也不会一辈子都无纰漏的,”齐让放下茶盏,凝神看着齐子元,“你是这天下的主人,你若是想要他的命,总是能做到的。”
要他的命吗?
齐子元一滞,下意识地避开齐让的目光,垂下视线看着面前的茶盏,半晌后,终于开口:“若他真的是害死宋清的幕后指使,杀人偿命也确是理所应当的。”
第七十五章
因着有钱三这个人证,又经周边多个商贩确认过,周顺确实是先前去铺子里的那个衣着得体的中年人,所以几乎没费什么周折,周顺就十分痛快地承认了杀害宋樟一事,但也一如所料地否认了曾威胁指使宋樟陷害宋清。
“所以,他说自己之所以杀宋樟,是因为私人恩怨,”齐让微倾身,给对面的齐子元倒了盏茶,语气里带了几分嘲弄,“他一个大理寺少卿府的管事,和一个整日里在赌场厮混的赌徒有私人恩怨?”
“说是先前去宋樟的铺子里买东西的时候,丢了家传的玉佩,几次三番上门都是为了讨要,宋樟起初说东西不在铺子里,后面就借机向他要钱,难免地就起了争执,”齐子元懒洋洋地靠在椅上,接过温热的茶盏沉默了一瞬,低头轻轻吹了两下,“他还说是争执间为了自保才将宋樟打倒的,见他后脑一直在流血,人又昏迷不醒,只以为是已经死了,怕被发现,才心惊胆战地将人投进了护城河里。”
“乍一听倒像是那么回事儿,”齐让听完低低笑了一声,抿了口茶,“实则经不起一点推敲——不管是他一个管事怎么会亲自跑到那么个小铺子里买东西,还是自家主子就是大理寺少卿,丢了玉佩却既不报官,也不让府里的府役帮忙讨要,反而自己几次三番地上门和一个无赖扯皮,倒显得是个多可怜的老实人。”
“这个周顺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说辞骗不了人,但是很显然,他并不在意,”齐子元摊了摊手,眼见茶盏上的热气散了些许,终于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钱三虽然亲眼见到了周顺杀人,却也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到底因何……当事人宋樟已经是具尸体,当下也再找不出别的凭证,所以只要周顺咬死了不吐口,还真没办法证明宋清的死和他有关。”
“还真是意料之中,”齐让摇了摇头,抬眸看了眼齐子元,目光在他脸上微微停留,“不过看你的神情……杨诠那里有了进展?”
“嗯,”齐子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么明显?”
“是我了解你,”齐让轻轻笑了一声,“若没有进展,你也难有闲心顶着正晌午的太阳来我这儿喝茶。”
“皇兄确实了解我,”齐子元弯了眼睛,轻轻笑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茶盏上摩挲,“孙朝用了些手段对那个杨诠好好审问了一番,还恐吓他说,谋害宋清的凶手还没抓到,他若还不招认,就只能将他认为同谋,谋害朝廷命官……是要凌迟的。”
“能够轻易被收买了来诬告他人的,自然也不会有多坚定,”齐让微顿,“所以,是周济桓?”
“嗯。”
永安殿到底比不上荷花池边凉快,哪怕敞了门窗,只一会的工夫齐子元的前额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那盏温热的茶。
他抬手在额上胡乱地抹了一把,才继续说了下去:“杨诠六岁开蒙,二十出头就中了举,自诩才华横溢,一心想要考取进士入朝为官,偏偏十多年下来仍是个举子,自觉怀才不遇,又刚好让他知道了冯谦那种人中了会元,难免心存怨怼。而这个时候,周济桓找上门来说会帮助他揭露冯谦春闱舞弊……”
“所以在他眼里,”齐让轻轻挑眉,“自己倒是正义的?”
“自欺欺人罢了,若真的是为了揭露真相,又怎么会明知宋清无辜,依然毫不犹豫地应下?”齐子元轻轻哼了一声,“既能扳倒嫉恨许久的纨绔,又能因此结交上家世显赫、前途无量的大理寺少卿,何乐而不为呢,况且在他眼中,能让冯谦那种人中了会元,宋清这个主考也未必无辜。”
“或许也还有嫉恨当日去宋府拜访却连门都没进去,终归是蝇营狗苟之辈,也难怪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只能写出那样虚浮的文章,”齐让感叹过,浅浅喝了口茶,才又问道,“他指认周济桓可有凭证?”
“周济桓派了自家的府役去驿站将他约去了一家偏远的茶楼见面,虽然刻意背了人,但这都城里是没有秘密的,仔细地查起来,总会有见过他们一起的,还有就是……”齐子元抿了抿唇,继续说了下去,“他去京兆府控告宋清的那日,是事先收到了一张周济桓亲笔写的字条,大意是证据已经备好,他可以行动了。原本那张字条是应该烧掉的,但他留了点心机,将那张字条卷进银票里,和其他钱财一起托付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举子,顺利逃脱了京兆府的搜查……也可能还有周济桓的。”
“也难为周济桓会留下这种纰漏,不过或许他本就没打算留杨诠的命,”齐让思忖着开口道,“毕竟一般来说这种案子都会交由大理寺来审理,届时他再找了避嫌的由头,就算杨诠死在大理寺,也和他扯不上关系,却没想到你会坚持把案子留在了京兆府,倒让他一时找不到动手的时机。”
齐子元沉默了一瞬,而后长叹了一口气:“若是这样,我倒是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案子虽然是孙朝查的,但若没你的信任和支持,也没办法进展到现在,”齐让说完,迟疑了一瞬,又继续道,“还有件事你要知道……纵使周济桓承认了指使杨诠诬告宋清的事,这种罪责是不足以要他给宋清偿命的。”
“我知道,”齐子元点了点头,“所以刚刚过来之前我已经下旨,将周济桓‘请’进了京兆府,同时派宿卫协同京兆府役一起搜查周府,审问周府下人,看还能不能再找到些别的证据给周济桓定罪。”
“你已经让人去抓周济桓了?”齐让难得有些讶异,思绪微转,“那……你下完旨就跑到永安殿来,其实是躲清静的?”
“是啊,”齐子元说着话,干脆抱起膝盖,整个在圈椅上缩成了一团,“周济桓虽然只是个大理寺少卿,到底是姓了周,这些年朝内朝外的也结交了不少,我命人抓了他的消息前脚传出去,后脚来求情的就能跪满仁明殿,大热天的我才不想和他们扯皮,而且我怕……”
说着话,他犹豫了一下,但对着齐让还是说了出来,“我怕母后也会来。”
“母后?”齐让眯了眯眼,“你……”
“我不知道,我只是偶尔会觉得,母后和周济桓之间的关系过于亲近了,倒不是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不妥,只是,”齐子元思索着开口道,“周济桓这些年和周家极少往来,却偏偏和母后走得很近,做些谋划也就算了,饮食起居的小事也分外关心,虽说有名义上的姑侄关系,但到底不是亲的,而且他多年不娶,偏偏只留了个母后以前的侍女在府里管事……”
齐子元说着,抬头看向齐让,“皇兄?”
“你确是敏锐,”齐让安静地听完他的猜测,先喝了口茶才回忆着说道,“周济桓本也算是名门出身,后家里生了变故,父母双亡,被周潜接到周府养的时候还不到五岁。母后与他年纪相仿,周家这一脉又子女甚少,便自幼时常一起教养,一路青梅竹马地长大,可能也就因此存了情愫。”
“那……”齐子元试探着问到,“周济桓和周家极少往来,是因为当初周家将母后送进宫做了继后?”
“当时母后十几岁的年纪,自是不愿到这深宫里来,据说在周府里闹过好大一场,但过后还是嫁了,至于母后嫁之后,周府里如何我并不清楚……老周大人,也就是你的外祖还在世的时候,周济桓还是住在周府的,直到他任了外官,和周府的关系好像自然而然地就淡了,”齐让说着又摇了摇头,“但世家大族间就是这样,纵使厌恶,却又难免利益攸关,要依附也要守护,既生在其中,享了权势带来的种种,便逃不脱了。”
齐子元轻轻点了点头,低着头想了一会,又忍不住叹息:“既然这样,母后说不定真的会来为周济桓求情。”
虽然平日里没见他们之间有何踰矩,但想起周太后戴在手上的那串翡翠佛珠,或许对当年那段情谊念念不忘的不止周济桓一个。
齐让看着他的样子,突然伸出手,替他擦了擦额前的汗:“担心应付不了母后?”
“那倒不是,既是周济桓有罪,我便不会放过他,但我就是……”
就是这半年的相处后,难免会把周太后当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尤其是在感受到对方毫无保留的关爱和保护之后难免动容,尽可能地给予回应,想哄着周太后开心。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亲自伤了她的心。
齐子元说着话,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几分,带着难以形容的惆怅:“马上就要到她的生辰了,我还答应着要陪她一起去净尘寺呢。”
第七十六章
连续多日的高温炙烤后,都城终于迎来了一场大雨。
天色阴沉,黑压压的云层遮蔽着天空,豆大的雨滴从天际落下,砸在青石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清早一睁开眼就瞧见这幅画面,因为连日酷热而引起的烦躁好像也跟着消散了一干二净,江维桢打了个呵欠,把手伸出窗外接了一点雨水,忍不住感叹道:“总算下雨了,再这么每日晒下去,我都想回北关避暑了。”
“今年确实热了些,这场雨来的及时,不仅能降降温,”齐让斜倚在窗前,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也省了有心人还要费尽心思地撺掇子元去求雨。”
“嗯?”江维桢环起手臂,回过视线看着齐让,“虽然我这几年一直在北关,但也记得都城以往入了夏雨水也不多。算起来今年还下了几次,距离上次下雨也才过了十多日,热归热,护城河里的水又没少,怎么就至于求雨了?”
“求雨不是目的,重要的是要证明连日干旱,是天象异常,”齐让微垂眼帘,轻轻笑了一声,“说明上天在示警,觉得帝王不够仁德,若不及时更改,说不定会牵累百姓。”
“归根到底不还是为了周济桓的事儿,朝里朝外地闹了这么多天,发现周济桓唆使他人构陷宋清的事确实洗不干净,便想借着天象替他免罪?”江维桢听完,忍不住轻哼,“小皇帝还不够仁德,换作别人别说是周济桓,就他们这些求情的,都能以结党营私为由一并收拾了。”
“也未必不想收拾,但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我当年料理宗亲好歹有江家和许家支持,”齐让抬眼,目光穿过雨帘,遥遥地望向远处朦朦胧胧的宫殿,声音也跟着缥缈起来,“他要动的偏偏是最可能作为依靠的周家人。”
“周家……”江维桢搓了搓手指,思索后开口,“我看这几天周家也没什么动作?”
“构陷宋清的事儿可大可小,又只是周济桓一人所为,周家这时候若急着掺和,反而会引火烧身,反正就算严格按律法来定罪,周济桓最多也不过是流放,若朝臣们再求求情,再加上干旱的事儿,说不定最后只是免个官,”齐让摇了摇头,“不过,他们这几日也该要坐不住了。”
江维桢抬起头来,有些迟疑地看着齐让:“什么意思?”
“彻查周府起初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查到些周济桓谋害宋清的证据,却没成想找到了一些当年周济桓任外官时强占民田而得来的田契,”齐让道,“子元便下了旨,要顺着这些田契查下去,把周济桓为官以来的种种所为一件一件地都查清楚,还让孙朝发了悬赏,凡能提供证据者,皆重赏。”
“这……”江维桢张了张嘴,“小皇帝这是非要把周济桓定死不可了?”
“若只是周济桓,那倒还好些,”齐让低声道,“周济桓近些年来看似和周家不怎么往来,总还是息息相关,更别提还要连着早年的事一起查下去。”
“也是,别说周家,满朝上下这些大家族若真是查到头上,又有几个能干净,”江维桢说着话皱起眉头来,“小皇帝继位也才半年,连个亲信都没有,本想着借着春闱改一改朝局,现在弄成这副样子,若是非要动周家的话,岂不是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