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苍和秦骥有血缘关系,秦骥去世前愿意信任他,这说明很多事情,秦骥都跟他说过了。你的电话号码也不奇怪。”
“这是一个解释。”何甄点点头,“但是更多的信息,其实解释不了。”
“什么信息?”
“我睡眠一直不好,那几天刚结束手头的一个CASE,好不容易喝了安眠药提前睡下。半夜的时候突然被叫醒,还是我的私人电话……迷迷糊糊地跟他聊完挂掉电话后,就加紧联系了几个平台的公关负责人。这之后过了两天,我才感觉到不太对劲。”何甄说,“我因为职业习惯,电话的时候都习惯性录音,并保存在文件夹内。于是我把那段对话翻了出来。”
何甄打开手机,播放了当时的那段电话录音。
【何甄,骐骥集团的舆情监控,还在你那边吗?】这是秦禹苍的声音,可是他的措辞方式比平时略显得霸道一些。
然后是何甄下意识地回答:【还在我这里。】
秦禹苍:【那你得快一些了。如果再发展下去,网友们会挖出什么来很难说。还有一些网上造谣的证据固化工作,也同步进行。这绝对是一场人为操控的污蔑。后面的人别想逃走。】
何甄:【我知道了。你觉得背后是谁?】
秦禹苍:【秦勇。】
对话到此为止。
“他对我很熟悉,也对舆情监控的范围很熟悉,说话的方式也非常熟悉。”何甄问夏泽笙,“你知道这个语气像谁吗?”
夏泽笙沉默了片刻,说出一个名字:“秦骥。”
秦骥就是这样的管理者,发出的指令永远简单、精准又说一不二。
“为什么秦禹苍有我的私人电话。为什么他跟我聊起这些事情来的态度和语气这么像秦骥,好像他已经提前熟悉过我,好像我跟他关系很好一样。”何甄说,“这种熟稔的态度,没办法用血缘关系来解释了……我和钟文彬其实私下沟通过这个情况,你现在肯定了解,他也遇到过一些在秦禹苍身上发生的,不合逻辑的一些地方。”
夏泽笙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事情……我们两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他的态度很明确,对于秦禹苍的事,他不想考虑那么多,反正秦骥托付的人和事他都会做到。”何甄说。
“那你呢,你怎么想?”夏泽笙问他。
“秦骥死前一定跟秦禹苍有过密切的来往。要不然就是秦骥被挟持了?”何甄说,“很奇怪,非常奇怪。我很难找到合理的解释来解释所有问题。”
凌晨两点左右,冉一涵开着车送了夏泽笙回家。
车子刚在别墅门口停好,屋子里就已经亮起了灯。夏泽深下车的时候还有些神游天外,可是下一刻就被秦禹苍抱在怀里。
他吓了一跳。
还没等回过神来,秦禹苍已经吻了他,然后急促地抬起他下巴,端详他的面容:“你下次心情不好跟我讲,要去哪里我陪你去。不要大半夜的忽然就离开,很让人担心。”
夏泽笙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秦禹苍以为他像上一次一样情绪崩溃去了墓地。
“我没去墓地。”
“我知道你没去墓地。”秦禹苍叹了口气,“我刚从那里回来。”
从二沙岛去往金钟公墓来去要一个半小时,秦禹苍肯定是收到自己的短信,马不停蹄地就往那边赶,估计也才到家没有多久。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夏泽笙愧疚地开口,“我去了何甄那里,是一涵开车送我过去的。我应该跟你说清楚,真的很抱歉。”
“一涵?”秦禹苍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旁边傻愣愣当电灯泡的冉一涵。
“是我,肯尼迪。”冉一涵连忙打招呼,又过了片刻才反应迟钝地说,“那、那夏董,我先走了,您、您有事儿给我电话。”
然后冉一涵在秦禹苍的眼神里忙不迭地上车、发动、开车,一气呵成地跑了。仿佛后面有什么人在讨债。
进屋的时候,秦禹苍都不肯松开夏泽笙的手,拉着他进了门,进了餐厅,按着他坐在餐桌旁,又给他盛了碗生滚猪肝粥。
“先吃饭。”他说,“下午的粥是菲佣做的。”
秦禹苍坐在他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害怕他跑了。秦禹苍的眼里,此时此刻没有别人,只有他夏泽笙的倒影。
……看得出来,他真的吓坏了。
夏泽笙垂下眼帘,掩饰自己复杂的内心,他勉强尝了一口粥,食不知味,只能生硬地开了个玩笑:“比你做得好吃。”
“你是不是嫌我做饭难吃才单独走的。”秦禹苍苦笑着叹了口气,“阿笙,下次不要这样了。真的好担心。”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夏泽笙再三地保证才让秦禹苍略微松弛下来,他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鼻梁,问夏泽笙:“你突然去何甄那里,是出了什么问题?”
夏泽笙想起临走时,何甄的话。
他一开始没太听懂何甄的话:“何律师,我不太明白。不正是因为不合理,我们才会坐在这里聊秦禹苍和秦骥之间的关系嘛?”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合理地解释呢?”何甄问他,“秦禹苍和秦骥之间的关系,不在常识认知的合理范围之内呢?或者说所有的解释都超过了合理的范围呢?夏先生考虑过这样的可能性吗?”
“什么叫——”夏泽笙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如果说……
“我应该怎么做?”夏泽笙问他。
“一个人如果在一件事情上选择隐瞒,那么他就需要用无数次的隐瞒来遮掩真实的情况。不光是你、我、钟文彬,他一定在别的地方、别的细节上有违和的点。因为有很多事情,其实是掩盖不了的。除非他永远不曾隐瞒。”
夏泽笙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如常:“一些遗产继承上的问题,骐骥集团财务那边给过来的信息和何甄手里的一些对不上,必须让我过去确认。”
“已经解决了吗?”
“解决了。”夏泽笙笑了笑,“你也不想想何甄是什么样的人。他那么有责任心的人怎么可能让这些事拖到第二天。”
“也对。”
夏泽笙喝完了手里的猪肝粥,秦禹苍问他:“还要再来一碗吗?”
夏泽笙摇了摇头。
于是秦禹苍便自觉自发收拾了碗筷,放到厨房的洗碗机里。夏泽笙坐在那里好半天,只看着秦禹苍的背影,眼神变得晦涩难明。
秦禹苍感觉到了夏泽笙的视线,也感觉到夏泽笙心情似乎并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云淡风轻,可是还不等这些感觉酝酿出结果, 夏泽笙已经起身走过来,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肩膀。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背上。
温暖的身体与自己那么亲密无间,连心跳都无法隐藏。
“夏夏?”
再然后,他就听见夏泽笙发出了他无法拒绝的邀请——
“禹苍,我们来做吧。”
夏泽笙如此热情,说完这句话就更努力地贴了过来,弯腰的秦禹苍要撑着橱柜边缘,才能勉强支撑住两个人的重量,把最后几个碗稳妥地放在了洗碗机里。
接着他转过身去,夏泽笙只跟他分开了片刻,就把他逼着靠在橱柜边缘,搂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挤。
“夏夏。”他握住夏泽笙的腰,稍微拉远了一点距离,叹了口气。
夏泽笙仰头看他,有些不解:“不想做?”
他们离得那么近。
视线里只有夏泽笙那双碧波一样的眼眸。
……真的要命。
“你今天回来太晚,中午的时候在你公司又……你吃不消的。”秦禹苍勉强规劝。他以为以夏泽笙那个性格,这会儿肯定会打消念头,可是他错了。
夏泽笙反问他:“谁吃不消?”
这已经是对他的挑衅了,秦禹苍哪里还能保留理智,夏泽笙话音刚落,秦禹苍就抓着他的腰转身把他抬起来坐在大理石台面上。
“你可别后悔。”秦禹苍低声对他说。
可夏泽笙今晚那么的主动,他捧着秦禹苍的脸,看了好会儿,那么的温柔缠绵,那么的含情脉脉,然后他啄吻了秦禹苍的嘴唇,在他耳边低声道:“禹苍,你不要让我后悔就好了……”
他话里有话,也不知道秦禹苍是否能听得懂?
“你这样明天早晨不一定能去公司。”
“我明天没打算去公司。”夏泽笙道,“来吧。”
最后两个字,仿佛是拉起了关着猛禽的闸门。
下一刻,他就像是被咬住,被猛禽按在了爪子下,一点不让他挣-扎地,拉入了猛禽的领地之中。
他从未想过,自己熟悉的厨房,也能有着这么多奇怪的角落,那些熟悉的厨具,居然多出了这么多没想到的用法,摆几个菜就满满当当的中岛原来那么大,容得下秦禹苍在他身体上作画。
他像是壶里的水。
在秦禹苍的怀里,烧热了,沸腾了,咕嘟嘟冒着泡。湿气折腾,迷住了人的理智,他搂着秦禹苍的肩膀,努力让自己清醒。
可是这没有什么作用。
终于在混乱中,他急促着对秦禹苍说:“禹苍,关掉……把灯关掉。”
“你不是不喜欢黑暗吗?”
秦禹苍这么问着,却还是听他的,一把抱起他在怀里,搂着他走到开关旁边。
黑暗中,秦禹苍把他抵在墙壁上,任意磋磨。
这个过程那么的漫长,夏泽笙感觉自己成了打翻的蜜,瘫软在秦禹苍的怀里,连眼泪都忍不住落了下来。
秦禹苍舔舐他的泪,说是甜的。
可是他知道不是。
他知道秦骥已经死亡,即便他早就向斯人挥手告别。
在黑暗里……
在此时此刻。
他怀里拥抱的,感受的那份熟悉感。
恍惚中,依旧是秦骥。
晚上的秦禹苍好像化身了什么猛兽,把他整个人都压榨得力气全无——秦禹苍用切身行动,教育了他到底谁今晚上会吃不消。
等躺到床上的时候,夏泽笙别说手指,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秦禹苍给他擦汗渍的时候,他闭着眼哼哼两声,翻个身就睡了过去。
略有点长的头发揉乱在枕头里,显得有点笨拙的可爱。
秦禹苍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也不为什么,就是想看着夏泽笙,即便夏泽笙已经睡过去,这样看,也觉得有趣。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依依不舍地移开视线,然后拿了块浴巾进了洗漱间。
等淋浴室的水声响起,床上的夏泽笙便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翻了个身,躺在那里,盯着天花板出神。
——要让秦禹苍与秦骥的关系变得合理,那么就要用不合理的方式去解释。
——让他好好想想,秦禹苍的过去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
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