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皇帝被迫内卷 第68章

“要的,”齐子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将酒盏向前推了推,“谢谢皇兄。”

不知是不是才喝过酒的缘故,少年的目光愈发的明亮,一眨不眨地看过来时仿佛闪着光,只这么面对面地看着,就让人不自觉地深陷其中。

“皇兄?”齐子元喝光了齐让才递来的茶,抬眼发现自己的酒盏还是空着的,不由疑惑,“怎么了?”

“嗯?”齐让回过神来,终于伸手替齐子元斟满了酒盏,“没怎么,就是突然回想起你生辰那日了。”

那时候的自己刚刚重生过来没多久,一直沉浸在前世的遗憾和痛苦之中,面对和记忆里迥然不同的齐子元时充满了戒备和疑虑。

幸好的是,自己并没有因为那戒备和疑虑就故意和齐子元保持距离——也可能是没办法,毕竟少年的单纯和明媚是不容拒绝的。

“我生辰那日……”鲜少喝酒的人纵使主观上再乐意,也没办法一两次就提升酒量,只这么一会,齐子元就已经感觉到意识开始涣散,他用力睁大了眼睛,一边伸手去接齐让才倒好的酒,一边本能地反驳,“不是的。”

齐让给自己也倒了盏酒,语气依然温和:“什么不是的?”

齐子元端起酒盏,伸过来跟齐让的碰了碰,也不等对方反应,就又抬手喝了一盏,而后才回道:“我的生辰才不是那天。”

齐让握着酒盏的手微微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带了哄劝的口吻:“那你的生辰是哪日?”

“是……”齐子元歪了歪头,用愈发昏沉的脑子极力思考了一会,刚要回答,目光落在齐让手上,语气不满,“都碰了杯,皇兄怎么不喝?”

“我……”齐让连忙抬手喝光了手里的酒,“刚在说话没来得及,现在喝完了。”

“是吗,我要看看,”齐子元说完,就撑着书案半支起身,将小半个身子都凑到齐让跟前,认认真真地看了看他的酒盏,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是都喝完啦!”

“现在高兴了?”齐让说着话,试探着伸出手虚虚地扶住齐子元摇摇晃晃的身子,声音里带了点无可奈何,“也不知道今日算不算出息,好歹喝了两盏才醉。”

“我才没喝醉!”尽管意识已经几近模糊,齐子元还是下意识地开口反驳,话还没说完就因为手脚发软差点摔在地上,幸好被齐让提前伸出的手顺势揽住了腰,又安安稳稳地坐了回去。

“好好好,没喝醉,”齐让搭在齐子元腰间的手微微顿了顿,手指捏紧又慢慢放开,而后顺势向上,拍了拍少年人的背,“晕不晕,要不要让他们把醒酒汤送过来?”

晕当然是晕的,甚至脑子昏昏沉沉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齐子元本能地摇了摇头,歪了歪身子让自己靠在齐让肩上,却不知道是对方太高还是自己的姿势不对,仍觉得不怎么舒服,垂下目光盯着齐让的腿看了一会,顺势就枕了上去。

“你……”

这大概是印象里两人间最近的距离,隔着单薄的衣料,齐让甚至能感觉到少年酒后略显急促的呼吸,明明无比确认自己没有喝醉,脑子里却好像混了浆糊一般,好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却也没能伸出手将人推开,只能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好半天后才开口,低低地唤了一声,“子元。”

齐子元已经十分醉了,却意外地并没有睡着,目光虽然涣散,一双眼却还是睁着的,明亮一如往日,甚至隐隐地仿佛带了水光。

“皇兄……”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后,又摇了摇头,“你不是皇兄。”

齐让看着他,声音里带着笑意,也带了好奇:“那我是谁?”

“你是……齐让,”齐子元一字一句地回道,“你是齐子元的皇兄,不是我的。”

第一百章

眼前这个少年根本就不是前世那个自大的废物这件事齐让比任何人都清楚。

起初的时候也有想过要弄清坐在龙椅上的人的真正身份,但一日日地相处下来,有些事逐渐变得不再重要。

对今时今日的齐让来说,这人或许不是前世那个齐子元,却早已成了自己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他选择把这个疑虑隐藏在心底,连对江维桢都没想过透露分毫,甚至打算将来一直带进坟墓里,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酒醉后毫无防备的的齐子元自己戳破。

“你……”齐让喉头轻颤,凝眸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的少年,带着劝慰,“你不就是齐子元吗?”

“我是齐子元……不对,”齐子元皱着眉头极力思考了一会,“你不懂,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齐子元。”

“我懂,”齐让眸光闪烁,声音温柔却又坚定,“我不止懂,还一直在庆幸。”

以齐子元当下的状况根本没办法理解齐让的话,更没办法听出那话里蕴藏的深意,他侧过身子将脸埋在齐让小腹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我一点都不想当这个齐子元,也不想当这个皇帝,我不想待在皇城,世界那么大,我都过没看过……可我已经是皇帝了,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他,我也只能假装自己是他……”

温热的呼吸毫无保留地扑在了齐让身上,但眼看着整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齐子元,齐让也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十分耐心地哄劝道:“没有人把你当他,你和他一点都不一样,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你自己。”

“我是我自己……”齐子元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又摇了摇头,“可是我好像就快不是我自己了。”

这话其实说得十分拗口,可齐让却轻而易举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坐在这皇位上,深陷进朝堂里,若真的像前世那位那样自私且傲慢,反而会过得更自在一点,偏偏齐子元不是那样的人,他想对得起大梁的江山,又想坚持自己的天真和纯粹,只能不断地强迫自己来接受改变和妥协。

就像是他们这一次竭力布下的这个局,纵使已经几近周全,其中也难免会有损失和牺牲,这对过往的齐让来说,其实是极其正常又不可避免的事情,可当齐子元变成了做决定的那个人时,这对他来说其实是格外痛苦的。

他需要说服自己去接受那些牺牲和损失,需要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需要去违背自己的本性。

他也确实做到了,并且表面上没有显露出分毫,却在这酒醉之后的间隙,忍不住暴露出心底的怀疑。

这皇位也好,皇城也好,纵使有千万人渴求,对齐子元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华贵的牢笼,他被禁锢在这里,被迫放弃外面更辽阔的世界,也被迫失去自我。

齐让忍不住低低地叹了口气,他素来清醒,自然也看得见齐子元的挣扎,却也更明白,有些事是没有办法劝慰的,最后只能伸出手来,安抚一般拍了拍齐子元的手,低低地唤了他一声:“子元……”

熟悉的声音和呼唤让齐子元短暂地找回了一点意识,他扭过身子,目光涣散着,却格外努力地想要集中在齐让脸上:“齐让?”

许多年没被人叫过的全名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被这迷迷糊糊的少年唤了出来,齐让却没有丝毫的不适,甚至莫名其妙地觉得,本该是这样的。

他不是齐子元,自己也不是他的皇兄,两个本不认识的人,抛去身份、地位还有种种横亘在中间的存在,才能这样坦然地去唤对方的名字。

所以他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应声:“是我,我在呢。”

“是啊,你在呢,”齐子元说着话,慢慢伸出手来,在齐让讶异的目光里,轻轻摸了摸他的脸,“还好有你在。”

“要是我不在呢?”明知道以齐子元的酒量,这会很难得到一个清醒的回答,齐让还是忍不住拉下那只手,牢牢地攥在掌心,开口问道,“你还会坚持那么久吗,勉强自己一直待在这个无趣的皇城里?”

他的声音放得极低,低到仿佛不想让齐子元听到——或者他从一开始想问的只是自己。

却没想到,醉到几乎不省人事的齐子元把这句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这间熟悉的殿室:“这皇城确实无趣的很……”

话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强撑的意识终于完全溃败,慢慢地合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子元……”齐让凝神看着膝上睡得无知无觉的少年,百般的话累积在心间,最后都化成一声长长地叹息。

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江维桢到了嘴边的呼唤在迎上齐让看过来的目光时,化为了一声气音:“这……”

他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书案上的酒坛,又忍不住看了看还枕在齐让身上的齐子元,压低了声音问道,“不说就来看看你吗,怎么还喝起酒了……醉成这样,这是喝了多少?”

“两盏,”齐让垂下目光,“醉了也好,最起码能好好睡上一觉。”

“那倒是,小皇帝到底没怎么经过事儿,这段时日虽然表面不显,但我看他要没这两盏酒,这一宿怕是都难入睡了。”江维桢说着话,回头看了眼刚被自己关上的门,“那现在怎么办,我去叫陈敬过来接他回去?”

“夜深了,难得睡得沉,来回折腾再着了凉,”齐让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这儿将就一晚,明早再说。”

“那也行,估摸着时辰,也睡不了多久,”江维桢点了点头,走到齐让跟前,“那我帮你把他抬到内殿去?”

“不用,”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齐让摇了摇头,拒绝了江维桢,“我自己来就行。”

“你……”说不上哪里不太对劲,江维桢凝神看了齐让一会,还是点了点头,“行,那我正好去洗个澡。”

齐让宛若没察觉到他的迟疑,点了点头:“去吧。”

江维桢应了声,便匆匆忙忙地出了门,外殿内又只剩下齐让和睡得毫无防备的齐子元。

有那么一瞬,齐让突然生起了一丝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的妄想,但看着枕在膝上的少年,又冷静下来。

人生漫漫,还有无数种可能,尤其对齐子元来说,只停留在这一刻未免太不公平。

所以齐让终还是倾下身子,将齐子元抱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往内殿走去。

软榻上的许戎睡得格外沉,四肢摊开,占了大半的位置,齐让目光在他身上稍作停顿,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将齐子元放在了里间更宽大的床上。

蓦地换了地方,睡梦中的齐子元似有察觉,眼睫微微颤了颤,靠外侧的手无意识地向外探了探,正好摸到了齐让撑在床沿的手,一边握住,一边喃喃地开了口:“齐让……”

“在呢,”齐让缓缓地在床沿边坐了下来,用空闲的手安抚地拍了拍齐子元的背,“别担心,有我在,从今以后,你还是可以只做自己。”

如所料的,似是保证的一句话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但出乎意料的是,正睡着的人似乎因为这句话睡得更加的安稳。

也可能因为一直坐在床榻边的人。

就这么不知道坐了多久,隐隐地听见外殿传来了声响,齐让才终于伸出手来,将那只一直攥着自己的手轻轻地拉开。

他垂下视线,借着月光映进窗子投下的昏黄光线,看着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动作所惊动,在睡梦中皱起眉来的少年,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干脆倾下身,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极轻的吻,而后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外殿里江维桢刚刚洗过澡,正站在铜镜前擦拭湿漉漉的长发,听见开门声,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时候也不早了,怎么不直接睡了,还出来干嘛?”

“你知道的,我一向觉少,”齐让说着话,到书案前坐下,端起喝了一半的酒坛,朝着江维桢晃了晃,“一起喝点?”

“也行,让你们弄的,我还跟着有点紧张了,”江维桢用布巾随意在头上又擦了两下,回身替自己拿了个酒盏,这才走到书案前,在齐让对面坐下,轻轻嗅了嗅,“唔,竹叶青。”

“是,子元拿来的,”齐让接过江维桢的酒盏,替他斟满,“明早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自然,”江维桢接过酒盏,“信安侯的人都埋伏差不多了,只等着明早许励发难,再给他个意外之喜。”

“有意外之喜的不止许励吧,”齐让替自己也斟了盏酒,抬眼看着江维桢,“不是还有周家?”

江维桢握着酒盏的手微顿,抬眸正对上齐让的目光,喉头微微哽了哽:“小皇帝刚刚和你说的?”

“他打定了主意的事,就是喝醉了也不会透露分毫,”齐让微垂眼帘,低低笑了一声,“是我太了解你们了。”

“我……”江维桢咬了咬唇,最后长长叹了口气,“算了,本我也没想瞒你的,你知道了,我倒是能松口气。”

第一百零一章

齐子元从折磨了自己一整夜的噩梦里醒来的时候,天光还未全亮,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睡在了永安殿。

四下里静悄悄的,仿佛偌大的寝殿只剩下自己,幸好身旁被褥上还残留着另一个人在这榻上睡过的痕迹。

鼻息间是熟悉的清冷香气,对刚从宿醉中醒来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的人来说并不算突兀,甚至莫名地让人感到心安。

齐子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地坐起身来,稍微适应了一会才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下了床,没走几步就看见了蜷在外间软榻上睡得正香的许戎。

山雨欲来风满楼,整个皇城里大概也只有这小不点感觉不到。

这样倒更好。

齐子元在心底笑了一声,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外殿里也是昏暗一片,但齐子元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半敞的窗前那道清瘦的身影。

听见声响,齐让回过头来,瞧见齐子元后,立刻回手关了窗子,声音低沉而又温和:“寅时刚过,怎么醒这么早?”

“好像是做噩梦了,”齐子元歪着头思索了一会,而后又摇头,“但是又记不起到底梦见了什么,反正一整宿都累得很,醒了反倒轻松。”

“昨夜你睡得早,没来得及喝醒酒汤,”齐让半靠在窗上,眸光温柔,“头疼吗?”

“还好,脑子是有点不清醒,但已经比上次好得多了,”齐子元说着话,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抱歉皇兄,说好了不醉不归,结果才两盏酒我就醉了。”

“饮酒而已,尽兴就好,”齐让弯了唇轻轻笑了一声,“反正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的酒量。”

“我应该喝慢一点的,幸好我喝醉了还算老实……吧?”话说了一半,迎上齐让看过来的目光,齐子元的语气不自觉地从坚定变成了犹疑,“我昨天没干嘛吧?”

他皱了皱眉,极力想从星星点点的片段里回想起自己喝下第二盏酒之后都做了什么,似乎是枕到了齐让身上,好像还说了什么……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