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声鸟 第61章

我还没来得及表态,许衷匆匆忙忙地补了一句:“我也可以给你单独定个宾馆,没水没电的日子肯定过得不舒服……”

我看着他犹犹豫豫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开车来了吗?

许衷眼睛一下就亮了:“开了,就停在在小区门口的那个路口。”

我就点了点头:我去你家。

许衷没开那辆玛莎拉蒂,换了一辆SUV。

我看着他收回了原本想拉开副驾驶座车门的手,帮我打开了后车门,等我坐进去后,自己坐在了旁边。

小张从后视镜看了看我,他问道:“少爷,是回家还是去酒店?”

“回家。”

许衷的语气上扬,听起来心情就很好,往我这边看过来时,正好跟我看着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我没什么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一路上,许衷格外殷勤。

“喝不喝水?”

我摇摇头。

“吃不吃点心?”

我继续摇头。

“你的手好凉,”许衷伸手,像不经意地贴了贴我的手背,“我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我有点无奈:我不是玻璃娃娃。

许衷舔了舔嘴唇,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一口,声音压的很低,带着恳求的意味:“我就是怕你不舒服。”

我在心里叹气:没有不舒服。

“跟我坐在一起,也没有不舒服吗?”

我觉得许衷莫名其妙:没有。

他原本绷得紧紧的肩背一下就放松了,见我皱着眉,便解释道:“许纭不是当着你的面教训过我了吗,我怕你觉得没有跟我继续的必要了。”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评价,许衷还在打量着我的神色。

我只好从饼干盒里拿了一块曲奇,塞进许衷嘴里,带着怨气瞪了他一眼:你别说话了。

许衷的嘴巴被饼干塞得鼓鼓囊囊,他一边艰难地咀嚼吞咽,一边对着我笑了起来。

小张在驾驶座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把车稳稳地停在了地下车库里。

我跟着许衷从电梯来到了别墅里,闻到了一股粘腻的香味。

“我让明叔熬了银耳汤,”许衷帮我把围巾解了下来,看到我戴着的还是他送我的那条围巾后,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你喝一碗,休息一下再去洗澡。”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许衷去厨房端了一碗汤,放在茶几上:“我叫人多加了几块冰糖,这样甜一点€€€€你尝一口吧?”

他怕我拒绝,忙不迭地将碗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端起来,搅了搅熬得粘稠的银耳汤,在许衷的注视下轻轻地抿了一口。

甜腻的糖水裹着软烂的银耳,咽下去的时候,我咬到了剔了芯的莲子,晒干后的龙眼,还有尝不出味道的薏米和红豆,汤的温度有点高,咽下去后,整个胃都暖了起来。

许衷坐在旁边,盯着我一口一口地喝完了一整碗银耳汤,这才说:“我叫明叔给你拿毛巾和浴袍,睡衣是新的,放在床上了。”

明叔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我,眼角堆起了带着笑的皱纹:“碗勺放在这里,让我来收拾就行€€€€你跟我来。”

他热络的态度,让我有一种我格外受人重视的错觉,而许衷看着我时的眼神,又像是要把我这个时候产生的错觉变成事实。

我在客房配备的卫生间里洗完澡后,穿着浴袍,没在房间里找到吹风机。

房门被人敲了敲,许衷的声音响了起来:“沈涣,我能进来吗?”

他明明知道我没办法开口说话。

我只好上前,打开了门。

许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吹风机,他的目光在我的浴袍上一晃而过,突然涨红了脸,把吹风机塞给了我:“你自己吹头发吧,我先走了。”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96章 “能亲你吗”

许衷一愣,我跟着也愣了一下,缓缓地松开了手。

“到底怎么了?”许衷忙不迭地回过身,他挤进这间客房,把门轻轻关上,“有什么事吗?”

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就是在看到许衷离开的背影时,很莫名其妙地生出了想让他暂时不选择离开的冲动。

许衷见我不说话,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碰了一下我潮湿的头发。

刚洗过头的头发还没有擦干净,现在正在慢慢地往下滴水,在地毯上留下了深深的水痕。

“我帮你吹头发吧。”许衷笑笑,他接过了被我抓在手里的吹风机。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被许衷推到椅子上坐下来。他给吹风机插上电,手指将我的头发分开,温热的风吹了进来,我能感觉到他的手指指尖穿过我一缕缕头发时,在头皮上留下的触感。许衷的动作轻柔,就好像他面对的是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瑰宝。

“我说,沈涣。”他先打破了沉默。

我微微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等所有事情都过去了,”他努力用不经意的语气提起,让自己说出口的话像一个无伤大雅的建议,“你要继续在柏林夜上班,我也无所谓。就是……我觉得出租屋的环境不是很好,隔音太差了,而且过年还贴不了对联,要不……”

我有点好笑地假装没听出来许衷的意思:要不什么?

许衷咳了咳,他说:“要不你搬过来跟我住吧。”

吹风机的声音很小,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细微的声响,也许是某个我说不出品牌名的高档货,许衷见我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咬咬牙,又继续劝说:“这里离柏林夜不算特别远,我可以让小张接送你上下班,明叔做的菜很好吃,而且我有点受不了你一个人住在那里的日子了。”

我微微挑眉,知道许衷没有说实话:我可以让陈渡来陪我。

许衷拿着吹风机的手顿了一下:“他不可能一直陪你,对吧?我听杨明阳说,他把陈渡聘去柏林夜当调酒师了。”

我终于忍不住,扭头看着许衷,半干不干的头发从他的指尖甩开,许衷有点茫然地搓了搓手指,愣怔地看我。

我问道:你想让我住在这里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

许衷调小了吹风机的功率,他把我的肩膀扳了过去,继续吹头发,声音被压的含糊不清,像是不好意思:“我就是想让你跟我住在一起。”

我任由他说完后,不声不响地帮我把头发吹干,再对我笑笑,一副释然的模样:“当然,我只是提一个建议,你可以过来,也可以不过来,我不会强迫你的。”

许衷见我没给他反应,咬住下嘴唇,补充道:“主动权在你手上,不过要是你找不到搬家公司的话,我也可以帮忙联系。”

他嘴上遮遮掩掩地说着不会强求,眼睛里的希冀和渴望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我见许衷慢腾腾地将吹风机收起来,又往我这边看了过来,像是在期待我的挽留,又像是仅仅是像跟我多待一会儿。

我开玩笑似的逗他:我还以为是你不想住在那里了。

“这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理由。”许衷笃定地回答,他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劲,“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着他,很清晰地看到他眼睛亮了起来,一瞬间像是盛了最璀璨的星光。

“我不是不想住在那里,不,”许衷说,他在这一刻仿佛完全丧失了说话的功能,“我只是不想让你继续住在那里,委屈了你自己。”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住在出租屋有多委屈自己,我一直认为有什么样的经济状况就会面临什么样的环境,只有许衷觉得住在那里对我不好。

一点都不好。

许衷将吹风机搁在一旁,他的动作很轻,伸手挑起我下巴的时候,让我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大半年前坐在柏林夜的卡座里朝我微笑的少爷。

“我能亲你吗?”他从喉咙里含糊出了这么一句,我安静地看着他。

许衷从我的沉默和顺从中得到了答案,他俯下身,像一片羽毛一样,覆盖住了我的嘴唇。

我睁着眼睛,能够看到许衷闭眼后还在微微颤动的眼睫毛,他的呼吸是跟轻柔动作完全南辕北辙的急促,柔软的触感在我的嘴唇上停留了很久,我这才缓缓地伸手,按住了许衷的后脖颈。

我在那一瞬间有些茫然,直到许衷喘不过气,从我嘴唇上移开,直起了腰。

他眼睛里残留着没有完全褪去的贪恋和欲望,在看到我微微抬起的眼睛时,伸手摩挲过我的嘴唇。

我的嘴角有点肿,在接吻时被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宣示主权似的留下来有点疼痛的痕迹。

“我很想你,”许衷低声道,他不断重复这四个字,像是要将它镌刻在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里一样,将它牢牢地刻在我的脑海里,“沈涣,我真的……很想你。”

他苦笑一声:“在你提出分开的那段时间,我都不敢想象,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分手,我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挽回你。”许衷的手点了点我的胸口,隔着这层血肉,他仿佛触摸到了我的灵魂,“为什么要在分开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你真的很不好呢?”

我点头承认他说的对:你以前对我本来就不好。

许衷也不生气,任由我指责他。

“你先睡吧,”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一点半了€€€€你有很长时间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至于刚才的吻……是我考虑不周,以后只要你没说要在一起,我就不会再越雷池一步。”

我以为许衷会等着我挽留他,没想到他真的要走,还不是装出来的欲拒还迎。

许衷拿着吹风机,打开门,朝我笑了笑:“我先回房间了,晚安。”

我呆呆地看着他关上门,还是没能彻底反应过来。

房间里点了香薰,床头柜上还插着空气净化器,我躺在床上,用厚实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想着许衷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他试探着落下来的吻,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彻底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我一觉睡到天亮,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有被人拉开过。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是两颗药,压在底下的便签上的字龙飞凤舞,是许衷的字迹。

“水是温的,药是刚买的。我今天要去承志集团那边,中午和晚上不回来吃饭,有什么想吃的,你直接跟明叔说就行。二楼有个房间是装了隔音墙的小型影院,没事干可以看电影。”

我把纸条翻过来,说不上算不算意料之中,背面是几个更潦草的字迹。

“爱你。许衷。”

我看着这张纸条,犹豫了一下,没有把他扔进垃圾桶,而是小心地夹在了手机壳里。

跟许衷给我的那张银行卡一起。

我把药就着水咽了下去,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推开了门。

从二楼往下考,我看到餐桌上被玻璃器皿盖住的两个水煮蛋,旁边是一小碗馄饨。

明叔听到声响,从厨房里探出了脑袋,见是我从楼梯上下来,便笑弯了眼睛,指了指桌上的馄饨:“这是少爷要我给你准备的食物,说是在吃午饭之前先垫垫肚子€€€€鸡汤是昨天熬好的,馄饨是我叫人包的,鸡蛋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不好吃的话你直接说,我下次叫人过来做。”

我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您太客气了。

“我以前就说过吧,”明叔看懂了我的手势,他看着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馄饨,慢腾腾地说,“你对少爷来说是不一样的。”

如果在以前,我不敢苟同;现在却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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