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悬殊的现场票数差。
“我特别,特别想再一次站到他身边去,但我就是无论如何也没法站到那个位置上了。那么多次排名发布,和他一起站在小圆台上的人来来去去,但总也不是我了。”
“如果实在《说唱天王》,我还能告诉自己,这是我的领域,我拼一把,竭尽全力。但是在这里,每次升起这样的愿望的时候,我就会看着自己无论怎样努力,和他相比都稀烂的舞蹈水平,一遍遍问我自己:‘你凭什么赢?你凭什么再站到他身边去’?”
“所以形成了循环往复的情绪怪圈。”
“按理来说我应该知足的,因为对于一个没有什么舞蹈基础,只会rap的我来说,现在的名次已经意外之喜了。可是夜宁就站在那个位置。”贺天心比了个高于自己头顶的高度,“所以总是不死心地还想去够一够。”
“因为想要去站在他身边,也是为了我自己去到更高的位置。可我越是想努力,就越着急地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他又笑了笑,这次看起来像是苦笑。
如果说前半段他说的话是在和粉丝说,中间的那一部分,就是在和自己说,和所有人坦白。
“我这么说,不是在卖惨或者别的什么,希望粉丝们把我送到更高的位置上去,我是真的在这段时间陷入了很深的迷茫,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叙述我的这种情绪。”
“来的时候公司和我说,选秀节目就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我的粉丝就像是我背后默默支撑的后方补给和后勤保障,永远坚定地站在我的身后支持着我。”
“所以我选择把这些想法当众,坦率地说出来,希望我的粉丝们能够知道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谢谢大家。”
贺天心转向了另外一侧的导演,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这都是我突然想说的话,所以组织措辞有点磕磕巴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不要恶剪——特别是把‘夜宁是我的瓶颈’这句话没头没尾放出来,这不利于我们关系的和谐。”
录影棚再次发出了一阵笑声。
被点明了想法的导演挥了挥手,无奈地示意贺天心赶紧上台阶去,不要耽误时间。
明烨问顾夜宁:“你明白他的意思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听不懂?”
顾夜宁喃喃地说:“我上次找他谈话的时候,不应该等着他想说的时候继续和我说的,我应该揪住他,怎么样也要逼着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说出来。他这么痛苦,我完全没意识到。”
明烨:“……”
明烨更困惑了。
贺天心从三公现场票发布之后,的确是情绪肉眼可见的出现了起伏。
顾夜宁知道留到现在的练习生,在高强度的练习与内外压力的影响下,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但他也的确没想到,贺天心的压力远比他展现出来的大的多的多。
因为他一直在笑着,表现得很轻松,所以被人下意识忽略了。
但是实际上在所有人没注意的情况下,贺天心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内耗。
“他之前和我说,‘相比于在说唱之外的部分超过你,不如说是想站在你身边’。”明烨嘀嘀咕咕地和顾夜宁说小话,“你觉得这句话和他刚才说的那段话有什么联系吗?”
顾夜宁说:“他和你这么说过?”
明烨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顾夜宁说。
明烨说:“你到底明白了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当谜语人!”
此时站在舞台上,正鼓掌等候贺天心一个一个和其余的人拥抱,坐上他第四名的位置的谢逅问管风弦:“你听懂贺天心要表达的意思了吗?”
管风弦笑了笑:“听懂了。”
谢逅:“所以他到底想说什么?语无伦次地分析了一大堆。”
管风弦说:“他本来就没有期望过超过夜宁,但是现在却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意识到,他不仅没办法超过夜宁,连站在夜宁身边都变得很难了。”
谢逅:“哦,所以心态失衡了?崩溃了?”
管风弦:“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算了,也可以这么说吧。”
贺天心也只是讲出了他们这一批人共同的烦恼。
“导演组要着急了,贺天心的感言部分该怎么剪辑呢?”管风弦又说,他视线往下逡巡一圈,“前半段自我剖析太赤裸裸,后半段又全是“夜宁”,节目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刚才的那句话单独提出来恶剪一下,但是贺天心又提前把他们想做的拆穿了。”
谢逅说:“一刀不剪全放出来就是了。”
“然后跟你和夜宁一公那样直接引起热议?”
谢逅说:“只是把潜规则和想法都展示给所有人看了而已,这毕竟是个选秀竞争节目,又不是真的理想国。”
管风弦:“……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的,他们或许看到最后的结果应该就只能得到一个结论——贺天心和顾夜宁之间的感情不那么纯粹了,他们be了。”
谢逅:“……”
谢逅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恰好贺天心过来和他们拥抱,他过去敷衍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随即说了句“你还真敢说”。
也是不怕把这些直接说出来,让顾夜宁产生“我们的感情不那么纯粹了”的想法,就像刚才管风弦所说的那样。
贺天心笑了笑。
“一直憋在心里,什么也不说,才会变成我们中间最大的阻碍。”
“你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管风弦问。
贺天心说:“直接看着他的眼睛,我说不出来。”
第三名是黎昼。
“坐在顾夜宁隔壁的人和他争夺第二名”的玄学依旧成立。
大概是有了之前贺天心那段感言的铺垫,黎昼起身和顾夜宁、明烨等人拥抱的时候,肉眼可见的也并未露出什么愉快的表情。
他走上舞台,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握紧了手里的话筒。
“本来准备了一些排名感言的,但是听了刚才贺天心说的话,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森晚整理有点沉重。”黎昼说。
霍弋在上方哀嚎:“我求求你们了别这么严肃!我本来这一次录制就特别想哭!你们别让我真的哭出来!”
黎昼又回头看了一眼。
霍弋比了个“拜托”的手势。
黎昼说:“对不起。”
霍弋:“……”好了,我知道你还要说很多特别严肃的话了。
“其实相比于贺天心,我迄今为止的位次分别是,第六、第三、第五、第三。可以说不太稳定,并且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大家其实都知道的,《星光熠熠》第二季的出道组位次大部分都不稳定,几乎都是上上下下,谁都有可能拿到第二名的那个位置。”
“我的基础比较薄弱,虽然被说有一些天赋,但是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光是练习需要完成的舞蹈已经很艰难了,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夯实基础,做到全部兼顾,有时候粉丝们对我的一些表现不太满意,我自己也是这样的。”
黎昼低下头又想了想。
“其实我从小到大都被说,生活在“无菌”的环境里。”
“所以来参加这个节目之前,家里人也和我说了很多相关的潜规则。”
毕竟不是直播,有可剪辑的空间,因此他的发言没有被打断。
“他们说,选秀中最考验人心态的可能就是练习生之间的感情,和现实里名次以及票数之间产生的矛盾。”
他说的其实很委婉。
职场人喜欢说,不要和自己的同事成为朋友,因为同事大概率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竞争对手。
更别提这个节目就是刻意为了制造出“大逃杀”的氛围,才会将所有人的名次直接展示给所有人看,练习生之间的感情基础本来就薄弱的情况下,一点点排名的变动和票数的差距,就很容易造成心理不平衡。
而相互利用的情况也不少见。
这也就是为什么赛时许多如胶似漆的大热cp,在赛后老死不相往来的重要原因。
“但是来参加这个节目之后,我还是认识到了很多想要和他们一起出道的,可以深交的人。”黎昼往前看去,目光尽头是顾夜宁的身影,“就比如说夜宁哥。”
其余的练习生:“……”
黎昼继续补充:“……还有台上台下坐着的所有给过我帮助,和我聊天谈笑,一起奋斗的练习生们。”
一碗水端得不平,但好歹还是象征性地端了一下。
“但另一方面我也确实存在着贺天心所说的矛盾心理。比如说三公的现场票,我也一度肖想过超越夜宁哥所在的小组,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我们《Harder》组所有的需要加票的队员们。”黎昼认真地说,“我认为这是一种良性的竞争。”
“我觉得就是因为在这种良性的竞争的情况下,现实和理想的矛盾,才让贺天心产生了那些痛苦的纠结的情绪,因为我也是这样。”
“我也在这样的对自己的怀疑和纠结里徘徊过,甚至在参加这个节目之后,我看到了很多在我以前的想法里,完全不能够理解的东西。”
他的指向性其实很明确。
这个节目里从上到下,从选管到练习生自己,踩高捧低的事件绝不少见,但是作为“皇族”,作为既得利益者的黎昼公然点出来?他完全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听者各怀心思。
当下不少练习生悄悄地去看导演组的方向,想从他们脸上看出点什么。
台上的黎昼还在继续说话:
“虽然出现了很多,我好像不能接受,不愿意接受,未来也不会接受的事实。从刚刚进入合宿基地开始,我就一次又一次地发现了。”
“说实话,也有过很多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感到痛苦的时候。”
“粉丝们为了我们非常努力,每一次为了排名和我们的舞台表现胆战心惊,紧张到手脚发麻的也不仅仅是我们自己,粉丝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我想说的,也是对贺天心,以及所有因为粉丝的支持走到现在的练习生说——”
“让我们再为了自己,为了粉丝,也为了“理想国”的存在继续努力一把吧,至少不要留下遗憾。”
黎昼说完了。他的感言同样真挚。
也同样一部分能播,另外一部分不知道能不能播,估计会被节目组直接一剪没。
霍弋一边鼓掌一边自言自语了一句。
林柏悦没听见对方说的话,扭头看去:“你说什么?”
霍弋说:“我说他们那群上位圈真的好敢说,这些东西真的能被允许吗?”
林柏悦说:“也可能前一届,或者其他的节目也有练习生这么说了,只不过节目组不会把它剪辑给粉丝看而已。”
霍弋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
节目组展现出来的东西,只是他们想给大众看到的。
卫南星在他们另外一侧平静地插话:“其实也是因为我们这一届的练习生,思考的内容都挺深入的。”
大部分人在这样的环境下能够做好每一个舞台,维持好人设的同时,保持自己的容貌不会因为熬夜和作息不规律而大幅度下跌,体重不会忽高忽低影响健康就已经很难了,亏得上位圈的大部分人在这之后,还有心情不断反思和总结,甚至深入探究选秀现状和自己的心理健康。
他这么想着,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林柏悦和霍弋:“你笑什么?”
卫南星说:“就是觉得挺好的。”
如果自己未来出道的时候,能有这样一群善于反思,坦荡明白的队友,对他来说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