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夏泽笙停顿了一下,“我不是很习惯像公司的大家一样称呼人的花名,我可以称呼你的中文名字吗,是冉一涵?”
“当然,那太好了。”冉一涵连忙道,“我也不想叫什么肯尼迪,公司硬性规定。”
“一涵,这个叫大济信托的情况是你汇总的。”
他把那页材料递过去给冉一涵。
冉一涵看了一眼说:“对,整份材料都是我整理的。这家大济信托节后在BVI注册,很快钟总就个人注资了3.5个亿人民币,然后大概在半个月后,这笔钱就支付出去了。当然流向哪里我不清楚,我看不到,没这个权限……”
3.5个亿。
夏泽笙眉头紧蹙。
果然是之前在缅甸买石头的公司。
“这家信托这么频繁的资金流动,没有被监管部门追查?”
“BVI哪里有什么监管。在外面注册这样的公司,不就为了方便各种操作吗?”冉一涵很在行地对他说,“夏董是想了解它什么情况?”
夏泽笙点点头:“大济信托的股东情况能查到吗?除了咱们钟文彬,还有谁入股,或者是高管?”
“不需要去查,我马上可以告诉您。”冉一涵道,“因为我当时做材料的时候都查得很清楚。虽然对普通员工很多公司的情况是保密的,但是在财务事业群那边,资料都有备份。这家信托还有一个人在高管名单里。您很熟的。”
“谁?”
“秦禹苍。”
这个名字出现得毫不惊喜,但是又出乎意料。夏泽笙不知道自己什么感觉。
他足足茫然地愣了有半分钟,然后才回过神来:“我……我知道了,谢谢。”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会议室,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见冉一涵殷切地问他:“您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关于大济信托。”
夏泽笙脚步一顿,思考了一下,问冉一涵:“为什么大济信托的情况会在你给我整理的材料里?”
“因为是钟总的公司,所以这次我把它列在您的材料里了。这样您可以更详细地了解一些资金走向。毕竟您刚继承秦骥先生的遗产,而钟总是代持了秦骥先生的部分资产的。在有大笔现金流动的时候,这个情况就必须反映出来了。可能存在某种关联性。”
夏泽笙回头看他。
“你再说一次。”
“因为是钟总的公司,所以这次我把它……”
“不,后面的话。”夏泽笙打断他。
冉一涵不太明白夏泽笙这么急迫的原因,可是老板的命令,不需要提出疑问,只需要给出答案。
“我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小,非常小,几乎不可能,就是……”
于是他精炼了一下语言,处于打工人的角度,谨慎地帮老板精炼总结——
“大济信托可能与钟文彬代持、原属于秦骥先生的资产有某种关联性……”
第74章 离开
在冉一涵无心说出“关联性”这三个字时,夏泽笙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有些违和感的地方是什么了——
是秦禹苍。
秦禹苍是谁?
是秦瑞的儿子,秦飞鹏的远房亲戚。
是年龄25岁,即将毕业的研究生。
有点毒舌,有点老沉,还有些同情心。
是有着冷静的头脑、沉稳的心态、足够敏锐度和判断力的商业奇才。
从过年前到现在,秦禹苍这个人跃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把他护在身后,处理了多次危机,做了许多普通人一辈子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每一件事,都若有若无的,会与“秦骥”发生某种微妙的联系。
因为他与秦家本家之间的亲戚关系,他认识秦骥、了解秦骥,也被秦骥托付……听起来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每一次秦禹苍也都以类似的理由,获得了大家的理解,比如——
他熟知秦家各人之间的关系,了解秦飞鹏父子的脾性。
他知道加工厂的困境,也知道从哪里着手解决。
他对翡翠如数家珍,赌石切涨不过片刻工夫。
他甚至也拥有超过了很多在商场上许多年的人的眼界,半年已经成为亿万富翁。
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单独的一件事情,割裂出来看,还算是勉强可以解释。
类似的事情其实很多,零零散散的,都串联不起来。一句“秦家是我的本家”似乎可以解释一切。
可是……大济信托这件事不一样。
“关系”。
是个玄妙而虚幻的词语。
而金钱,则落实在了物质层面,落实在了现实层面。
大济信托中,3.5个亿支取,还有钟文彬在收购九霄中给付的15个亿……如果冉一涵的分析是对的,这笔钱如果是秦骥生前由钟文彬代持的财产。
那么,大济信托就是第一次,秦禹苍从物质层面切切实实与秦骥形成了现实层面的交集,形成了一种真实的串联。
秦禹苍与钟文彬关系不浅,钟文彬是秦骥的好友……
夏泽笙脑子里乱哄哄的,他似乎想清楚了一些事,可是更多的谜团扑面而来。简单通透的秦禹苍,此时像极了一个未解之谜,他竟然一时整理不清思绪。
“夏董,夏董?”
夏泽笙回神,发现冉一涵正在困惑地看他。
“夏董,是不是我说得哪里不对?”冉一涵有点忐忑,“我这个人情商有点低,说话不过脑子,要是说得不对您跟我说,我改。”
“你说得挺好的,一涵。对我启发很大。”夏泽笙连忙安抚他。
“不、不扣绩效工资吧?”
“不扣不扣。”
冉一涵作为打工人的心放了下来,松了口气:“那就行,不扣绩效就行。”
夏泽笙看了一眼时间:“我们回去开会吧。”
走回会议室,推开门的时候,钟文彬正在做总结陈词,时间掐得刚刚好。
所以……
秦禹苍和秦骥……
是什么样的关系?
夏泽笙去开会后,秦禹苍躺下来,回味刚才那会儿夏泽笙的甜腻。等到他再回过神,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
屋子里还带着些暧昧的氛围,怀抱里夏夏的体温似乎还没有完全消散,枕头上有着他隐约的体香。
他向来是个争分夺秒的人,不怎么喜欢浪费时间。
可是这会儿他有点不想起床……
大概是因为和夏夏相处的时间,并不是浪费。
他又躺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所有的痕迹都消散,才依依不舍的穿好衣服出来。
然后他坐到办公桌后面那张椅子上。秦禹苍记得上辈子在这个办公室里做出过的所有的决定。
大部分决定足以影响骐骥集团的走向,很多决定都曾引起过业界和股市的震荡。在某种程度上,上辈子的秦骥操控着大盘,叱咤风云,高高在上。
金钱可以购买一切想要的东西,可以购买整个世界,于是手握无穷的金钱,变成了力量,成了权力。
成了迷人双眼的毒药。
他为了反抗秦飞鹏而自立门户,又因为获得了巨额财富而过上了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的生活。
那不是他想过的生活,但是是他选择的生活。
屠龙少年终成龙。
荒诞的传说不出意料地反复上演。
但是这辈子,他又一次遇见了夏夏。
于是这种日子戛然而止。
秦禹苍的视线扫到了桌上摆放的几个饭盒,还有摆放凌乱的碗筷——刚才的偷欢多么匆忙又多么快乐。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然后站起来收拾了桌子,清洗了饭盒,放回保温盒内,这次他回到办公桌前,打开手机邮箱,翻出千玉集团那边给过来的往来珠港澳地区的物流详单逐一翻查起来。
这个物流情况持续了很多年,数据庞杂。正常翻查很多天也不会有什么结论。
靠着他们为千玉集团制作的物流软件,录入数据后跑了起来,不到一会儿就已经有了结果。
千玉集团在2021年1月21日前后,珠港澳地区的物流记录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
他还顺带从千玉集团财务那里得到了差旅情况,也跑了一圈。
蒋一鸿在那段时间之内,没有往来珠港澳的地区,反而是跑了很多次广西合浦,行程密集倒很难有时间兼顾其他事情——看来当年广西合浦的生意对他真的很重要。
这样一来,有最大嫌疑的蒋一鸿反而可以排除了,一个一心扑在生意上的人,哪里有时间在自己不在场的情况,找到人做这么一个惊天的密谋。
如果不是蒋一鸿,那会是谁在陷害自己呢?
秦禹苍沉思。
他其实有个名单,蒋一鸿后面排着的人是秦勇——钻型号出事时在澳门出现——然后是夏泰和。
看来得继续排查了。
秦禹苍做完这些事后,叹了口气,他做了一些简单的笔记,然后看了一眼时间,愣了一下。
已经晚上十点。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夏泽笙三点下的楼,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秦禹苍略一迟疑,站起来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