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臣送走谭桢, 回来时看见原深站在门口, 挠头:“爸,你不进去吗?”
原深淡淡地扫他一眼:“少把心思放在不正当的地方。”
原臣一愣,这还是原深第一次说出堪称关心他的话。
他心里一暖,抱胸笑道:“我知道。”
原深嗯一声:“公司还有个会,先走了。”
原臣张张嘴,刚想说阿姨已经煮好饭了,就见他头也没回地坐进车里。
原臣只好伸个懒腰,叹气:“算了,这饭我一个人也能吃完。”
原深坐进车里,前头的司机目不斜视说:“先生,回公司吗?”
原深微微闭眸,手指拨动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半晌才睁眼:“跟着他看看。”
那个他指的谭桢。
司机点点头,说是跟着,那就是别让对方发现了。
于是黑色的卡宴慢吞吞的,不远不近地跟在谭桢身后。
天渐渐黑下来,冷飕飕的天刮着凉风,谭桢沿着路走,他其实已经饥肠辘辘了,原臣留他吃晚饭,他拒绝了。
他怕遇到原深,也觉得原家的氛围不太轻松,他吃也吃不下。
谭桢摸摸自己的肚子,这边的公交站离别墅区有一段距离,但好在公交车很晚才收班,可以慢慢走。
路上的雪开始下大,谭桢把围巾从包里掏出来,给自己裹上,又把毛线帽戴在自己头顶,围巾拉了拉遮住口鼻。
寒风呼啸,他打个哆嗦,围巾裹着他,身上开始回暖。
不远处有超市,谭桢又冷又饿,他犹豫一番,才走进超市,买了一桶泡面,接了开水泡着,坐在超市门口的桌前,等雪停。
大雪纷飞,临近年关的雪不知疲倦地席卷整座城市,路上树上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谭桢泡好泡面,缩在角落里吸面条,一边给谭奶奶发消息,说自己晚一点到家。
谭奶奶打电话来,念叨他:“都让你早点回来,不回来,吃饭了吗?”
谭桢唔一声:“吃了吃了,同学请的客,很好吃。”
谭奶奶:“知道了知道了,哪能让同学请,下次记得请回来。”
谭桢嗯一声。
挂了电话,他继续吃泡面。
停在不远处的卡宴,车面上已经覆上一层厚雪,路灯照得雪像是反光一样,笼罩上一层光芒。
原深坐在车内,风雪从他耳边过,未沾染分毫,他的目光落在超市门口的少年身上。
像颗顽强的野草,在路边上人人走过去都能踩死的野草。
原深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泡面了,他的生活中也断然不会出现泡面这个东西。
此刻却见谭桢吃得好像人间美味,捧着泡面桶,把汤喝得一干二净。
他淡漠地看着谭桢坐在屋檐底下,吃完泡面又进超市里买了一根火腿肠。
司机问:“要不要请谭同学上车?”
原深垂眼道:“跟上。”
司机只好再次不远不近地跟上。
谭桢这次没往公交站去,他反而走了回头路。
他捏着根火腿肠,往刚刚来时的方向走,卡宴不紧不慢地跟着。
司机沉默寡言,心中却在想难道是雪太大了,谭桢要回原家借住?
原深也在想,谭桢要去做什么。
直到看见他突然拐进了一条巷子。
路灯微亮,谭桢背着书包,打着伞,蹲在巷子口。
一只喵声传来,谭桢轻轻地学着喵叫,小小的,细细的,像是怕吓到小猫。
不一会儿,一只橘色小猫从暗处走出来,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有些警惕,又渴望地看着谭桢。
谭桢掏出火腿肠,撕开包装,把内里露出来,放在一旁,自己再小心地退远一点。
小猫在原地打个转,试探地走近,然后一口咬住火腿肠,像是生怕谭桢后悔,一下子叼到角落里。
谭桢把围巾拉上,捂住自己的口鼻,免得冷风往鼻子里钻,一边小声说:“小猫,你是走丢了吗?天那么冷,你可怎么活啊?”
小猫吃得很快,它得了谭桢的投喂,也不怎么怕谭桢了,迈着小短腿,喵喵地叫两声,在谭桢脚后跟打转。
谭桢顺顺它的毛,有些可怜:“下次来,我再给你带好吃的好吗?”
小猫应该遇到了好心人,所以它后面有个不大不小的蓬,刚好可以给小猫躲雨。
谭桢看看时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想了想,他又奔跑去超市,买了瓶羊奶,买了几根火腿肠,把小猫喂饱,确定它能度过今晚,才又向公交站跑去。
不远处的车里,原深目睹一切,他拨动手指,菩提珠作响,一点一点的转动,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突然一笑,淡淡的,极其陌生,声音缥缈低沉:“原来还是株心地善良的小草。”
原深很难理解,一个本就自己过得艰难的人,还有善心去同情弱小的生物。
在他看来,这样的人是个蠢货。
有软肋,有善良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
原深不去看走远的谭桢,闭上眼,暖气打在他脸上,他降下车窗,风雪钻进来,在他指尖萦绕。
他淡淡道:“回公司。”
司机应声:“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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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谭桢坐车抵达胡同口时, 发现公交站台等着俩人。
他在车上还疑惑这么晚还有人在外面,走近一看发现是孟逢青和孔子钰。
他一时怔住,犹豫走过去。
孔子钰连忙把热水袋塞进他怀里,埋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哪个同学这么没有人性。”
谭桢手上放着热水袋, 原本冻僵的手顿时就暖和起来,连带着浑身的经脉好像都疏通了, 血液开始流动。
他呼出一口气, 打个哆嗦:“你怎么来了?”
孔子钰不满:“你还好意思说, 做什么都不告诉我,要不是谭奶奶说你出门和同学一起学习了, 我都还蒙在鼓里。”
孔子钰本来以为谭桢是和孟逢青去学了,结果他来等谭桢的时候,还恰巧碰见孟逢青,才知道原来谭桢真是和其他同学去了。
还好没和孟逢青, 不然孔子钰保不齐自己会不会当成把谭桢绑走, 绑到自己眼前,时时刻刻看着, 免得他忘了他才是他哥。
整天和一个外人混在一起。孔子钰不爽极了。
谭桢抱着热水袋, 觑一眼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孟逢青,他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 但还是被孟逢青抓到了视线。
孟逢青换了一件白色的卫衣,衬得他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朝谭桢微微笑:“既然你回来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就走了吗?谭桢懵了一瞬。
他张张嘴, 最后也只说出“再见”两个字。
孟逢青在这里等他, 等了多久他不知道, 等到他了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好像他本身的到来,就是他久等的意义。
孟逢青围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围巾衬得他肤色白皙,雪落在他肩头,簌簌地,像是在他跟前编织出雪幕。
谭桢举着伞,站在雪地里,微微抬起眼,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的肩头。
他在孟逢青转身时,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孟逢青微顿,垂下眼帘,他几不可闻地回他:“谢谢,你也是。”
很奇怪,很微妙,在这个夜色渐浓的黑夜,在这个铺得越来越厚的雪地。
谭桢抱着热水袋的手微微紧了紧,突觉喉咙干痒,他避开目光,低下头,盯着脚尖。
他今天穿了一件厚厚的棉袄,里面还有保暖衣,戴了一顶可爱的小熊毛线帽,黑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显得他有点呆。
孔子钰扯扯他的围巾,把他往身边拉了拉:“想什么呢,回去吧,我送你。”
谭桢呆呆地哦一声,最后看一眼孟逢青消失的背影,跟着孔子钰的步伐,往家的方向去。
孔子钰边走,还不忘参一本孟逢青:“你看看孟逢青,就知道谁对你才是最好的了,他连送都不送你,就自己回去了,哪像我,我要把你送回家才安心。”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废话,谭桢听得头疼。
他赶忙截住话题,说:“你已经有段时间没理我了,今天怎么又来了?”
自从上次,他拆穿孔子钰的心思,孔子钰便很少在他跟前打转了,有时遇到都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
孔子钰霎时僵住,他摸摸鼻尖,脸有些红,耳朵也有些红,他轻咳一声:“我不是不理你,我是怕你不理我。”
谭桢纳闷:“我不理你?”
孔子钰说:“你本来性子就扭捏,我这不是怕吓到你吗?”
谭桢更纳闷了:“你吓我?你怎么吓我?”
正好寒风瑟瑟而过,谭桢缩缩脖子,打个寒颤。
孔子钰正想说,突然对上谭桢疑惑的目光,他一愣,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喉咙发哑,声音干涩:“等一下,你那天劝我别喜欢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