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在那个时代,在那个舞台上,他也有过无数仰慕者,是许许多多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
“从商业角度来看,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如果不考虑商业角度,接触下来是一个很适合娶回家的人,不作不闹,很适合放在家里。”他知道这不是一个可以令人满意的答案,甚至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于是想了想,又道:“还有惋惜。”
“惋惜?”
“是啊,惋惜。”
因为惋惜,所以愧疚。
因为愧疚,心生怜悯。
按照梁丘鹤的资料显示,2009年前后夏泽笙已经从男团逐渐单飞,接了好些影视项目。却因为夏泰和的要求发表了退圈申明,然后嫁给了他。
断送了大好前程。
从此安静地在二沙岛的别墅里,等待着他偶尔的回家。
就像是一颗珍珠,历经磨难后,终于被人从蚌中取得,还不曾璀璨的闪耀片刻,便又被扔在了一旁,沾染了厚厚的灰尘。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秦禹苍抬手摸了摸视频里那个人的脸颊,问上辈子的自己。
然而曾经属于秦骥的那部分灵魂,并没有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是这一世的秦禹苍,也还没有细想过这两个字后面隐藏的真相。
这不是一个特别令人满意的答案。
但是勉强也算是一个答案,所以童昊皱着眉头没有追问。等他下车的时候,喊住他,从副驾驶那里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束茉莉花递出来。
“别忘了你的花。”童昊说。
于是秦禹苍拿着那束被扎得很精致的茉莉花,进了夏家。
早就有孙管家在等着他,没有领他进入主楼,反而从侧面小路穿过走廊,进入了后面的花园,而夏泽笙,正在远处的凉亭里等待着他。
夏泽笙坐在凉亭里,看似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这几日夏泰和把后院这个凉亭装扮成了相亲大会的现场,他已经不记得见过多少人了,就刚刚,他拒绝了沈英珍。
沈英珍是个极有风度的人,被拒绝后也没有失态,只是很惋惜道:“既然夏先生不愿意,我也祝你觅得如意郎君。”
“……沈先生,我想问,臻美与九霄合资的事宜,还有回旋余地吗?”夏泽笙问他,“时间能否再争取多一些?”
沈英珍诧异:“我以为你已经不关心这件事了。毕竟你都离开了秦家……很抱歉,我能做的也就是把最后期限放到正月底。这已经是尽我所能了。”
夏泽笙点点头。
这在他预料之内。
“对于婚姻问题不怎么上心,对于九霄合资的事,您却很在意。”沈英珍笑道,“您更让我喜欢了,夏先生。”
“抱歉,我……”
“请不用担心,您的拒绝不会影响臻美于九霄珠宝合资事宜……当然,以九霄最近的情况,他们恐怕自顾不暇,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我的建议,别家公司的事,请他们自己操心吧。您值得更好的。”
是的。
九霄珠宝市值一路狂跌,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救市上,怎么会考虑加工厂的死活。
然而等沈英珍走后不久,他便看到秦禹苍手持茉莉花束,穿过花园走来,直到他的面前。秦禹苍个子高大,站在一起,甚至比他高出半个头去,身体健壮笔挺,充满了年轻人的精神气。
再加上他刚刚研究生毕业,又是瑞叔的儿子。
也因此,他一直都把秦禹苍看作是个刚踏出社会的,一个有着正义感又热心肠的单纯的年轻人。数次地化解了他的危机,维护了他的体面。
可是此刻秦禹苍站在他面前,夏泽笙才感觉自己仿佛从未看清楚过秦禹苍。
哪个年轻人会被蒋一鸿看重。
哪个年轻人能够说服沈英珍延缓决策。
哪个年轻人又能自若地站在夏泰和面前侃侃而谈。
开口便是上亿的生意,足以引起一个企业策略海啸的计策……真的有这样的年轻人吗?抑或者之前的谦逊有礼,都不过是他的伪装?
秦禹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地位和权力,而他夏泽笙只是其中的一个棋子?
他想起了上一次的拒绝,他的话应该已经让秦禹苍明白自己的决心。但秦禹苍的再次出现,让夏泽笙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人。
野心。
秦禹苍是有野心的,之前他掩饰得很好,可是自从他说要做空九霄开始,他就突然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
他的谈吐是那么的有目的性,眼神看起来锐利,锋芒毕露。
审视自己的目光,像是看着猎物。
让人想起了圈地的狮子,似乎要将自己也圈入他的领地之中。
秦禹苍将手里的茉莉花递给他:“我一直觉得,你身上的香水味,与茉莉花类似。”
夏泽笙却没有接,只是说:“我从不喷香水。”
“是吗?”秦禹苍想了想,“那也许是你的体香。”
这段话迅速地把两个人拉入了某些黑暗亲昵的场景,那些紧紧的拥抱,混杂在一起的汗水,急促地低吟……
明明没有那么熟悉,竟曾如此坦诚相待。
夏泽笙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让这些思绪困扰自己。
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他站起身,直视着秦禹苍,语气坚定地说:“秦禹苍,我感谢你的好意。”
“我听说你已经拒绝了沈英珍,还有其他一些人。所以你这是打算继续给我发好人卡?”秦禹苍笑了一下,“因为你要为秦骥守贞吗?你打算怎么应付夏泰和呢?当你见完了所有相亲对象,却一个都没看中,你怎么向他交代?你的倔强来得毫无理由。”
“实际上,我没有打算拒绝所有人。”夏泽笙道,“我没有打算拒绝你。”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彻底打乱了秦禹苍的计划。让他满盘的棋一颗落不下去,以至于磕绊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在等你。”夏泽笙说。
“你在等我?”
“对,我改变主意了。我会嫁给你。”
“为什么?”秦禹苍愣了一下,追问。
“通过做空九霄珠宝,这半个月,我粗略算了一下,你至少赚了两亿多,这还不算给夏泰和的利润和利息。另外,现在九霄股价如纸,想必你一定还抄底了数量可观的九霄股票,多少也算得上有话语权的股东。如今这个商场中,如你一般会捞金的人,并不多见。无论从哪个角度,你都是最适合力挽狂澜的人。”
“然后呢?”
“我们也做一次交易吧。我嫁给你,作为交换,你以现有资本促成臻美和九霄的合资。让九霄加工厂的业务可以延续下去,甚至起死回生。当然,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婚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明明是秦禹苍期待中的答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番十分有逻辑的话,秦禹苍内心犹然升起了强烈的不满。
“我没听错吧,你现在是为了保住秦骥心爱的加工厂。来和我谈条件?你至于为了一个死人,付出这么多吗?”秦禹苍问夏泽笙。
“对。”夏泽笙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是谁在南华寺跟我说不想再被人安排,说自己前面三十几年的人生已经被安排太多次了。怎么不过几日又打算把自己卖给我?”
“因为我除了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出卖。”夏泽笙没有胆怯,平静地回答了他略有些刺耳的刁难。
出卖。
交换。
他那么侃侃而谈。
把自己的婚姻和未来,当作摆得上桌的资产,仅仅是为了保住秦骥心爱的九霄加工厂!
秦禹苍气笑了:“好,你要谈生意,那我们好好谈。你要换我不计成本的投入,凭什么?就凭你愿意和我结婚?”
“我算什么。”夏泽笙笑了笑,“你看重的是夏泰和和夏家能带给你的利好。”
见鬼的夏泰和。
见鬼的利好。
秦禹苍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噎了半晌也没找到一句话能说得出来。
他泄愤一样地把那束茉莉花塞到夏泽笙手里,转身就走。
夏泽笙却还没有善罢甘休,问:“我们结婚吗?”
秦禹苍脚步一顿。
“结!”半晌,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什么时候?”
“等你男人下葬了我们就结!”他生气地说完这话,抬步就走,像是害怕夏泽笙再说出什么惊天之语。
可怜的茉莉花在晃动中散落一地。
夏泽笙有些心痛地护住那捧花。
就像是护住了他伪装坚强的心。
“抱歉啊,禹苍。”他小声说,“我别无他法。”
童昊刷了会儿手机,就看见秦禹苍从里面出来,怒气冲冲地上了车,像是跟谁吵了一架。
他有点奇怪:“怎么了?被夏泽笙拒绝了?也不至于生气。不至于不至于,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
“不,他同意了。”秦禹苍说。
“啊?”童昊上下打量他,“那你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我好开心。”秦禹苍板着脸说。
“……看不出来。”
“赶紧开车走。”
童昊笑了一声,也不再作弄他,开车就驶离了夏宅。
等过了一阵子,秦禹苍怄着的那口气终于散了,他叹息一声,揉了揉太阳穴,“很快就要结婚,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想到就头痛。”
“可是还是想结婚不是吗?跟夏泽笙。”童昊问他。
秦禹苍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