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风弦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要不要和导演说？”贺天心问。
“先下去吃片止痛药吧，大不了镜头先不给你。”谢逅也说。
管风弦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自己的情况自己有数。
顾夜宁思索了一会儿：“……我之前看过一个不知道真假的科学的办法，据说在头疼的时候，你在脑海里努力找到你头疼的区域，然后想象那里的形状和颜色，这样头疼能得到缓解。”
“心理暗示吗？”管风弦问。
顾夜宁点了点头。
“或者你试试看按虎口和印堂穴，据说也有用，我从小爸妈是这么说的。”前排的柏子洪提示。
这边的对话持续时间不久，广告全部结束，正式的排名直播，即将开始。
原本快要围成一个半圆观察管风弦情况的练习生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因为这个算是突发的状况，大家短暂的那么几分钟内，甚至忘记了自己面临怎样的处境。
但一旦重新站好，那种令人作呕的，有压力到甚至恐惧的情绪就潮水般涌上了身体，把人从头顶至脚底彻底淹没。
原本决赛的气氛就一触即发，再加上仿佛悬疑片或者恐怖片进行到高潮部分，鬼怪或者恶人即将攻击主角的背景音，夹杂着粉丝们凌乱的呼喊声，以及徐徐开始铺垫，准备宣布排名的，站在主舞台上的主持人们——
顾夜宁深吸一口气。
他对自己，对粉丝都有信心，但在这时都隐约觉得有些站不住。
前排的霍弋抖得厉害，林柏悦和陈思燃一左一右把手拍在他的背上，算是给他小小的支撑。
面前的那条走道，现在因为打光投影的缘故，是有点沉黯的红色，其上浮动着的字幕，是“最终排名公布”，那种不断在眼皮下循环徘徊的感觉有点糟糕。
“那么下面，我将开始公布，成为组合成员的第八名的练习生——”
顾夜宁忍不住抬起手，想去摸一下自己的左耳耳垂，强迫自己转移一点注意力，手指却先一步触碰到了连接左耳中耳返的那条线。
他默默又把手放了下去，深吸一口气森晚整理，检查了一下制服外套内里的无线接收器。
登台前他又找了面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状态，确认无误后，观察了一下耳垂部分的那个耳洞。取下耳饰后，那个被拉扯过的耳洞，形状看起来有些诡异的不正常，像是被撕开了细细的一条。
有过耳洞撕裂事故的人大多知道，看起来伤口并不大，但疼痛感能让人冒出生理性眼泪，伴随着比想象中更大的出血量。
第一个宣布的排名不是第九名，出道组的最后一个名额，而是第八名，对于许多人而言，这个节目的看点甚至不是C位是谁——因为这一档选秀的中心位悬念并不大，没有两到三个人争抢得你死我活，而是卡位圈谁能够成功跻身出道组。
“他一共获得了来自制作人投出的，12，770，491票。”
现场一片哗然。
虽然这次的投票周期很长，但是决赛第八名的练习生就能获得超过一千万票，并且在中报中，第八名还和上面一位票数断层了。
“这么多？”他印象里上辈子的票数和这辈子的差距非常大，第一位的黎昼票数也是堪堪过了千万。
大屏幕上，开始切换起好几位练习生的近景来。
顾夜宁抬头看去：
齐继的眼睛慌乱地转来转去，看起来快要呕吐了。石琛垂着眼皮，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去四处观察，以便于能够维持平稳的心态。林柏悦正侧着头看旁边的霍弋，似乎霍弋随时会晕过去，他的手还在断断续续拍着霍弋的后背。
看见进了屏幕里，陈思燃顿了一下，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不算笑容的笑容。
镜头重新给到主持人的方向。
下一秒又给了所有练习生一个不远不近的全景。
慌张的不仅是那几位被大屏幕抓取到的练习生，顾夜宁的眼神捕捉到，就连站在他们这一排两侧的卫南星，甚至身边的明烨的表情也算不上特别坦然，嘴唇紧抿着都在等候第八名的结果发布。
“他是——”
观众开始疯狂地喊名字。
各式各样的名字都有，在卡位圈附近的几名练习生更是频频被呼唤，台上的人紧张到无法呼吸，台下的粉丝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实力是众所周知的优秀，能力突出，外貌出色。”
“优秀”的定义太难界定，除了明烨这种听到“众所周知的优秀”反而松了一口气的，其他练习生的心脏都高高提起，悬而不放。
“他人缘好，性格开朗，人气高，是练习生们公认的开心果。”
这种描述也有点模棱两可，非要说的话，大众眼里的柏子洪、齐继、洪瑛隆、陆航甚至贺天心、明烨都可以被这样形容。
洪川看了看场外导演的表情，根据他们的要求，稍稍拖延了一点公布的时间。
短暂的一小会儿沉默，随处可闻的是粉丝们的尖叫声。
“他是！”
“来自艾美时尚的训练生！”
“霍弋！！！”
顾夜宁在自己大脑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先一步鼓起了掌，脸上自动浮现起了笑容。
前排的霍弋像是猛然被卸掉了身体里全部的力气，脚下一软，直接坐了下去，导致好几个想要转身去拥抱他的练习生手臂扑了个空。
“恭喜！”
“好啊霍弋你小子！”
“恭喜出道！”
顾夜宁弯下腰，从身后伸长了胳膊，将坐在了台阶上，半晌都没能站起身的霍弋从背后圈住。
乱七八糟的，许多双手隔着顾夜宁的胳膊，胡乱拍打在霍弋的肩上背上，甚至脑袋上——他看见明烨装作大人一样把自己的巴掌呼在了霍弋的脑袋上用力揉了两下，但决赛发胶显然用得太多，看起来触感并不是太好，因为明烨很快就收回了手。
许久，霍弋才慢慢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他摇晃着身子，甚至在往前走的时候趔趄了一下，连忙扶住了前排练习生们的肩膀。
大家手忙脚乱地拉住他。
镜头朝着霍弋的正脸拉近。
永远带着愉悦到不太正经的笑容的脸上，全是眼泪。
他缓慢地穿过走道，接过话筒，呆立在原地。
惯常能言善辩的嘴张开又闭上，许久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第188章
选秀节目里，总决赛排名发布的时候，出道组之中心理压力最大的，大概率是第九名：
第九位到底是谁，这个结果不仅要在第一二位发布完成后，最后一个宣布，因此站到最后一秒，还要被迫和另外三名候选人一起登上大屏幕，等待四选一的最终发表。
最后结果出来了，人也大概率因为压力和站太久而去了半条命。
相比之下，第八名真的是部分只求出道，不求排名的练习生最好的位次，比如此时的霍弋。
霍弋在大屏幕上哭得稀里哗啦，如释重负和喜极而泣都有。
他一张嘴，没说话就开哭。
再一张嘴，没说出口又开哭。
哭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幸亏今晚的化妆品基本都是防水的，上台前顾夜宁给自己脸上喷定妆喷雾的时候霍弋也过来蹭了一次，因此眼妆和粉底花得不明显，避免了一些在赛后被拿去比美的时候，路人疯狂嘲讽的危机。
他哭泣的脸下方，以折线图的方式，显示着他包括决赛夜在内所有排名的情况。
8-7-9-9-8。
霍弋的成绩其实比较平稳，中报也是第八名，现在的这个成绩，算得上是排名总在起伏的出道组练习生们之中，除了顾夜宁的一列第一位外，不那么“坐过山车”的一位。
最好的一次成绩是第一轮的第七名，但本人因为路人缘好，加上原本自带一些韩圈粉丝的关注度，导致后期因为1-pick在民调中的数据并不算很好，加上粉圈疑似后劲不足，所以时不时被唱衰。
粉丝们一开始还在声嘶力竭地冲他叫，大喊“恭喜”，逐渐有笑声在场地内蔓延。
大家越笑越开心，直到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顾夜宁忍了半天忍不住了，也跟着低头开始笑。前边一排几个练习生手比作喇叭，冲着远处大喊：
“霍弋！别哭！哭得不好看！”
“霍弋振作点！”
“说完感言上台了再继续哭。”
虽然哭得很惨，断断续续，但是霍弋好歹意识到了自己还在直播中，不能耽误时间，导致流程无法推进，他摸索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眼泪，抽泣着说：“谢，谢谢大家。”
顾夜宁捂住脸，又笑了出来。
此时的霍弋终于不哭了，但好像又出了什么问题，他刚把自己准备好的一段相当官方的感谢词说完，正打算继续，却突然表情凝固了一下，有点龇牙咧嘴地抻了抻自己的右腿，像在做什么原地拉伸。
“霍弋怎么了？”沈廉问。
霍弋苦着脸：“那个，刚才我腿抽筋了，可能是太紧张了。”
沈廉：“……”
左右两边肩膀各自一沉，顾夜宁吓了一跳，发现两侧的明烨和黎昼，各自把自己的胳膊架到了顾夜宁的肩膀上，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观众席里被霍弋逗乐的笑声，和注意到这一幕的笑声议论和惊呼混杂，霍弋又忍不住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弯腰捶了两下：“……呜呜呜呜呜临上场前我看到夜宁把自己的腿翘到了墙上拉伸，说这样缓解压力，我试了一下现在腿内侧还在抽搐，压力更大了。”
顾夜宁：“？？？”他好像在并不是感谢练习生的环节，莫名其妙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抬头看见屏幕里赫然是自己的脸，导播很有灵性地紧随霍弋的哭腔，将顾夜宁的镜头切了过去。
顾夜宁：“……”
莫提我。他默默对着镜头比了个大拇指，不出所料地引来了又一阵大家心照不宣的笑声。
霍弋又感谢了一番自己关系比较亲近的练习生们，cue了从一公至今所有和他在一个小组的成员们，导播给了返场练习生几个镜头，能看到好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练习生站起来拍手捧场，随即是其他语言致谢环节。
霍弋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英文，又分别用日文韩文泰文道谢之后，在《我为自己发光》的伴奏BGM中，一瘸一拐地往台上走。
刚才下去的时候，他走路姿势也挺奇怪的，但那时候气氛正在感动的时候，加上他情绪比较激动，大家没怎么太在意。
现在一联系他之前的发言，看他明明出道位第八顺利进入出道组，还不需要提心吊胆站在原地等排名的背影，莫名的有些诙谐的好笑。
顾夜宁不知道第几次笑了起来。
但在霍弋在自己的那把椅子上坐下的瞬间，背景音乐倏然一换，又重新变成了原本的那种，令人的心脏高高提起的，鬼片高潮部分会出现的音乐声。
观众们像是再次被这种音乐触发了自动机制，有节奏地重新转向他们的方向，开始大声地嚷嚷起自己pick的练习生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