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没来得及观看接下来的导师点评,和B组的舞台表演,一个和他们相熟的工作人员匆忙进屋,在满座惊讶的注视下,示意A组的练习生先跟他出去。
一般情况下,会等到B组舞台的reaction录制结束,在这里观看的下一组表演者才会离场,毕竟舞台布景的时间也要计算在内,让选手们做准备绰绰有余。
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A组的练习生们在带领下鱼贯而出。
对方带他们重新回到了放置道具的房间门口。按理来说,在《念旧城市》B组开始登台时,他们的各类道具就应该开始搬运了,但目前这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名女性独自站在门口,顾夜宁记得她,似乎是道具组的某位管理人员,大家都喊她季姐。
确定没有他人在场后,对方目光在他们中间逡巡一圈:“你们的队长是谁?”
顾夜宁往前迈了一步:“老师,是我。”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季姐冲顾夜宁招了招手,拉着他率先走进房间:“刚才道具组来检查你们组道具的时候,看到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
“嗯,这里的杯子。”对方从地面拖过来一个纸箱。顾夜宁定睛一看,是他们跳舞所需道具的酒杯箱子,之前确认过数目,一共10支,现在也是如此,但……
季姐从箱子里取出一支杯子递给顾夜宁看:“这一支酒杯,边缘碎掉了一块。”
顾夜宁定睛看去。见手里的高脚酒杯,原本圆润光滑的杯口部分,出现了一个不算很小的豁口,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从那个豁口一路延伸往下至杯托位置。
他脸色微变。
季姐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此时才继续说:“节目组其实还有其他的高脚杯,但你们这种杯子是特别定制的……”
底部一圈是红色,装作盛着酒。
“要换吗?”季姐问。
顾夜宁想也不想,断然否认:“不能换,“喝酒”是我们舞台的重要组成部分。”
“那这个杯子……”季姐试探着问,“你们要自行决定把它给谁吗?”
A组的其他练习生都堵在门边,吵吵嚷嚷中都没错过这一席对话。陆航原本就因为《念旧城市》的表演心里不安,此时率先挂了脸:“怎么会这样?道具组的老师们不是应该把我们的东西轻拿轻放吗?众所周知这一次我们组的道具是二十个组里最容易出问题的。”
他的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季姐原本稍显抱歉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顾夜宁心思百转,知道现在不是计较“杯子怎么会出问题”,“是谁导致的”的时候,节目组的道具老师,能不得罪,绝不能得罪。
“老师,没关系。”他放软了声音,“这个问题,我们会讨论解决的。”
第50章
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陆航几乎已经将不悦写在脸上,道具组的工作人员们在和他们确认完毕后,终于再次开始工作,他们的动作异常谨慎小心,但之前已经出现了缺口的高脚杯无法挽回。
“现在怎么办?”陆航抱着胳膊问,“你说我们讨论解决,那怎么解决?”
他的语气过于咄咄逼人,态度实在有些恶劣,顾夜宁抬头往前看了一眼,陆航没意识到这条走廊的尽头是有摄像机的,也忘了他们身上还都戴着麦,但他不会刻意提醒。
“杯子是特制的,无论是花纹还是底部模仿红酒的颜色,现在再想更换也只能用普通的高脚杯来替代,肯定行不通。”顾夜宁说。
“那这破了的杯子谁拿?你不会是想让C位来拿这个杯子吧?”陆航又说。
他挑拨离间的意味太浓厚,顾夜宁不欲和他在这种时候起争执,顺手扯了一把往前跨了一步,看起来随时要开口反怼的贺天心,和气到脸色发红的叶丛茗,只平静地说:“不用担心。”
“我来拿这个杯子。”
这场闹剧压根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在顾夜宁说出“我来拿这个杯子”之后,陆航的满腔恼火像浇上了一捧凉水,“噗嗤”一声被迫熄灭。他想说点“你装什么好人,舞台表演不好谁来负责”或者“未免太圣人了点吧”之类攻击或者阴阳怪气的话,但他虽然脾气大,性格暴躁,但毕竟不是傻子。
杯子出问题无论是否是意外,都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现实,这不是顾夜宁的错,对方甚至还直接决定由自己拿破掉的杯子,哪怕是意气用事或者英雄情结,至少已经承担起了队长的责任,陆航如果再不依不饶下去,就显得过于不讲道理了。
况且距离开始录制的时间没多久了,他们找不到替代品。
趁着在后台忙碌着补妆和整理舞台服的空隙,管风弦凑近了顾夜宁。
“杯子,不要紧吗?”他问。
顾夜宁笑了笑,说:“没事。”
“我不是在和你客气——陆航说的也没错,我是舞台的C位,考虑到队形对称的问题,我来拿破掉的杯子的确更和谐一些。”管风弦的声音一如既往轻飘飘毫无落点,但语气并没有勉强的意思,“队长不代表需要承担一切责任,包括和你无关的部分。”
顾夜宁说:“我也不是在和你客气。你表演的部分太多了,杯子破损会很容易被发现。”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管风弦的眼睛,发现在忽明忽暗的后台灯光下,没有戴变色瞳片的对方,眼珠像是撒上了一层糖霜的焦糖面包的颜色。
他摸了摸肚子,感觉自己大概是饿狠了。
“今天舞台结束,我们不如去吃顿好的。”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管风弦:“……”
他一愣,随即一笑,笑容薄薄浮在脸上,转瞬即逝:“行。”
他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径直往前方面前正空的化妆老师面前一站,自动岔开了绅士腿,老师在他那张毫无破绽的脸上找了又找,最后只能用化妆刷在唇上又补了点口红,然后示意他走人。
贺天心又过来了。
他的眼皮上薄薄涂了一层深色眼影,除此之外只画浓了眉毛,用阴影强调了轮廓,妆容比顾夜宁还素淡,站在顾夜宁面前张嘴刚要说话——
“今天舞台结束去吃顿好的吧,在小卖部多买点。”顾夜宁说。
贺天心噎了一下,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行,明天正好放假没有拍摄也不怕肿起来,弄点底料搞个麻辣烫吃吃——不对,这不是重点,关键是那个杯子凭什么你拿?他陆航不是上蹿下跳义愤填膺着吗?不如把那杯子给他。”
顾夜宁说:“没事,我说我拿就我拿。”
贺天心盯着他:“你有什么新的想法了吗?”
顾夜宁说:“只是有了一点处理的对策,但是能不能做得好,我还不确定。”
贺天心说:“我看你的表情,还蛮有把握的样子。”
在涉及舞台的部分,顾夜宁似乎很少有没有把握的时候,虽然平日里他时不时会露出沉思或者忧虑的表情,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现在从面前人的表情里,他看出顾夜宁确实是有了一些应对的办法。
虽然顾夜宁没说,但他选择相信。
《念旧城市》AB组的舞台结束得还算顺利。
B组以较大的票数差败给A组,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两组练习生们在舞台上友好地相互握手、拥抱,做足了表面功夫,然后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下纷纷下台,回到后台的大会议室,等待观看大轴的曲目《爱盲》AB组的竞争。
《爱盲》A组,练习生们私下议论过,是不折不扣的高颜值高人气男模组,身高都超过一米八,没有染发,现在全员衬衫长裤,黑白两色,雅痞里略带一丝性感意味,往舞台上齐刷刷一站,台下的观众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另一侧的《爱盲》B组也不遑多让,各公司的力推选手站成一排,每个都是赛前赛后的热搜常客,名字天天以莫名其妙的方式挂在热搜上,就算是不怎么关注节目的路人,也快被这些个名字洗脑成功了。
顾夜宁曾经幻想过,自己重生后,再次站在被观众的欢呼簇拥的舞台上,被一双双热切的眼睛关注着,会是怎样的感受。
他以为自己会害怕、紧张、激动,甚至恐惧,但当他在滔天的欢呼声里带领队伍走上那个被灯光烘烤得暖洋森晚整理洋的舞台时,情绪奇迹般的没有任何波动。
他平静极了,大脑也不可思议的清晰。
沈廉站在顾夜宁和陈思燃中间,示意A组先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京皇娱乐的练习生,我叫顾夜宁。”顾夜宁扯开一个笑容,弯腰问候。
台下骤然爆发出嚣杂的欢呼和尖叫声,沸反盈天,顾夜宁没做好迎接这样震天喧嚣的准备,忍不住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他旁边的贺天心见他这模样,大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却没料到台下的尖叫声没有歇止,反而又高了几个度。
台下的舞蹈导师徐若瑾下意识说了句“好配”,才意识到好像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连忙捂住了嘴,她旁边的rap导师兰妮扭头看了一眼,两个女孩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你们怎么把cp嗑到学员身上上去了?”另一名rap导师SSwan笑着调侃。
徐若瑾面色泛红:“因为关系真的很好嘛。”
“不瞒大家,我还逛过好几个学员的cp超话,你们别说,还真香。”兰妮大大咧咧地说。
三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边厢三个年轻些的导师谈笑风生,那边厢,台上的A组练习生已经依稀做过自我介绍,并全员摆出了抱臂,以弯曲的右手食指顶住下巴的思考姿势。
“大家好,我们就是,惝恍迷离文化人!”
白肃一脸懵地拿起话筒:“什么文化人?”
“惝、恍、迷、离文化人。”顾夜宁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惝恍指的是人失意的样子,迷离是说……”
白肃举起手做制止状:“等一等等一等,虽然和惝恍不是很熟,但迷离我还是知道的。看我现在的表情,是不是就是眼神迷离?”他眯起眼睛,微抬下颌,露出一副似看非看,若即若离的朦胧样子,但一点也不迷离,看起来鬼迷日眼的。
这次不仅观众和练习生们,连沈廉都笑了。
白肃也不生气,一转身抛出了话头:“要说文盲,明明是我旁边这位一心跳舞,从小就是舞蹈学院出来的大师更文盲,是吧祝鸿?”
来了。
灯光烘烤着脸颊,顾夜宁感觉自己又开始出汗了。他缓慢地跟随着众人,将目光移至白肃身边不苟言笑的男性脸上。
对方三十多岁年纪,棱角分明,五官俊秀,坐在那里肩背笔挺,气质卓然,明明年纪还很轻,神态举止都显得过于严肃老成,几乎可以用古板来形容。
祝鸿。
明烨的亲舅舅。
听到了白肃的呼唤,他也没露出任何类似于“笑”的表情,更没有接下调侃的意思,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翻阅了一下面前的选手资料,然后拿起了话筒。
“顾夜宁。”
他点名说。
顾夜宁一愣,随即应了一声:“祝鸿老师。”
“这次的舞台,我不负责指导你们《爱盲》AB两组的舞蹈部分,但是我听旁边的徐若瑾小姐说,A组换过一次C?”
顾夜宁:“……”
站在舞台上,他的手指第一次有些微微打颤,不得不用力攥紧了拳头,遏制住一些下意识的负面情绪。上辈子被祝鸿劈头盖脸训斥的记忆太深刻,加上那一集播出后自己遭遇恶剪的大规模网暴,导致他很难不对对方产生不良观感,甚至迁怒的想法,但在摄像头和无数双眼睛的聚焦下,他看起来依旧镇定自若。
“是,从丛茗换成了管风弦。”他说。
“理由是什么?叶丛茗不能驾驭?”
顾夜宁:“……”
这人是不是没什么情商?
他顿了顿,才勉强继续说:“因为这首歌需要表演和演唱的部分都很多,丛茗是我们队伍的主唱之一,有大段的唱段需要练习,考虑到了分part的平衡,和大家都能够更好地展示自己的问题,加上最后商议出的这首歌的“我们A组自己的基调”,管风弦的表现会更合适。”
“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定管风弦?”祝鸿追问。
顾夜宁:“……或许是因为,我们也是在练习中不断吸取教训,相互磨合,并且逐渐完善每个部分的?”
这些播出的时候绝对都会一刀不剪放出来制造冲突给观众看,到时候你自己去看不就好了,何必在这里问这问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