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柏半躺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孙宏聊着天,孙宏很狗腿的跪坐在孙子柏身边,一边说着有趣的事儿逗孙子柏开心,一边还给他捶着腿,这养尊处优随地享受的做派,倒是让一旁的小乙都忍不住侧目。
这到底哪家公子哥,这般会享受。
胡岸守在洞口时不时的也回一句,四个护卫轮换着在外面值夜。
苏瑾言全程都很安静,他只是那么静静的听着,直到夜逐渐深,说话的声音也渐小,到最后山洞里彻底陷入寂静,只剩火堆偶尔发出的滋滋声。
幽深的眼底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生出了一团火,眼眸也变成了金色,他靠在垫了干草的岩壁上,与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睡不着?”
身边冷不丁响起孙子柏的声音,苏瑾言的眼神骤然射过去,孙子柏在他眼底看到了两团跳跃的火光,但那火却并不热,但转瞬,那光芒变暗淡下去,而后归于平静。
“嗯。”
“担心那些杀手再来?”孙子柏其实也没睡着,这样的环境着实难以入眠,但对方显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他们今夜不会再来。”
苏瑾言语气笃定。
孙子柏干脆半直起身瞅着他,这人似乎没什么睡意一直都没睡,哪怕合眼靠着却并未睡着,而现在已经是深夜。
“你很怕冷?”
他的手依旧很白,纤长的手指在火光下被拉得更长,看起来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嗯。”
苏瑾言又嗯了一声,孙子柏随手将几根木柴加入火堆,不想火堆里快燃尽的木柴瞬间坍塌,顿时火星四溅发出滋滋的声响。
苏瑾言离得近,火星一下子飞向他的衣摆掉了上去。
孙子柏也吓了一跳,却见苏瑾言一动不动,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火星落在他衣摆上,很快烙出几个黑圈。
孙子柏几下拍掉他腿上的火星子,因为太用力,他完全是拍在苏瑾言的腿上,而后才低声质问,“怎么不躲开,手不是能动吗?”
明明这人除了双腿其他地方没问题的不是吗?
苏瑾言怔了怔,而后才道,“忘了。”
孙子柏觉得离谱,明明是不在意所以无所谓,这个人完全不在意自己。
这让孙子柏莫名的有些生气,他气,因为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曾经也是这样不在意自己,因为那个世界上就没有人在意他,因为他显得多余。
可明明眼前之人有忠心耿耿的仆从,至少眼前这两人都愿意为了他出生入死不是吗?
他为什么还那么不在意自己?
苏瑾言明显听出了孙子柏口气中的怒火,但他不理解,他不明白这个人生气的点是什么。
他审视着孙子柏,却见这人很快恢复了神色,眼角微挑总给人一种纨绔子弟的盛气凌人之感,眉目间也充斥着放荡的气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孙子柏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所以快速收敛了心神,恰在这时候,孙宏醒了过来。
“爷,怎么了?”
接着小乙也被吵醒了,恰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巴淳忽然发出痛忽声,他咬着牙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整个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小乙赶紧爬过去看,就见巴淳面色不正常的红,嘴唇却发紫,浑身抖得厉害,面庞都因为隐忍痛苦而出现了扭曲,他伸手一探,烫得吓人。
“公子,巴叔发烧了。”
小乙担心不已,胡岸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他三两下扯开巴淳的衣服,就见他身上几处新伤口并没有再渗血,那止血粉很是厉害,反而是侧腰那处旧伤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伤口溃脓了,得及时处理,否则危及生命。”
胡岸沉声道。
苏瑾言眉头紧蹙,小乙则很慌乱,“怎么办,我不会弄。”
胡岸在军队待过,况且他本就是练武之人,这样的伤并不少见,只是这里条件简陋,他也不是军医。
孙子柏也凑过去看了看,而后嫌弃的退到一旁,“肉烂了。”
小乙觉得这人有时候是真讨厌。
伤口不算大,但附近已经出现腐肉,溃烂甚至有了味道,必须把那些腐肉刮掉才会好,森*晚*整*理可古代没有麻醉,手术工具也不齐全,那样的疼痛会不会直接让一个重伤之人直接毙命?
不过话说回来,就这个样子放在现代只怕是早就死透了,但这人不仅好好活着,刚刚还杀了不少人。
但这是苏瑾言的人,他才有决定权,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苏瑾言,包括孙子柏。
苏瑾言略微沉思之后就点了点头,并冲着胡岸抱了抱拳,“巴淳就拜托你了。”
胡岸见孙子柏点头这才掏出一把匕首,就着火焰烧了烧就要去刮腐肉,孙子柏让他再喷点酒,又让小乙在巴淳口里塞点东西,以免他疼痛难忍咬到自己的舌头。
苏瑾言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孙子柏,小乙准备好之后胡岸就开始了。
整个过程漫长而揪心,帮忙按着人的孙宏小乙手都在抖,孙子柏则远远站在一旁的火堆旁,一副污秽之物不愿意看的样子。
“真难闻,好恶心。”
冷美人好奇的凑过去,很快又嫌弃的跑了过来,他好像什么也不懂,无意识说出来的话真诚得能噎死人。
孙子柏让他捂住鼻子闭上嘴,小心臭味钻进他的口鼻里,然后他整个人都会变臭。
冷美人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凑过去看,捂着嘴鼻问胡岸,巴淳是不是死了。
没人回答他,冷美人便偷偷摸摸跑到昏暗的角落里,然后背对着大家一阵€€€€€€€€,很快孙子柏就见他从怀里摸出来几块凉了的鸡肉。
好家伙,他偷藏的!
冷美人不情不愿的拿出鸡肉,表示虽然巴淳很恶心,但是看他快死了,那就勉为其难把鸡肉给他吧。
孙子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问他那鸡肉在怀里捂了半晚到底是冷的还是热的。
冷美人摸了摸说是温热的,他问孙子柏要不要,孙子柏嫌弃的说不要。
两人说闹间“手术”也接近了尾声。
苏瑾言一直静静的看着,哪怕过程惨不忍睹,苏瑾言也不发一言的看着,孙子柏觉得这人也挺奇怪。
直到伤口处理好再次包扎上,胡岸几人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胡岸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原本很是紧张,好在耳边一直有两个人在说着毫不相干的离谱废话,倒是神奇的让他冷静了下来。
“多谢。”
结束后苏瑾言再次开口。
巴淳则是直接疼晕了过去,小乙守在他身边,这后半夜也没法睡了。
一直到天微微亮,巴淳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惨白的面色也逐渐转为正常,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却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打斗声,所有人面色一凛,胡岸第一个冲出去,接着是小乙,好在很快打斗声就停止了,小乙带着几个风尘仆仆的人走了进来。
苏瑾言的人总算是找来了,他们要回苏城,而孙子柏一行打算去山阳郡,这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所以就此告别。
直到孙子柏一行人离开,几人才单膝跪在苏瑾言面前请罪,“公子,属下来迟了。”
苏瑾言的视线淡淡扫过,随即一拧,少了两人,他眼底不着痕迹的暗了暗。
“把江州的人都撤回来吧。”
曾棠一急,有些惊诧的抬头看向苏瑾言,“公子?若是江州也失去控制,我们就只剩苏州了。”
“无妨。”
小乙着急道,“可这样公子岂不是更被动了?二公子如今已知您在苏州,只怕……”
苏瑾言却发出一个冷笑,“自我五年前废了这双腿逃出京城至今,我何时不被动?”
“公子,我不明白二公子为何要这样,他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而且他如今已经是苏家未来继承人,公子从来都没有跟他争过什么,他为什么还要对公子您赶尽杀绝!”
小乙满腔的愤怒,这两天下来他整个人都快撑不住了。
苏瑾言却只是淡淡道,“只要我活着,他便名不正言不顺。”
“至于以后,”苏瑾言顿了顿,眼神变得悠远,“局势要乱了,整个天下都得乱,而京城首当其冲,他很快便不会再有多余的精力来盯着我了。”
曾棠心思转得很快,他很快想明白了苏瑾言的话,只是自五年前他们离开京城至今,那人不知道已经派了多少杀手前来,即便每一次都有来无回,那人却始终不肯放弃。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人究竟为何做到这般地步?
“公子,你为何不把当年的真相告知家主?”
曾棠问出了五年来一直憋在胸口的疑问。
公子曾经那样的惊才冠绝,整个苏家都以他为荣,更何况是身为公子亲身父亲的家主,他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儿子惨遭那样的谋害?
苏瑾言的眼底却闪过一抹悲凉,他低头望着自己废了的双腿,久久没有说话。
回苏城的路上,小乙再次提出自己的担忧,连续两次遇险都撞上同一个人,到底是不是巧合,小乙始终觉得那姓孙的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苏瑾言却毫不迟疑的否定了这种可能,“此人与京城那边毫无关系。”
“那他是什么人?”
看那副做派,就是京城四大世家的嫡公子也不过如此了。
其实答案很明显,苏城,身份尊贵,姓孙,身边的护卫训练有素,警觉性极强,侦查能力强,有正规军队痕迹。
苏城除了那位不可一世的平南侯世子之外还能有谁呢?
只是苏瑾言有些疑惑,此人似乎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而且,自那日他在城门口与白家那位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难分难舍之后,只怕整个京城都躁动了,各方势力必定争先恐后要对这位小世子出招。
算算日子,苏城也是时候热闹了,可这正主却偷偷离开了苏城,这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不管这位是有意还是无意,想想那些人一头扑空的滑稽模样,苏瑾言便控制不住嘴角弯出好看的弧度。
另一头,与之相反的方向,孙宏也在问着同样的问题,“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京城苏家的人跑咱们苏城来干什么?”
“还有,他给您这是什么东西啊?”
孙宏好奇的盯着孙子柏手中把玩的一块造型奇特的令牌,脸上有些嫌弃,他家世子费心费力救了他们主仆三人,结果就回报他们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令牌?
孙子柏在孙宏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一脑崩,“你懂个屁!”
“这可是苏家连锁酒店的令牌。”
“什么连锁?酒店?”
苏家富可敌国是真的,而苏家除了遍布天下的万宝钱行,还有遍布天下的悦来客栈。
这不就是连锁酒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