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选秀奋斗的我总被迫修罗场 第67章

“接下来我们要进行的故事会环节,每个人轮流讲述关于自己所表演舞台相关内容的故事,故事一旦得到了在场所有练习生的“pass”,将会轮到下一位练习生。在练习生讲故事的时候,他面前的蜡烛会被点亮,故事讲完了,蜡烛会被吹熄,得到相应的奖励。但是如果故事讲的没有得到全票的pass,那么将会受到惩罚。”

这段叙述是由执行导演完成的。在无人出声的压抑黑暗中,搭配着他平板无波的声音,仿佛这不是录制现场,而是什么灵异鬼怪故事讲述协会。但不得不说,虽然拍摄现场的感觉非常古怪,但粉丝们应该会被这种气氛感染,众所周知,鬼屋几乎是大众最偏爱的综艺内容之一。

“我们不会穿越到什么无限流恐怖悬疑副本里了吧?你们说话说的真的很吓人。”陆航大声抗议。

执行导演并不理他:“下面我们按照顺序,由第一位练习生来讲述一下你的故事。故事内容可以是编造,也可以是真实,可以是恐怖的,也可以是温馨的,只要符合你所要表演的舞台的主旨就好。”

完完全全没给他们准备的时间。

他手指的方向,是坐在圆桌最外边的陈冰。陈冰抬起头看了看坐在旁边的一众人,不安地将手搁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咽了口吐沫,张口欲言,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讪讪地将嘴闭上了。

“导演,我能问一下吗?刚才你没有说,我们如果故事讲的不好,或者讲的比较好,会有怎样的惩罚?”顾夜宁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古怪的气氛,他举起了手,选择了一个极为妥帖的插话主题。

黑暗中,他觉得导演的目光看了过来。

“啊,忘记和你们说了:其实惩罚和奖励的内容都很简单。”导演说。

“奖励,是当着镜头和大家的面读出粉丝给你们的十条表白,或者彩虹屁。”

“至于惩罚,则是读出十条经由节目组筛选过的恶评,或者负面描述。”

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顾夜宁也随之一怔。

这种主题其实还是有的,在上辈子,但是因为考虑到练习生们的压力过大,所以给他们读的都是节目组精心挑选的好评和表白,意在赛前鼓励大家努力奋斗,但是后面的那条阅读“恶评”则是不存在的。

无缘无故读恶评的行为很奇怪,但如果打着讲故事的幌子,最后的选择权又交到了其他练习生手里,这一期衍生节目就会立刻变得血雨腥风。

——我选择不让你pass,你因此读了恶评,变得意气消沉,我和你的粉丝不大打一架才是有鬼,制定规则的节目组反而在其中全然隐身,乐见其成。

而如果恶评真的足够恶毒,对练习生的打击也是毁灭性的,在这种高压力的环境下,虽然大部分人都表现得足够乐观和积极,但其实都是一根稻草就能压弯的骆驼。

刚才从食堂回来的路上,那面led大屏也早已重新开始播报排名,刷新一小时一次,排名浮动,名次上上下下。

顾夜宁草草看了一眼,自己暂时位列第一,就没有继续看下去。他姑且如此,更别提别人。

那个瞬间顾夜宁甚至觉得节目组已经放弃了陈冰,才会迫不及待地将他选进这期物料,才会第一个cue到他,而也疑似“塌房”的陆航也在其中。至于他们其他五个人,上位圈的练习生读恶评,本来就是上好的噱头,观众乐于观看,粉丝还能被大虐一把,聪明点的练习生应当都不会放过这种送上门的“机会”。

但他人如果全部给了“pass”,这样的戏台子却又搭不起来,必须引导至少一个人否定自己的故事。但同时,故事又不能说的太敷衍,会显得自己想要读恶评的心思昭然若揭。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个普通的录制,却俨然成为了在场练习生们勾心斗角的舞台。

或者说,节目组乐见其成的舞台,已经搭建好了戏台子,全等演员上场表演。

第78章

蜡烛还没点燃,顾夜宁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他不得不抬手用力按了按左心口,遏制住一种作呕的不适。

这个圈子光怪陆离,为了爆红和流量,不少人殊形诡色,做尽了离谱事,选秀只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年轻人踏入的第一步,况且这场录制只是小巫见大巫,在场的人里能有几个想到这一层都是问题。

但也因为练习生们的一无所知,才更吓人。

“我能不能想一想,然后再说?”那边的陈冰结结巴巴地问。

执行导演说:“可以,如果有人愿意代替你第一个说,那你可以排在他们后面。”

场面倏地一静。

无论是意识到哪里不对的,还是暂时没能想到任何“故事”的,或者被“表白”与“恶评”的惩罚弄得不知所措的,其他六名练习生都没能立刻开口。谁也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要不我来吧。”

“我吧。”

顾夜宁话音刚落,才意识到有个声音和自己重叠而出,他一愣,扭头看去,恰好看到坐在身边的明烨也一同看过来的目光。对方像是不意外这个巧合,坦然地耸了耸肩,顺势将自己的一条胳膊搭上顾夜宁的肩膀,随即笑着说:“怎么办,我们怎么都想讲故事。”

光线并不强烈,顾夜宁看着明烨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眼睛,半晌才说:“夜宁要先说,那你就先说。”

顾夜宁能从明烨的表情里读出他的些微想法——十五岁的少年长到十七岁,虽然面目全非,但好歹保留着一些过去的,他自己都不清楚的细微习惯,但在没开灯的情况下,他当然看不出对方眼睛里的情绪,毕竟那里边不可能真的画着个扇形统计图:四分邪魅三分讥诮再加三分愉悦……

所以他不清楚明烨想第一个说是在打什么主意。

明烨大概也不清楚自己先说是为了什么。

“那就我先说。”他说,强忍着没有把那条现在还没放下来的胳膊扯掉。

一丛小小的火苗,在顾夜宁眼前被徐徐点燃。

他盯着那点随着空气流动而跳动的火焰,半晌才说:“……沈廉PD的《黄铜唱片机》,是一首唱给死别之人的情歌。”

“那我就讲一个死别的故事吧。”

顾夜宁其实并不擅长抒情类的说话记事,他学生时期的议论文永远高分,但抒情文一塌糊涂,更不可能像之前的郝司文那样,清晰地顺着脉络,三言两语就给大家梳理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只能言语晦涩地开头:

“我有,一位非常敬重的长辈,他是我的舞蹈老师。”

“去年,他去世了。”

“是一场意外,他离开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

“其实在他去世前,我因为和他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别扭,已经小半年没有联络过,也没有练习跳舞了。”顾夜宁说,他努力在脑海中组织措辞,试图把自己的这个故事说得清楚一点,“我……大学是数学系,和数字打交道,恰好那年也选定了导师,顺利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

“我去。”顾夜宁听见远远的,陆航倒吸一口冷气,“你应该和上一届想读博的那个人——咳,那个前辈认识一下。”

气氛骤然和缓。

好几个人直接笑出了声,包括在他们对面的工作人员,和抱着胳膊的导演。

上一届的那位前辈练习生比顾夜宁还好学,第三轮淘汰前他卡位,PD问他如果被淘汰怎么办,他说淘汰了自己就回去继续考博,因为自己之前的硕博连读没申请上气得要命。

结果那位前辈又幸运地卡位进了决赛圈,一直苟到最后,在决赛夜因为没能入选出道大名单而面露喜色,说是自己在选秀过程中反而再次确定了想要做的事——研究化石,反而成了一段佳话。

顾夜宁干咳一声。

“等考上了研究生之后,我又和他见了一面,说了我的想法。因为注定不走专业道路,加上我年纪也越来越大,以后可能没有多少精力继续练习舞蹈。”

肆无忌惮的学生时代即将彻底结束,舞蹈将成为封存在过去的爱好。接下来,搞钻研、做研究的生活将在顾夜宁面前徐徐展开,他是去和宋维千老师坦白,自己打算彻底结束现代舞的学习和练习,挥别这段从小学就开始的,风里来雨里去的人生。

宋维千第一次真的发了火。

“其实他和我都很清楚的,在我中学时代拒绝走专业道路之后,未来的人生可能没办法留给舞蹈多少时间了。”顾夜宁慢慢地说,“成年人的世界还是二十四小时,但好像没办法继续挥霍。”

“再后来,最后一次看到他,就在他的葬礼上。”

“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有什么特别坚定的目标和远大理想的人,每天的生活只是随波逐流。学习的时候,大家都在学,所以我特别努力想要学到最好,甚至学到最高学历。跳舞的时候,只是没那么讨厌,但因为在跳了,所以要特别努力地跳。”顾夜宁回忆着说,“尤其是他从来没有夸过我,现在想来,我从学生时代一直到现在,坚持了的十多年舞蹈,与其说多热爱,不如说是因为不肯认输,尤其不肯向他认输。”

“他也和我说过,他说我只凭借这个念头生活,一定会吃苦头。因为四处碰壁才是这世界生存的法则,我这样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的人,迟早会因为找不到目标而活成碌碌无为的样子。”

“那次争执,我一度因为他的话,非常伤心和迷茫。”

上辈子,站在那个舞台上,在与最后一个出道位失之交臂的时候,他脑海里曾短暂地掠过恩师宋维千的脸。突然间明白了对方在最后的那次见面时和他说过的话。

原来真的有,无论怎么付出努力,都得不到结果的事。

“但现在我特别特别想他。”

顾夜宁说完了。

长久的寂静。无人说话。

在这种时候鼓掌显得有点奇怪,但不给任何反应,又好像过于冷淡,半晌顾夜宁才听见贺天心问:“所以,你选择参加这个节目是想证明什么呢?”

顾夜宁知道他想问的其实是,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别人让他这么做了,于是他来到了这里,想要获得第一,也是因为骨子里“要做到最好”的执拗作祟。

“大家可能知道,也可能不清楚,我在两年前参加了一个名叫《交换才艺》的综艺节目……嗯,和明烨一起。”

顾夜宁注意到明烨偏头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在惊讶自己居然主动提起了这个之前一直避而不谈,讳莫如深的小糊节目。

“那次参加,其实就是老师推荐我去的。节目第一季筹办的时候,他也问过我想不想参加,但是那一年我恰好做了考研的决定,所以拒绝得更干脆。”

虽然知道这时候笑不太好,但是陆航还是憋不住地发出了第二声笑音。

大概很少有练习生会把“考研”挂在嘴边,连着提了好几次的——那位一心读博,现在确定保博的前辈练习生除外。

“回忆起来,其实在初中时,我曾经遇到过星探,有过一次远赴海外公司练习出道的机会,但是那次家里人做主替我拒绝了,我和老师提起过。当时的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现在想想,是不是那时候我的失落表现得太明显了呢,能让他一直到我大学,都还忍不住鼓励我去试一试。”

宋维千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

他迟来地意识到这点。

“他真的离开后,我才第一次认真地去想,自己到底该做点什么。”

是继续深造学习数学和相关知识,还是往回看一看,那个自己都忘记了的,只有恩师替他记在心里的愿望。可是明明已经早早确认了不走那条专业路,宋维千还是认真地指导他,即使他只是个不成器的学生。

“节目的海选是九月底到十月,其实在八月份,我才签约了公司,确定了自己想来参加这个节目。”顾夜宁说,“在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看出了我的这个梦想,而我一直到他去世后才真的想明白。”

其实一直到他去世后,顾夜宁也没有彻底搞懂。

顾夜宁一直攥紧的手缓慢地松开了,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之前圆钝的指甲嵌入掌心的嫩肉,留下了月牙形的伤口,被咸涩的汗洇得一阵阵生痛。

坐在他两侧的管风弦紧紧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冰凉的手指用力地捏紧他的虎口位置,顾夜宁艰难地对他笑了笑,另一侧的掌心倏地钻入了另外一只手,这只手泛着热气,力气明显比管风弦更大。

是明烨的手。

他们一左一右拉住了顾夜宁,加诸在他手上的力量,硬生生遏制住了他喉头的那声难耐的哽咽。

宋维千的事,他和谁也不曾谈起过,哪怕是家人朋友,外人看来他像是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这一切,甚至在葬礼出现过一次后,再也没有去看望过师母和宋维千的两个孩子。

明明在刚才,电光火石间决定说这个故事的时候,顾夜宁带了太多的私心。

他不想用“读恶评”的旗号虐粉,无论前世今生,他的粉丝爱他都已经太不容易,他不想让他们为他哭。但同时,他也清楚自己必须说出一个让人给出“pass”都觉得于心不忍的故事。

恰好的,《黄铜唱片机》是关于死亡,而再怎么肆无忌惮的人,对“死亡”都是忌讳的。他并不打算将这个故事说得太详细或天花乱坠,但感情宣泄的口子一旦打开,好像有些收不住倾诉的欲望。

他甚至不清楚,把这个故事公之于众之后,算不算在利用自己和老师的情谊——太多纷繁复杂的情绪堆积在胸口。

他用力握住了身侧的两只手,闭上了眼睛。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为死亡所带来的遗憾悲伤。

全员pass。

顾夜宁面前的蜡烛被他自己轻轻吹熄,下一轮的说故事人轮到了明烨。

相较于顾夜宁这个让人伤心不已的死别故事,明烨的导师合作舞台曲只是《hey》的女团风格,倾诉了一个大胆的女孩对自己心仪的男生不断散发魅力的表白故事。

于他而言并不是好事。

其一,他很难像顾夜宁那样,用“死亡”的话题封住所有试图不给他pass的人的口,其二,对于一名“偶像”预备役来说,擅自谈论恋爱的话题,尤其是“单恋”和“表白”,并不是大部分粉丝乐得看见的画面。

尤其是明烨前阵子刚刚闹出了一场无中生有的造谣,粉丝必然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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