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又是个间歇性飘雪，但阳光灿烂的日子，就好像前一天晚上，和当日凌晨萦绕在偌大的合宿基地的郁气，都随着清澈的日光一扫而空。
顾夜宁抵达宣布第零轮排名的录制现场时，许多练习生都已经到了，正三五成群围绕着说话。统一的黑色制服内搭白色衬衫，增添了几分飒爽利落感，从画面上有效缓解了众人昨天熬夜担惊受怕或是吃瓜的疲惫。
齐继正在戴麦，见顾夜宁过来，冲他笑着招了招手。
他戴了两个麦。
顾夜宁清楚齐继的第零轮投票成绩没法进前七十的上位圈，但在第零轮录制就戴双麦，说明节目组对齐继未来的发展很看好——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一个练习生的潜力如何森晚整理了，在齐继的一公舞台结束后，现场粉丝的反馈及导师的夸奖都是他获得青睐的助力，现在看来，黑马剧本已经递到了齐继手里，全看他接不接得住。
他看着齐继，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宁哥，你笑什么？”齐继整理好服装，凑过来好奇地问。
“太好了。”顾夜宁说。
虽然不知道顾夜宁为什么这么说，但齐继也跟着他笑了起来。两个人互相鼓励了几句，恰好看见陈冰走了进来。
他一改往日怯生生令人怜爱的姿态，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实质性的郁气，几个站在他附近的练习生都忍不住避让开来，生怕在这种时候被他迁怒，或是给他沾上关系，被大众连坐。
录制即将在八点半开始，负责为他们录制第零轮的并不是导师，而是——
练习生们之中发出了一连串躁动的惊叹，顾夜宁扭头看去，正瞧见一名穿着白色套装，容貌秀雅干净的女性在工作人员的招呼和掌声里走进录影棚。
“卧槽！祝漾！”
“我的女神怎么来了？”
“没人告诉我这一轮居然是祝漾女神宣布结果啊！”
四周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练习生们按捺不住见到了知名女星的激动情绪，交头接耳着，纷纷把目光投向那位现今能在娱乐圈小花中争抢头把交椅的知名女星。
顾夜宁也愣住了。
上辈子宣布第零轮投票结果的是vocal导师白肃，他不会记错，这辈子居然在这一轮请来了当红流量花祝漾作为MC，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好事。
于节目组而言，祝漾是从天而降的大血包，自带流量和关注度。
于顾夜宁，以及盛繁、叶丛茗而言，也决计不是坏事——祝漾来自京皇娱乐下属的经纪公司，与他们所在的“唱跳明星”部门虽各不相干，他们三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住在热搜上的前辈，但对外自然都是京皇旗下的艺人和准艺人。
他在人群中找了找，找到了盛繁和叶丛茗，二人同样惊愕，但都极力掩饰着情绪的变化，以免被其他练习生发现后说些闲言碎语。
座位顺序按一公舞台的分组来。
惯常的入场仪式，因这是一次不会淘汰的排名而取消，练习生们在引领下鱼贯而入，统统在录影棚一侧的椅子上入座。
在他们对面，几节台阶之上，就是全透明的阶梯式上位圈席。相比于上辈子的决赛出道席，七十人的上位圈席座位排布紧密得很，唯独第一名牢牢占据着最上、最中心的“风水宝地”，独立于所有的名次之外。
顾夜宁坐在台下，仰头看着那个上辈子从未接近的位置，掌心濡湿。
他不得不把手掌贴在膝盖，用裤料蹭去汗水。
“紧张吗？”
坐在他隔壁的贺天心问。
“紧张。”顾夜宁如实说。
《爱盲》A组在最后一排，和顾夜宁相隔一个座位空隙的走廊右侧，就是《念旧城市》A组，黎昼听见他们的对话也扭头看了过来。
顾夜宁注意到他精神不佳，关心地问了句：“怎么了？”
麦还没有开，趁着这个空当，黎昼侧身低声对顾夜宁说：“昨晚昨晚思燃哥，叶天豪和原昊的事情发酵之后，公司挨个给我们打了电话，我一直到凌晨四点才睡下。”
基因使然，熬夜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憔悴的痕迹，但从他的精神状态来看，显然被训得不轻。
云上娱乐一个公司一同来参赛，一荣俱荣还没体现，一损俱损贯彻得很好：早上在来的路上，顾夜宁听练习生们议论，这次“塌房”的云上娱乐首当其冲，受到了大众的审判，一方面因为树大招风，另一方面，七个练习生一夜之间塌了三个，塌房方式各不相同却都与秀粉深恶痛绝的“女性关系”相关。
却没想到对外被称为“皇太子”的黎昼，居然也逃不开连坐。
“这明显不关你的事吧。”他那头的明烨忍不住插嘴，“一个公司的同事而已，谁能管得住谁啊？昨天我被塌房的时候，我们公司有个家伙得意忘形，在宿舍里大放厥词，走廊经过的人都听见了。”
黎昼摇了摇头：“昨晚我们剩下四个人几乎被扒了个底朝天，我睡下之前，好像连小学毕业照都被发到了网上。”
“这都行？”贺天心震惊地也凑上前来。为了能靠近八卦中心，他甚至挪了挪屁股底下的椅子，一手撑着顾夜宁的椅背，一手大大咧咧搁在顾夜宁大腿上，“你之前的信息这么好扒？我以为来之前会严严实实藏好呢。”
他这句话里隐藏的意思很明显，但因为太坦然，黎昼并没有被冒犯到，目光倒是在他那只随便的右手上定格了几秒：“……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但隐私暴露太多，总是有点不舒服。”
顾夜宁说：“换个思路，既然你们的过去被翻得那么干净，至少接下来喜欢你们的粉丝能稍微放心一些，不至于因为其他三个人的问题对你们产生信任危机。”
黎昼垂下眼睛：“的确。”
八点半，录制准时开始。关于凌晨的塌房，以及MC祝漾的讨论暂歇。无论练习生们有多想抱怨网友或是感叹祝漾的美貌，至少在四周开始工作的摄像镜头前，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摆出一副眼里只有排名的姿态来。
祝漾微笑着拿起了话筒。
“各位训练生大家好。”她的面容被放大在录影棚的四块led大屏之上，不愧是女演员，即使是最普通的马尾和淡妆，依旧容貌精致，气质不俗，“大家可能还不认识我，让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祝漾，是一名演员，对，大家前阵子暑期档看的那部风评不佳的《月半山》由我领衔主演。”
录影棚内哄笑声四起。
大胆的练习生忍不住喊了起来：
“《月半山》好看！”
“我们就喜欢那部电视剧！祝漾老师的演技战胜一切！”
“我们都认识祝漾老师，老师别谦虚了！”
在笑声里，祝漾微笑着做了个手掌下压的动作，示意男孩子们冷静下来，随即俏皮地继续说：“听导演刚才和我说，你们中间有一部分人今天的录制任务会很重，所以让我的开场白别说太多，最好直接开始排名宣布。我说不行啊，至少得和大家寒暄几句——”
“——毕竟你们亲眼见“慕容雪”的机会也不多嘛。”
慕容雪是她下一部都市浪漫爱情剧中女主角的名字。
笑声再起。
不愧是童星出道，见过大场面的女演员，很快就掌握了录制的节奏，在她的玩笑声里，许多练习生紧绷的情绪都得到了舒缓，脸上纷纷浮起笑容。
“正如大家所知，这一轮排名发表，我作为MC还是挺轻松的，至少我公布的结果，不会给大家带来分离的结局。”祝漾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后，终于正色，“但是另一方面，我想在场的两百名训练生们也都清楚，这次排名虽然不淘汰任何人，但直接关系到特别重要的内容——作为“唱跳爱豆”的训练生梦寐以求的舞台。”
——“你们的导师合作舞台。”
练习生们之中倏然一静，随即控制不住地议论纷纷。
上位圈自知绝对不会失去这个资格的练习生们面不改色，大部分人甚至早已在这之前谨慎挑选了自己想要合作的导师，下位圈的练习生本就没对这个舞台怀有期望，因此只是随便地议论着出道位的练习生都会是谁。
相比之下，名次在六十至八十上下浮动的练习生们是最紧张的。
顾夜宁在投票截止前查看过排名，那时叶丛茗的排名在七十七位，盛繁则在八十六位，但实际上这个位次练习生的票数差距很小，粉丝如果足够努力，能够带领练习生实现逆袭——上辈子二人并没有这么靠前的排名，但这一次不同以往，他们的初评级舞台表现不错，且在第一期被播出，赚足了眼球。
他回忆起了贺天心曾说过的那些关于第零轮暗箱操作的话。
说出那段话的人歪着脑袋看了看他，说：“从刚才开始，到现在，你紧张得是真的有点早了。”
台上的祝漾刚开始宣布从六十到六十九位的练习生，第七十位则要在第一名确定之后宣布。
“我……有点担心盛繁和叶丛茗。”
顾夜宁说。
这话半真半假。
按贺天心所说，如果京皇想，他们三个都能进入前七十并不是天方夜谭——祝漾作为MC的出现，虽猜不透公司的意思，但无疑给本来就怀揣希望的盛繁二人增加了几分希望。
而自己……从刚开始就稳居第一的自己能否在这一轮坐到那个位置上，他其实也不敢打包票。自己第一位的最大竞争者，投票截止前的出道组们，就围绕着坐在自己周围。
他扭头看了一眼，管风弦纹风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漠，如果不是自己特地查看，对方几乎快隐匿到失去存在感。
第三名。
另外一侧的黎昼十指交叉在膝头，后背绷得笔直，姿态不卑不亢。
第四名。
贺天心说：“把手给我。”
顾夜宁不明所以地伸出一只手，于是他旁边暂列的第二名，他目前最强有力的竞争者，张开五指将他的手轻轻握住，接着十指相扣。
顾夜宁忍不住想笑。练习生们在公布排名期间手拉着手十指相扣甚至搂住彼此并不罕见，但在刚开始宣布末尾位次的时候就这么做，显得有些大惊小怪。
“替你帮盛繁和叶丛茗祈祷。”贺天心笑着说。
祝漾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至全场历历可闻。
她已经宣布完了第六十九名，和六十八名的练习生，分别来自和风传媒的何陆，谢逅的同公司练习生，以及个人练习生杜林君——顾夜宁曾托他给齐继送过药，此时正在宣布第六十七名。
“这名练习生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撕漫男。”祝漾顿了顿继续说，“撕开漫画走出来的漂亮男孩，我们的制作人在给他投票的时候这样说：他精致得像个玩偶。这样的观点代表了至少一半的制作人对他自我介绍视频和才艺展示的看法。”
她笑着抬起头：“——简单来说，就是看脸觉得他长得好看。”
不少练习生们都笑了起来，顾夜宁混在其中，目光却不自觉地冲某个方向看了过去。听到了这样的形容，他似乎想到了一个人，但这个人……
“让我们恭喜个人练习生——齐继！第六十七名！” ！！！
顾夜宁猛地站了起来，甚至抢先于所有人一步。
贺天心一没留神，也被他一起拽了起来，以至于顾夜宁条件反射想拍手的时候，才意识到问题，连忙道着歉松开了手。贺天心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臂表示自己不介意。
齐继这时才站了起来。
他神色惊愕，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最后再去和祝漾对视，似乎是想确认这个名次确实是属于自己的。要知道在这之前，他的排名结果在百名开外，根本没有逆袭的可能。
祝漾鼓励地冲他点了点头。
他周围的练习生们纷纷站起身和他拥抱，林柏悦甚至穿越过几排人墙拉住了他的手，眼含泪光。
《疯》的练习生坐在倒数第三排，齐继一脚踏着拖鞋，另一只脚则穿着统一的白色球鞋，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行动不便。
顾夜宁三步并作两步跑下台阶，齐继见他正向自己跑过来，就停下了脚步，冲他张开了手臂。
顾夜宁抱住了他。
只有齐继才知道这个拥抱有多用力。
“太好了。”他听见顾夜宁说。这句话似曾相识，在录制之前顾夜宁曾笑着说过一次。
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顾夜宁如此激动，却还是紧紧回抱住了对方，灿烂地笑了起来。
第63章
掌声雷动。
拥抱的顾夜宁和齐继同时出现在两面led大屏内，另外两面，镜头分别对准了鼓掌的贺天心与管风弦，以及黎昼和明烨，他们恰巧坐在彼此隔壁，因此画面捕捉起来非常容易。
随即一晃，又变成了卫南星和谢逅的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