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选秀奋斗的我总被迫修罗场 第14章

在选秀中有两类人活得最累。

一类是无论如何都没什么镜头的“贫民”练习生,对他们来说,哪怕遭遇恶剪,给人抬轿,都好过无人问津,没有镜头,所以他们会绞尽脑汁地为自己赚取更多的有效镜头,哪怕会因此遭遇全网攻击也在所不惜。

另一类是有镜头或人气的练习生,树大招风,为了避免节目组引导的无心之失,和后期恶剪导致的风评下跌,黑粉暴增,全民恶感,网络暴力,他们拼命规避风险,步步维艰,如履薄冰。

在《星光学院》第一期录制现场,这只叫做“自恋狂与帅哥”的临时四人小组,正努力将自己会遭遇恶感的风险降到最低。

“所以你们谁是帅哥,谁是自恋狂?”负责主持的是节目组请来的一位准一线主持人,科班出身,年纪比他们只稍长一些,主持功底却不弱,在顾夜宁组四人的眼神暗示下准确地问出了他们想要被问的问题。

顾夜宁说:“这是一个因果关系。”

“什么意思?”主持人很上道地继续追问。

“自诩帅哥的都是自恋狂,而自恋狂必然会自诩自己是帅哥,所以你觉得我们谁是帅哥,谁是自恋狂?”顾夜宁说。

“……”

“所以你们都既是帅哥,又是自恋狂?”主持人没被绕进去。

明烨大笑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我们什么都没说!”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录影棚顿时洋溢着快乐的气氛,连导演都破天荒没露出不悦的表情,看起来对他们这个带了点诙谐色彩的名字还算满意。

摸箱子顾名思义,就是许多综艺上都玩过的小游戏。

一个只有从前端才能看见内里的纸箱子,参加“摸箱子”的练习生从上方或是两侧的洞口把手伸进去摸到里面的物品,在规定时间内猜出物品是什么的人获胜。

虽然毫无新意,但观看每个人的反应也是独有的乐趣,粉丝也尤其爱看在这种情况下和鬼屋一样,通常是整蛊类的top。

“自恋狂与帅哥”队派出的是明烨和顾夜宁,他们和其他两支队伍的其他四名参赛练习生一同站在最前方,其他的练习生都退到了背后。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顾夜宁都只玩过一次摸箱子,因为不害怕也不担心,所以结束得很快。故而每次看见那些综艺里刚把手塞进洞口,就叫得天崩地裂的人,他由衷地觉得困惑:大家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少年了,真的会被箱子里那些假发,梳子,模型之流的东西吓到尖叫吗?退一万步说,哪怕里面真放了蜥蜴,无毒蛇这些活物,既然是节目组挑选的,那必然是没有危险的,何必如此惊恐。

后来他才明白,排除掉一些真的害怕此类东西的人,还有一种反应叫做“节目效果”,不管是吓得到处乱跑失声惊叫还是面部抽搐随时要晕倒,只要观众爱看,摸箱子的人就做得出来。

至于他……

手臂被人轻轻抵了一下,顾夜宁扭头,明烨凑近了他,在他耳侧低声问:“搞点反差的反应吧。”

“什么意思?”他呼吸炙热,紧贴着耳廓,顾夜宁忙着侧脸避让,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顾名思义,就是我们两个一个吓到崩溃恨不得四肢着地,一个冷静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声色,比赛要赢,节目效果也要做。”明烨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像是在和顾夜宁轻松地聊着天,而非讨论如何做出虚假的反应来吸引眼球,“不过夜宁你,估计演不出害怕吧。”

顾夜宁:“……”

他分辨不出明烨的这段话里到底有多少诚挚的部分,又有多少暗讽蕴含在内,也懒得去分辨。恰巧那头主持人的声音重新响起:

“那我们的自恋狂与帅哥队的两位选手先来怎么样?”

“夜宁害怕,所以我先来。”明烨顺畅地接茬。

无数人的视线热辣辣聚焦在被明烨拦在身后的顾夜宁脸上,一句骂人的言语卡在喉咙口,顾夜宁硬是给它憋了下去。

其他组的选手围拢在箱子前方,在看见箱子内的物品时,无一不露出了惊恐愕然的表情,陈冰甚至吓得脚下一软,差点没跌在地上。

顾夜宁:装,接着装。

他冷眼旁观着明烨卷起袖子,露出一副干劲满满,毫不胆怯的模样,将手塞进箱子上方的圆洞。

“三,二,一。”

他在心中默数。

“——哇啊啊啊啊啊————”

明烨惨叫着将自己的手从洞中抽出,蹦跳着连连后退,像一只装了弹簧的尖叫鸡,而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毫不意外的顾夜宁伸手在半途拦住了他转身撞墙的动作,将他捞了回来,面色冷静地配合他出演。

“湿……湿的!啊啊啊啊啊——”明烨手舞足蹈地冲镜头比划,又语无伦次地转向顾夜宁,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像是溺水濒死的人抱紧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明烨太知道观众想看什么了。他知道“反差”是许多人万变不离其宗的萌点,也知道怎样能制造反差,更知道如何能在给自己树立人设的同时,也让另外一部分人从中获取“cp粉”的福利,可谓皆大欢喜。

短短两年时间,他的蜕变令人震惊。他是合格的偶像预备,如果不曾利用过他人的话。

旁观者们笑到打跌,顾夜宁在一片放肆的笑声中垂下视线,他的手臂被明烨箍得生痛,对方的热度隔着薄薄衣料,生硬地紧贴着他,顾夜宁竭力忍住想要往一侧避开对方的身体本能,为了压制这种情绪,他不得不抬起手触了一下明烨的发顶,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虽然他从臂膀到指尖都紧绷得近乎僵硬。

“没事,没事,不会有危险的。”他轻声说,语气里透出一股诚恳的关切之情,情绪却高高地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虚伪的姿态,紧接着他又用甚至比之前更低,但确保能够被收录进话筒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那么……”

末尾的两个字收进欲言又止的迟疑中去,像一簇戛然而灭的火苗。

背对着镜头的明烨神色倏地一动,肌肉紧绷,嘴唇下意识地抿紧,但电光火石间那点动摇已经趋于伪装之下的平静,显然对方已经明白了顾夜宁做出这些举动的原因,顾夜宁几乎能够透过他的眼睛,看见他正飞速运转,想办法应对的大脑。

下一瞬明烨重新露出了那种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小狗一样的委屈眼神,裹上一层冒着凉意的潮气,湿漉漉地盯着他。

互飙演技的时候到了。

顾夜宁见不得他这装模作样的神色,佯装做综艺效果,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那根摸到了内里物品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按在他自己衣服上,顺势蹭了蹭,然后露出微笑:“擦擦,擦干净了再去摸。”

明烨:“……”

顾夜宁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又撸了一把他的后脑,他的发质偏硬,手感并不算好:“去吧去吧,别怕。”

明烨半含着委屈重新走上前去,走到半途猛一回身:“我再酝酿一下,要,要不你先来?”含羞带臊的示弱,连朝向哪个机位做出如此别扭的表情都像是一场精心算计,顾夜宁深知对方精通于此,并不以为意。

他略一忖度,兀自迈步上前,将明烨拨到自己背后。

“夜宁!加油!”

“夜宁别怕,如果害怕大不了就弃……”

背后贺天心声势浩大的鼓励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装不出害怕,索性不装的顾夜宁在他的助威声里,冷静地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洞口,一往无前地往下一探,一捉。

摸到了。然后径直将那东西拿了起来。

湿漉漉,黏腻腻,被他抓起来的时候,弯曲粗粝的物体无声地缠绕住手指,好像还有些额外的阻力,他想也不用想都知道这就是摸箱子环节的常客——

“章鱼。”顾夜宁说,半点不带犹豫。

然后他手下用了点力气往上拽了拽,手中章鱼像是在和他作对,拼了命用足上吸盘吸住纸箱壁,把自己往下拉扯,固执地死守自己那一方天地。那头贺天心欢呼着跑过来试图拥抱他的时候,他还在努力想把那只章鱼的爪子从纸箱里拉出来,好看看这个和他作对的章鱼到底有多大。

“别拽了,你是饿了吗?”管风弦从后面过来,握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箱子里抓出来,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手帕,“擦擦,食堂有油炸小章鱼,你要吃的话可以去。”

“我不是——”

顾夜宁话说到一半,目光无意中一瞥,注意到因为动作,管风弦的袖口往上跑了一点,露出了一小截手臂。

一道略显狰狞的伤疤横距在他腕上,猛地撞入眼帘,难免触目惊心。

他心头一颤,下一秒佯装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谢谢。”他低声说,用管风弦的手帕擦拭着手上的粘液,思绪却不知不觉飘远了。

第18章

最高明的营业,往往怀揣真心。

不管这真心是多是少。

顾夜宁和管风弦上辈子不熟。

哪怕他们曾经两次分在一组表演,朝夕相处,甚至一起睡过练习室。

但他们依旧不熟。

这种不熟几乎人尽皆知。

早期还会有人发出“管风弦顾夜宁今天认识了吗”的疑问,后期他们的cp粉都已经不再强求,自嘲“看脸拉郎”,但“全网无代餐”,因为哪怕二人无交流,只要站在一个框内,氛围感故事感就来了,每一帧都像在拍电影,美不胜收。

在互联网狂狙顾夜宁的时候,还有一拨人在默不作声地反其道而行,他们自称“缺德嗑药”,无论对顾夜宁有无好感,都不耽误他们嗑所谓的“烂人”cp。

也因此,虽然这cp相比之下并不算大热,但由于出圈的双人神图太多,所以也吸引了一大群靠脸嗑cp的颜粉,图频文学产出各个精品——然后他们戏称,就是因为两个人太不熟了,太没有故事但又太配了,所以留白过多,给人的幻想空间也就越多,就像一张能让人肆意涂抹的白纸。

也因此,他从不知道管风弦腕上的那道伤口的存在。

他猜整个节目组也鲜有人知。

但怎么看,那道伤痕都是割腕留下的痕迹。

管风弦怕是自杀过。

摸箱子环节录制得极快。

也因此不到一小时,就已经进行到了“你画我猜”的环节。

按照之前商定好的结果,贺天心画,管风弦猜。绘画的人有二十秒时间作画,猜测的人则有十秒时间给出正确答案,一共五道题,猜对更多的一组获胜。

毛遂自荐过的贺天心信心满满地抓着一只水笔,拿着画板端坐桌前,一副贵妇的端庄姿态,但因为有明烨的前车之鉴,在场的人对他的自信都并不看好,包括坐在他对面的管风弦。

管风弦轻言细语地劝说,言辞间颇有些小心翼翼:“你抓住重点,画的不好看也没关系。”

“放心,放心。”贺天心对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见所有人都一脸怀疑,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你们是不信我吗?”

“信你,信你。”顾夜宁敷衍他。

贺天心狐疑地看了看他:“我觉得你在敷衍我,但我选择相信你。”

顾夜宁还没回答,旁边的明烨嗤笑一声,那笑声任谁听都带着股嘲讽,但众人去看他的时候,他脸上却带着再诚挚不过的神色,甚至对贺天心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堪称十佳队友。

似乎是,短暂的没能控制住情绪。顾夜宁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侧过脸看见主持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词语牌,于是暂且将散漫的思绪收了回来。

在场的人除了管风弦,都看到了白纸黑字的“狼”字。

顾夜宁脑海里只能浮现出模糊的狼的画面,但具体的细节是一片空白,如果让他画的话,大概只能画出一个圆脑袋,两个尖耳朵,四只爪子的卡通形象,运气好的话姑且能让人看出是狼,运气不好可以是狗或者别的随便什么生物。

他努力又回忆了一下,再抬头去看,却看见贺天心笔下,已飞快地勾勒出一只狼的雏形。

不是动画里那些卡通狼的模样,而是真真正正的“狼”这种动物的轮廓,头颅,躯干,四肢,尾巴,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在他笔下栩栩如生地跃于纸上。

“哇……”

“牛啊!”

现场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和赞叹声,顾夜宁有些意外地去看贺天心,后者在倒计时的描述中抬起头,对着他挤了挤眼睛。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站在他右侧的明烨突然往前走了两步,隔绝了两人彼此间的视线,顾夜宁不得不抬头看他,见他笑着倾身,和站在前边的主持人飞快地说了两句什么。短暂的阻隔,紧接着退了回去,贺天心已经低下了头,正在更换下一张画纸。

不知为什么,顾夜宁觉得明烨的这个动作有点生硬古怪,但他没有多想。

接下来的录制进行得很顺利,贺天心没有夸大其词,他的确有相当出众的绘画水平,很快就在一阵又一阵的赞叹声里接连画出了蜡笔小新,汽车,电吹风四样,管风弦也不负众望地轻松猜出了所有的词语,很快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词。

主持人举起手中词卡,赫然写着“顾夜宁”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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