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禹苍……离开了,两个人甚至没有好好说一次话。
“他,一向有些忙。”夏泽笙轻声道。
束东贤没察觉他的失落,继续聊天,“你说秦禹苍之前是不是跟我认识?”
夏泽笙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他那个态度,好像跟我熟得很。我明明之前没有见过他。”束东贤沉思,“我确定,我跟他昨天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总觉得他有眼缘。”
夏泽笙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一样,从第一眼看见秦禹苍开始,就觉得分外眼熟。即使相处了这么久,已经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就在刚才,在梦里他好像又一次把秦禹苍和秦骥搞混了。
束东贤还在分析:“我觉得他像一个人……很熟的人。”
过了片刻,他突然说:“他好像秦骥。”
夏泽笙一怔:“你说什么?”
束东贤抬头看他:“我说他像秦骥……哎呀,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这个。你是秦骥的……实在是抱歉。”
“你也觉得他像秦骥?”夏泽笙追问,“为什么?”
“也不像。”束东贤道,“我跟秦骥认识的时间其实不算长……总共可能就是几年,可能就是一个感觉,我做人力的那种职业敏感告诉我,秦禹苍和秦骥应该是一类人。”
这个解释让巧合变得合理起来。
“对。”夏泽笙说,“他们都很会赚钱,很有商业头脑,在生意场上都足够沉稳……”
说到最后,夏泽笙有些迟疑起来。
这些相似之处会不会太过合理地巧合了一些。
“怎么了?”束东贤问他。
“没什么……”夏泽笙把脑海里的思绪抛开,“这会儿没有事,我们要不要再梳理下加工厂的事,类似陈斌的问题还得谨慎处理。”
束东贤大笑起来:“我现在觉得你跟秦骥也有些像了。”
秦禹苍确实很会赚钱,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秦骥的时候,抑或者是这辈子。好像他的血液里、骨子里天生有着一种对商机的敏锐。
优渥的生活没有成为腐烂他的温床,倒是让他对金钱并不在意。经历了大风大浪后,金钱不过是一串数字,如果硬要为金钱附着意义,那么比起购买能力,金钱更像是一种代表着成功的勋章,是能力的象征。
也因此,他并不在乎秦飞鹏等人对于秦骥千亿遗产的追逐,亦能做到对于骐骥集团的过往只字不提。
明明这些常人几十辈子都难以企及甚至想象的巨额财富唾手可得。
可是自在白云居与夏泽笙再次相遇以来。
秦飞鹏等人的种种表现。
夏泽笙的履步维艰。
夏泰和、方建茗等人袒露的嘴脸,都在证明他以前多么天真……
金钱对他来说却是没什么意义,却有的是人对它趋之若鹜,不择手段以至于六亲不认、跨越法律。
早晨五点,他的生物钟让他醒来。
前些日子的疲倦一扫而空。
他看着还没有消肿的夏泽笙。
想明白了一件事。
因为愧疚,所以怜悯。
因为怜悯,施以援助。
如果说之前这一切,不过是顺手为之。
夏泽笙受伤的消息传来的那一刻,秦禹苍便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再隔岸观火,置身事外。
作为秦禹苍,一个即将毕业的研究生。即便他足够会赚钱……即便他在这几个月时间内已经积累了数亿财富,操盘股市,做空九霄,甚至吞下了一个市值几十亿的公司……
这都依旧不够。
远远不够……
实现夏泽笙的愿望容易,而保护这份愿望不被熄灭,似乎更困难一点。
他需要更大的力量。
幸好,在许多人心目中,金钱就是力量。
此时此刻,秦禹苍站在骐骥集团中央大楼楼下,仰望这座冲入云霄的地标建筑。
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走进大厅,在接待处对前台说:“麻烦联系一下钟文彬,我要见他。”
前台愣了一下。
在秦骥死后,董事会暂未对骐骥集团新董事长任命的情况下,钟文彬的身份在骐骥集团是实至名归的头号存在,就算是集团成员,也不是谁都可以见面。
一个年轻人,就在这么一个上班的早晨,站在一楼大堂内,轻轻松松地说出了要见钟文彬的话。
“你、你有预约吗?”前台迟钝了几秒,才开口问。
“没有。但是他会见我。”
前台有点被他的勇气震撼,不由自主的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钟文彬的总裁办电话:“那个,您贵姓?”
“我叫秦禹苍。”
第60章 第一封信
“找我什么事?”钟文彬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态度不是很好,“这两天审计准备进场查账,大会议室还在开会一堆人等我决策破事呢。你最好是真有事。”
秦禹苍太了解钟文彬,这不过是一种上位者的常态,于是他开门见山地问:“是哪家会计事务所?毕马威?”
钟文彬愣了一下:“你哪里来的消息,我们很保密。”
“骐骥集团五年前已经开始布局国际业务线,重点放在东南亚、中东以及欧洲地区,针对互联网商业领域的游戏、短视频、购物,三年前基本完成了当地布局。当地的公司搭建、核心团队招募,市场预热等等,都做了大半。”
“……你对我们公司前两年的财报学习得挺深入啊。”钟文彬虽然这么说着,却已经收敛了自己的不耐烦,缓缓在秦禹苍对面坐下,锐利地看着他。
秦禹苍笑了笑:“可是在海外业务即将开展的时候,秦骥出了事。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在牵头,海外的公司也都是认可秦骥的能力,他当时一失踪,骐骥集团的海外业务便全面停滞。这几年下来,即便维持最基本的低能耗运行,海外业务的亏损入账的至少有五十个亿。因为骐骥集团的招牌,很轻而易举就拉到了当地的LP(*),尤其在欧洲,挪威、芬兰、德国,都有大笔投资进入骐骥的海外业务……现在欧洲投资方要求审计……投资方没有来自英国的公司,所以我猜是毕马威。”
钟文彬看他很久,忽然一笑:“好,就算你的直觉又让你一次‘凑巧’猜中了吧。然后?”
“我知道骐骥集团在秦骥失踪后,对于海外业务持怀疑态度,一度想要关停,是钟文彬你强烈坚持下,这个业务线才得以活到现在。”
钟文彬冷哼了一声。
“可是这个方向是绝对正确的。”秦禹苍说,“过去几十年是外资来华投资,用他们的科技、技术、文化影响我们。从宏观金融来讲,这几年国力增强,早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就好像一场长跑,以前他们跑在我们前面,现在我们逐渐跟上,跑到了那些外资身边,谁能说我们不能反超呢?我们不缺人才,不缺技术,也不缺钱,为什么不能对外投资?”
钟文彬听着他的话,脸色渐渐变了。
“这话,五年前,秦骥说过。”他道,“那会儿出海的还多是些密集加工类型贸易,秦骥是有先见之明的,就在他失踪后这几年,出海的互联网公司雨后春笋地冒出来,从短视频到游戏、从阅读到电商……”
“还来得及。”秦禹苍说,“还在混战阶段,典型业务模型没有出现,寡头也没有出现。这个市场刚养成。”
“你想表达什么?”
秦禹苍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刁难,对他道:“海外业务,拆分上市。”
“海外业务亏了几十个亿,你现在告诉我要拆分它上市?是不是有点做梦。”
“不是做梦。”秦禹苍说“比起骐骥集团的业务模式,我们伙伴公司的业务模式更扎实一些。按照现有的这套逻辑,我已经去了一趟欧洲,已经完成了与当地投资方的第一轮对接,你可以看到,目前有几家公司已完成了初步合作要约。”
钟文彬看着相关资料,过了一会儿放下来,问他:“所以你想要骐骥集团把海外业务拆分出来,然后给你?”
“是,给我。”秦禹苍说,“我与骐骥集团签对赌协议。骐骥集团往海外公司里注资三百个亿。我承诺在一年之内抹掉五十个亿的烂账,第二年的时候回笼三百亿投入资金,并扭亏为盈,第三年完成IPO并在纳斯达克上市。”
他的话如此狂妄。
什么人听了都该说他一句“你疯了”。
可是钟文彬没有让他滚蛋,皱眉听着,等他说完了所有的话,才缓缓说:“谁教你的这套说辞?”
“没有人。”
“就凭你一个还没领毕业证的学生能想得出这么大的手笔,你欺负我智商低?是不是秦骥?!他还活着对不对!”钟文彬眼眶红了,“你让他出来,别躲在后面戏耍我!”
“没有别人。”
“这个点子除了秦骥,谁会敢想。他的招数我太熟悉了。”钟文彬焦躁起来,“我实话告诉你,三百个亿的投资,除非背后是秦骥复生,不然我绝不可能把这个疯狂的想法提上董事会。你让他出来!”
“我说过了。”他缓缓又开口强调了一次,“没有别人。”
“什么叫没有——”钟文彬扬声质问,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秦禹苍,“你、你什么意思。”
秦禹苍看着钟文彬叹了口气:“在秦骥失踪后一周左右我收到了两封纸质信件,来自秦骥。”
“来自秦骥?他什么时候邮寄的?”
“2021年1月22日。这是邮戳时间,邮寄时间不明。”
“22日?可是他21日已经出海了。”
“邮寄时间早于邮戳时间,这是常识,也许他20日已经邮寄出来也说不好。”秦禹苍轻易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带着邮戳的信封,递给了钟文彬。
上面盖着一个,寄件人一栏写着秦骥,收件人栏写着秦禹苍转钟文彬几个字。
钟文彬接过去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钟总如果不信任我,可以请公司的专家对相关字迹做一个鉴定。”
“……不用了。”钟文彬道,“他的字,我太认识了。”
于是他拆开了那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一沓折叠整齐的资料,主要内容就是有关于骐骥海外业务的总体思路和构想,是非常熟悉的内容。
而在最后一页,是一行犹如剑锋一般的钢笔字。
“阿彬,海外业务,交给秦禹苍做——秦骥。”
钟文彬从未想到有一日,能再次看到秦骥的字迹,一时间竟然怔忡,眼眶红了起来。
在这样的空白时间内,秦禹苍缓缓开口。
“秦骥毕竟是我远房大哥,在这之前,他就教了我很多。得知我学软件工程,便聊了很多关于海外互联网商业的事……收到信的前后,我得到了秦骥给我发送的电子邮件,关于如何获得第一桶金,如何做生意,如何玩股市,以及如何做海外业务的计划书。钟总如果不信,我可以现在调出来给你看。”
“所以……”钟文彬忍着悲伤,多少有点失魂落魄地抬头看他,“这些都是秦骥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