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第62章

“不难看。”秦禹苍却说,“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一直都特别好看。你以前出道的时候,后来在白云局里见你的时候,和我拍结婚照的时候,与我一起在滨海大道散步的时候……都和现在一样,很好看。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便没有办法移开视线。”

夏泽笙怔了。

他只是想要自嘲一下,缓和一下从离开医院到家这段时间内两个人之间越来越僵硬诡异的气氛。

不知道为什么,秦禹苍却说出了这么认真的话。

“抱歉。”

夏泽笙诧异,问:“为什么道歉?”

“……我走了这么久。”秦禹苍说,“甚至没有跟你好好解释过原因。”

“这没什么。我们的婚姻里,约定过的,你不需要解释。毕竟……”

“不,我应该解释。”秦禹苍道,他接着又强调了一次,“我应该解释。”

他眼神那么真挚。

曾经平静无波的眼眸,如今荡漾出了热烈的情绪。任谁都能读懂他盛满的含义。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在欧洲这段时间怎么样?”秦禹苍说。

夏泽笙于是问:“你在欧洲过得怎么样?”

“我很想你。”

夏泽笙一愣,抬头看向秦禹苍。

“什么、什么意思?”他追问。

秦禹苍没有吝啬话语:“从走的那天开始,就很想你。刚到莫斯科前几天,下了大雪,特别冷,很不适应,睡醒的时候总下意识地喊你的名字,然后没人回应,才能想起来已经不在家里。忙的时候,都在跟人聊投资,倒是顾不上想别的,只是安静下来,就会发现特别冷清,于是就忍不住想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夏泽笙愣愣地听着,一时间怀疑脑震荡的后遗症是不是出现。

“到了赫尔辛基,就感染了新冠,烧了好几天,吃了特效药后才逐渐好转。人生病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想起亲密的人。”秦禹苍道,“那几天就总会想起你。”

这不像是秦禹苍会说出来的话。

他记忆中的秦禹苍是会微笑着递给他一束茉莉花,慷慨地给予他很多东西,很照顾别人,却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不止那几天,我后来意识到自己心头空洞的感觉是因为思念你,就更加思念起你来。”秦禹苍说,“那天听说你受伤,我正在柏林,只花了十五个小时就到了医院。是因为我从合作方手里买了一架庞巴迪,直飞了广州。”

他看了一眼有些失神的夏泽笙,说:“所以你如果问我在欧洲过得怎么样。我只能告诉你,离开你身边,我过得很糟糕。”

夏泽笙有些茫然起来。

从结婚开始。

他与秦禹苍之间就保持着亲昵又不那么亲近的距离。

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保护层。

默契地没有人戳破。

秦禹苍温柔又慷慨,予取予求。他一直用秦禹苍想要夏泰和的招牌作为理由。可是已经有力量收购九霄的秦禹苍真的需要这层关系吗?

他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性。

然而罗列了那么多的原因。

却没有一个能推导出今日的答案。

他忍不住苦笑:“禹苍,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因为害怕想念你,所以逃走了。不只是这次。过去那么多年,过去那么多时间,你就在我的眼前,我竟都没有好好地去珍惜过你。”

他抬手,用拇指轻轻揉过夏泽笙的脸颊。

夏泽笙仰头看着他,怔怔地。

秦禹苍知道他不理解话中的含义,可是这没有关系,他想明白了。

就在飞向广州的那十五个小时里。

不。

这件事发生得更早一些。

在他一点一滴地推掉筑起的防线,抛弃了自己的原则。在他一点点地与过去的秦骥重合,在他为了夏泽笙与过往的那些人和事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交集的时候。

但是他的的确确应该更早地想明白,在很多年前,在上一辈子。

不该辜负的人,仍在原地。

他还来得及。

“我是个愚蠢的逃兵。”秦禹苍说,“可是我回来了。”

然后他弯腰,拥抱了夏泽笙,吻了吻他的嘴唇,问他:“夏夏,我们的婚姻是真的。我们认认真真做夫妻,好不好?”

唇边的温度和耳边的话语,提醒夏泽笙这不是做梦。

可是梦里那个扑通扑通的心跳又出现了。

只消片刻,夏泽笙便意识到,这是自己急促的心跳。

在梦里。

他向着过去的秦骥挥手告别。

然而有幸,遇见了愿意同路而行的秦禹苍。

人生原来总要向前。

而他已经完成了对秦骥的告别。

他的人生多有挫折,然而在这一刻,他想再试一试,试一试能否还有勇气,抓住眼前的机会。

于是在这一刻,他用左手回抱住秦禹苍,低声回应:“好。秦禹苍,从此我们认真做夫妻。”

第62章 回家

秦禹苍记得年少放学时,熙熙攘攘的校门口,有父母接送的,很快就离开。没有父母接送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在校门口喝上一碗糖水,然后很快都走了。

然而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

广东的天气,大半都炎热又躁动,即便是午后一场大雨,也只是增加了空气中的潮湿,并不能让天气转凉。

他在这样的天气里,踩着滚烫的水泥马路回家。

母亲总坐在骑楼下的大门口,问他:“你路过加工厂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你爸爸?”

他如果说有。

母亲就会刨根问底,问秦飞鹏什么时候回家。

他说没有。

母亲便继续眺望远方,忘记了他的存在。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因此而害怕放学,也害怕回家。

怕看见母亲炽热的眼神。

也怕那眼神在得到答案后熄灭的刹那。

因为无论是哪种回答,他都不在母亲与秦飞鹏的这段关系里。像是水流中的那块石头,水流湍急,轻易地就绕开了他。

后来母亲患癌,等待的地方从楼下挪到了病床上。最后那段时间,她插着管子、打着杜冷丁,意识已经不太清醒。

秦飞鹏明明在她身边。

她还是会问他:阿骥,有没有看到你爸爸,他几时返屋企?

然后她终于离世。

死在她自以为的情人的怀中。

不到三个月,便有新人入驻,带着新的家人,和他新的弟妹。

热烈的追求,被包装作爱情。

在冷却后,用一个人一生的等待,完成了对这段感情的注脚。除了当做秦飞鹏的谈资,廉价得再无人问津。

与方建茗不值得再提。

直到今日。

当夏泽笙用唯一能动的左臂拥抱住他的时候,当夏泽笙说好的时候。即便他对此早有准备,夏泽笙的同意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可就是此时此刻……

世界安静了下来。

他像是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午后。

走到家门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母亲不在那里。

是夏泽笙迎接他。

他从夏泽笙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就像现在。

现在,他看向夏泽笙,于是他的身影填满了夏泽笙的眸子。

在这一刻,从上辈子开始仿佛一直都在思考的脑子,忽然一下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思绪都消失了,所有的未雨绸缪、所有的生意算数,所有的所有……都安静了下来。

灵魂终于妥帖安放。

年少的秦骥,不再畏惧回家。

他也是。

他回到了家。

夏泽笙就是家。

他亲吻怀中人,欣喜又急迫。

情到浓时,一切都那么自然,水到渠成。

他带着夏泽笙回到卧室,将他温柔地放置在床上,一颗一颗解开扣子,每松开一处,就亲吻那里的肌肤。

他轻轻啃咬那些皮肤,像是初尝禁果的毛头小子,毛毛草草、不管不顾,只会用带着本能的方法圈地宣示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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