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感同身受地错开了目光。
东水医院楼下种的花开了。
修养了好几天伤才又恢复了一点的徐则被叮嘱绝对不能再乱动,简叶就借了个轮椅。
以散心呼吸新鲜空气为由,将徐则这个大块头推到了楼下。
等到了花丛前,简叶反倒将人丢下,自己兴致勃勃地拍起照片来。
“真没想到医院里种了这么多品种不一样的绣球花。”
他嘟嘟囔囔着一些种花专业术语。
偶尔见着长势不太好的,还会亲手拨弄看看,试图诊断出是什么原因。
徐则看着他认真观察花的侧脸,手便忍不住上去摸的冲动。
但还是被自己按住手腕,生生忍下了。
他错开眼,见到在一旁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夏安。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短暂对视一秒,徐则不想打扰简叶,却又说不清道不明从哪儿来的嫉妒。
提醒简叶:“你朋友来了。”
最好是有什么事赶紧谈完赶紧走。
几天没见,简叶的状态倒是比之前摇摇欲坠的模样精神了不少,甚至带了些血色。
夏安尽管仍然没放下心来,但看他这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制止了简叶想要邀请她上楼去病房仔细聊聊的意图。
“我来只是说一声我准备回去了,花店什么事要嘱咐的,可以交待我。”
没想到夏安会走得这么匆忙,连上楼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简叶有些遗憾。
他和夏安走得离徐则远了,故意避开了他。
经过深思熟虑,简叶端详着夏安的脸色,才试探性地开口。
“花店经营的事,我能拜托你暂停营业吗?”
本以为指不定又要迎来一阵痛骂,简叶说出口后自己都没把握地抿了抿唇。
却见夏安像是预料到一般,没问为什么,只道:“是暂时的吗?如果是你回不去,我和邱天可以照看一下花店的,不用急着停下运营。”
但简叶迟疑一瞬,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夏安,把花店店面转出去吧,没卖出去的花降价处理掉,能回收多少损失就尽量回收。”
他来东水时没想过。
谈了九年的女友,经营多年的花店,竟有朝一日以如此迅疾的速度在手中松开了。
“原本我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只不过一直没舍得,”简叶垂下眼眸,落寞一瞬,很快又扬起头来,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有个时候我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单纯喜欢花才开花店,还是因为年少时真真不经意的一句话。”
活了二十多年了,简叶终于给自己争取来了喘息的自由,他问。
“你不会怪我吧?”
毕竟花店不止他一个人的心血,更是夏安还有邱天几个人一起努力的成果。
“我说过了,你早就该休息了。”夏安拍了拍他的肩,眼眸很轻地闪烁了一瞬。
像是看着他总算有那么一丝成长后的欣慰。
“花店的事,我自己有解决的门路,你不用担心。”
两人交谈了一些关于花店的处理方案,简叶事事巨细,将什么都考虑到了,对于私事反倒没多聊。
简叶交待:“店面转出去的钱一部分留给真真,剩下的放在你那里我放心。”
好似夏安这次来,真的只是将花店处理清楚。
但她用借口将简叶支走后,转过身来走到徐则面前时。
没了友好的善解人意。
“你要留在简叶身边?”夏安顾及到他暂时还只是个病人,没用更强硬的手段。
远远看去,两人神情看起来不过是一次最简单的日常问好。
从夏安的脸色来看,这个问句绝对不是友好的象征,因而徐则攥紧了拳头,放到轮椅扶手上。
冷淡地斜睨她一眼,而后敛下眼帘。
“不可以吗?”
第55章 “我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
“你配吗?”
夏安看过几年前报道他和白宁新闻的报纸,亲眼见他因处理不清情感纠葛,以至于现如今负伤坐在这里。
她忍住想点根烟的冲动,近乎冷静地揭露他:“你不把你自己那些破事处理干净,有什么资格站在简叶的身边。”
对待这种男人,夏安没多少耐心,跟他说话都嫌自己掉价。
她转身想走,是徐则叫住了她。
“你说的对,我会等自己有资格说喜欢简哥那天,再陪在他身边。”
简叶快回来了,夏安余光见着人往这条路的方向走回来,她没接着说什么。
只是看见简叶眸子亮着光,脸上仍旧挂着那一无所知的好欺负软包子表情时,笑了笑。
待夏安走后,简叶问徐则:“你们两个聊了什么?”
“说了几句话,都是关心你的。”
徐则手覆上简叶放在轮椅上的手背,依依不舍地捏了捏,手顺着缝隙与他十指相扣。
“简哥,你能原谅我做的一切事吗?”
他不解徐则为什么这么问,生气地将手扯回去:“我已经原谅你很多事了。”
就连被自己惹恼的表情都分外生动,徐则回想起来,他确实将好脾气的简叶弄生气过不少次,眉眼弯了弯。
“好像是这样的,”但他还是去牵简叶的手腕,低低道:“求你再多原谅我一次吧。”
后半句话消逝在了风里,简叶没听清。
白宁案件正式被移交上诉机关那天,徐则的伤还没好完全。
那晚他说自己酒瘾犯了,缠着简叶给自己买点酒喝。
但医院附近哪有这东西,更别提他一个病号,怎么可能沾上这玩意。
简叶义正言辞拒绝了。
“买来闻闻也可以,哥你喝,我不喝。”徐则求简叶,故意装幼卖可怜。
不知道是哪里戳中了简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知道他最无法抵挡自己的这副模样。
几乎是有求必应,百试百中。
于是简叶叹了口气,听信了他的话:“你说的,不可以骗我。”
他只买了罐啤酒,没有多高的度数,顶多酒量不好的人喝了用来助眠的效用。
徐则拉开易拉罐的拉环,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却没有咽下。
而是掐着简叶的下巴,一点一点将苦涩的酒液渡进他嘴里。
带着气泡的口感在口腔里回甘,琥珀色的液体些许从简叶的唇边溢出。
他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如法炮制地灌了简叶好几口。
酒精度数很低,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酒量太差,简叶被亲得晕晕乎乎的。
他视线里只能看见天花板摇晃的白色炽光灯,眨了眨眼睛。
那盏灯摇晃得更厉害了。
徐则呼出的气息就近在耳边,他蛊惑着自己再多喝点,简叶盯着他那两瓣被酒湿润的唇,记忆恍惚着身子前倾。
手撑在徐则的身旁。
根据徐则教他的方法,模仿着向他汲取热度。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是徐则紧紧抱着他,吻在他颈侧轻声呢喃他的名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脖颈处一凉,仿佛有眼泪滴在自己的身上。
再睁开眼,简叶躺在病床上。
身边空无一人,往旁边一揽,是冰凉的床铺。
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简叶强撑着醉得晕乎乎的脑袋起身,看了眼房间,徐则的东西很少。
但还是全都清理干净带走了。
床边摆着一杯水,杯子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是熟悉的字迹。
“对不起简哥,我不能自私地带走你,最后等我一回。”
后面字迹被水滴湿润。
又看起来很像故意伪造出的,如同以往一样只是跟他卖惨的假把戏。
简叶收起那张纸,冷静地走到外面问护士。
房间里的病人在什么时候办的出院手续,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护士也很忙,没功夫关心每一个病人的去向,更何况徐则是早有准备,瞒着所有人走的。
“昨天下午才办的出院手续,说是今天再走的,怎么,人已经离开了吗?”
“谢谢。”简叶没回答护士的问话,他轻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