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絮假装没看见,对着梅冶商微微一笑,内敛又矜贵,看上去似乎没有萧翎那么咄咄逼人,说出来的话却同样能把人气死。
“梅叔叔纵横一生,聪明绝顶。只是可惜了——”叶絮笑着,眼中是明晃晃的轻蔑,“令公子是半分聪明劲都没有继承到。”
偏偏梅衍完全不帮自己的儿子说话,甚至点点头:“你说的一点没错。”
“爸!”
梅冶商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
“前因后果,梅老爷子您应该已经清楚了,”萧翎从衣服口袋里抖出一张账单,“这是令公子私自打砸我的门店给我造成的损失,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咱们今天把这笔账给了吧。”
梅衍颤抖着接过那张纸,只听自己儿子大喝一声:“慢着,自己的店被砸关我什么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萧翎嗤笑一声:“你这嘴可真够硬的,死到临头还不认帐呢!”
梅冶商挺着胸脯理直气壮:“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账?”
那人是他几经转折花钱才找到的,交代事情都是匿名通过中间人,从来没有直接接触过。
他还真不信萧翎他们有证据证明他和那个人有关系。
“其实也不用特地去查你的人际往来,相信但凡做这种事儿,都不至于在这些事情上露出马脚。”
他们没有证据。
梅冶商松了一口气。
“不过——,”叶絮抿唇一笑,慢条斯理道,“我们也没必要舍近求远,直接查你的流水不是更方便?”
叶絮不急不徐的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流水记录。
“那就麻烦梅公子解释一下,这几笔转帐,是做什么用的?”
叶絮五官生的极精致,笑容和煦,头到脚散发着一股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但这笑容落在梅冶商眼里,充满了阴险和算计,妥妥的一个扮猪吃老虎的蛇蝎美人。
梅冶商指尖发凉,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们居然查到了他的流水?
他们居然能查到他的流水?!
梅冶商和萧翎叶絮再怎么斗,也不过是孩子家的小打小闹。
真正让梅衍生气的,毫无疑问,是梅冶商流水里那几笔还没处理干净的、见不得人的买卖。
梅衍的脸色极阴沉:“老大,你自己说,上个月那个害的老二差点闷死的保姆,究竟跟你有什么关系?”
梅冶商如坠冰窟,整个人冷的直打颤。
知道了。
他们都知道了。
梅冶商噗通都跪在地上,抓着梅衍的膝头,慌乱的辩白:“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才——”
他话还没说完,站在梅衍另一侧抱着孩子的女人也跪下了,哭得声泪俱下我见犹怜。
“我就说这个孩子生下来也是孽缘,全家上下没人待见我们娘俩,老大还想弄死我的孩子。我索性也不活了,带着孩子去跳楼,一了百了,大家干净。”
那女人看上去怯懦少语,没想到发起疯来也一点不怯,声音大得讲梅冶商的话都盖了过去,把怀里的孩子也吓哭了,一大一小占满了梅寅大腿的全部位置,一点发挥的空间都不给梅冶商留。
梅衍被妻子的哭声弄得又烦躁又心疼,也顾不上大儿子,只轻轻拍着妻子的背安慰她。
那女人也是个有心计的,抓着梅衍的裤子不依不饶。
“您今天不做个处置,这家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今天晚上就走,带着孩子一起走。”
梅衍烦不胜烦,抬手招来了律师。
“老大这次做的确实太过分了一点,张律师,我要修改遗嘱。”
这些梅冶商真的慌了:“爸!”
“你再怎么求我也没用,”梅衍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气,“你也太不懂事了,我还没死,你就敢对你弟弟做这种事情。将来我百老归山,谁还管的了你?”
“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从今天起,你不准靠近你弟弟十米之内。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对他动手——”梅衍阴森的眯了眯眼睛,“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里。”
“现在,滚出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这次,梅冶商大概是彻底输了。
输了家产,也输了他爸对他的信任。
他佝偻着背,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多岁。想他恣意妄为了二十多年,却不想有朝一日,败给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梅冶商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虚着嗓子:“爸,能不能再原谅我这一次?”
梅衍没说话,一屋子的梅家人,没有一个帮他说话。
会场的沉默像是一记响亮的巴掌,梅冶商脸上火辣辣的,没再做挣扎,灰溜溜的离开了。
叶絮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离开,直到梅冶商走远,才微微欠身,礼貌又谦和。
“那我们也走了,梅叔叔,此番叨扰,实在抱歉。”
虽说叶絮他们是受害方,但今天到底是人家自家人的生日宴会,他们俩突然登门告人家儿子的状,想想都知道有多讨人嫌。
梅衍刚帮着他们说话是给他们面子,可不代表他就站在叶絮他们那边。
梅衍神色不虞,也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就让他们走了。
梅家人的低气压丝毫没有影响萧翎的好心情。刚出会场的门,萧翎就心情大好的揽住叶絮的肩膀。
“刚刚梅冶商看我俩的表情你注意到了吗?可太逗了。”萧翎忍不住笑,“爽死我了刚刚,当了这么久的孙子,终于今天出一口恶气了。”
叶絮没防备,被猛的拉进萧翎的怀里,个人不受控制的趔趄了一下,却也只是嗔怪的瞥了一眼萧翎,并没有抱怨什么。
“就知道梅冶商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拿这么弱智的方法对付我,”萧翎啧了一声,好哥俩的晃了晃叶絮,企图寻求认同。
“简直把我们俩当傻子,你说是不是?”
“不是我们俩,是你。”叶絮一脸平静的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布,慢条斯理的擦拭着。
“你敢说要不是因为他整你的时候咱俩恰好住在一起,你不会顺驴下坡也顺道整整我?”
说这话的时候,叶絮勾着唇角,一脸的玩味。
萧翎僵了一下,一时间居然无法反驳。
确实会。
尽管梅冶商这次挑拨离间做的极其蹩脚,但无法反驳的是,叶絮确实很难在短时间内证明自己的清白。
哪怕萧翎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叶絮的手笔,也可以假装不知道,就把这个屎盆子扣死在叶絮脑袋上,理直气壮的趁机找茬。
萧翎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不管怎么说,这次多亏了你,兄弟我心里都有数。”
叶絮转头,一脸疑惑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给萧翎都给看迷惑了。
“怎么?我脸上有数学题?”
叶絮抿着唇,认真的思索了片刻。
“我……也算是,你兄弟?”
萧翎一时之间真没听出来这句话是疑问还是反讽,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你到底是想做我兄弟呢?还是不想做我兄弟呢?
萧翎真实的迷惑了。
就在气氛陷入沉默的时候,萧翎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东西。
触感软软的,还带声音反馈系统。
被踢之后啊了一嗓子,给萧翎吓一跳。
“我去!”萧翎中心不稳,差点摔地上。
定睛一看乐了。
地上这个蹲在墙角缩成一团,颓废的像是路边乞丐的玩意儿,不正好就是梅冶商吗?
“哟!这不是梅少吗?一会儿没见,就这么拉了。”
刚刚当着一屋子长辈的面,萧翎没好意思说太多,现在终于是逮到机会输出了。
“干嘛呀这么可怜?我还是喜欢你从前屌里屌气的模样,不然你恢复一下?”
梅冶商抬起头,大概是因为刚刚打击太大,眼睛都变得赤红一片。
“都是你们,”梅冶商像是喝多了酒,颤颤巍巍的扶着墙站起来,“都是因为你们,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因为你们。”
萧翎嗤笑:“你混到今天这个份儿上,完全是因为你自己又蠢又作。怪不了别人,今天换谁来你都是这个结局。”
“不是,不是的。”梅冶商一个劲的否认,然一下又变得激动起来,“都是因为你们,是因为你们私自盗取了我的银行流水记录,我爸才放弃我的!”
“说!”梅冶商目露凶光,“我的流水你们从哪里搞到的?谁给你们的?”
梅冶商已经疯了,不管不顾的朝两个人扑过来。
萧翎暗叫不好,下意识的挡在叶絮身前,却立刻被叶絮拉开。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叶絮一记利落的高抬腿,一脚把梅冶商踹在了墙上。
砰的一声闷响,梅冶商捂着胸口,疼的喊都喊不出来。
萧翎:……?
不是,等会儿。
叶絮不是小弱鸡吗?
小弱鸡能一脚把一个成年男人踢到嵌在墙里?
叶絮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襟,扭头看见萧翎震惊的目光,轻描淡写的解释道:“我学过跆拳道。”
“……冒昧的问一句,你的跆拳道是浩克教的?”
“?”
“没事了,我开玩笑的。”萧翎讪讪的别过脸,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
叶絮对他真的算是很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