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个个护卫倒在血泊中,这群逆贼是铁了心要把他们留在这里了,所有人面色越来越白,就连白子玉也不自觉揪起了心。
孙子柏,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是你算计之内的吗?
白子玉面色发白,隐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头,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为什么又给我那个东西?
就在白子玉的怀里,那里正贴身放着孙子柏在他们临走之前交给他的东西,是的,在离开苏城之前,孙子柏私下与他见了一面,他排除了萧家,苏家和温家,唯独与他白子玉见了一面。
而这也正是白子玉更加坚定的决定离开苏城,成为都尉府挡刀的原因之一。
可是眼下他似乎必死无疑了,到底为什么,孙子柏究竟是要他死还是活呢?
……
萧启敖却在这时候叫嚣起来,“陆安歌呢?那个姓陆的去哪里了!这两天就没见到他,他是不是逃走了?不,他根本就没有尽心保护我们!”
为什么只有鲁昭在,陆安歌呢?明明有两大高手的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一个了?而且这两人一路都不尽心,对他们更是爱答不理的,还说孙子柏不是故意害他们的?
“温北冥说的不错,他孙子柏就是要我们死,他想借匡义军的手杀了我们!”苏栾也有气无力的补充道。
“没错,什么两大高手都是幌子,说不定就是陆安歌去给杀手报的信,阴谋,这都是阴谋!”
“我们完了。”萧启敖面露绝望。
“都给我闭嘴!”
白子玉黑着脸烦躁的呵斥,除了乱用他们的猪脑子猜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两个人到底还有什么用?倒不如跟着温北冥一起死了算了。
鲁昭是个粗暴性子,更是怒声呵斥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护了你们这一路你们是瞎了吗?要不要老子直接把你们扔出去乱剑砍死算了。”
萧启敖脸色一白,“那……陆安歌呢?你给本公子解释一下!”
鲁昭正想张嘴,忽然只听一阵急促又杂乱的马蹄声传来,接着隐约只见竹林另一边黑压压一片似乎正有大量人马赶来。
所有人惊恐的望向那黑压压的一片,萧启敖直接吓得瘫坐在地上,苏栾苏叶珈更是心如死灰,已经精疲力竭的护卫们也露出了绝望。
“完了,完了……这下是彻底完了。”
“我们死定了,我们回不了京了。”
“呜呜呜怎么办我不想死……”
在所有人绝望的时候,只有白子玉和鲁昭有些欣喜又期待的睁大眼睛看过去,很快,就见最前面的马背上那熟悉身影闯入了两人的视线。
鲁昭紧绷的脸终于松懈下来,“老陆,你可算来了。”
陆安歌要是再不来他是真怕这群弱鸡全部死在这里啊,到时候就不是砸招牌的事这么简单了,根本无颜面对世子的好吧。
来人正是陆安歌,而他身后跟着的是青州都尉府的三百都尉军。
他悄然离开队伍消失了两天,就是为了提前赶到青州带人来接应,万幸算是赶上了。
黑衣杀手眼看这架势,只能紧急撤退,他们今日出动将近五十人,眼下已经折了三分之二,若是再不走只怕剩下的全部都要交代在这里。
“撤!”
一声低呵,杀手急速撤退,而陆安歌则跳下马站在了白子玉等人面前,“诸位如何?”
白子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身体晃了晃差点没倒下去,
他们这次,算是躲过了。
此时天已渐渐明朗起来,眼前一片狼藉,马车翻倒,满目鲜血,伤者,死者……而白子玉他们身边的护卫竟然只剩下十多个,而这十多人中几乎人人都受了伤,就是鲁昭都挂了彩。
至于主子们,苏栾和萧启敖本就有旧伤,现在算是伤上加伤,白子玉因为白家护卫极强是目前唯一没有受伤的,温浅手臂轻伤,苏叶珈后背轻伤,他们主要是受惊过度加过度疲累。
而温北冥……已经断了气。
死了。
第五十七章 赶赴西南
世子有言在先, 若苏州到青州这一段太过艰险,可想办法提前赶往青州都尉府寻求支援。
所以在经历了几次截杀之后,陆安歌结合地图果断的做出决定, 他拿着孙子柏给的手信悄然赶往青州。
从地图上不难看出,从苏州边界进入青州地界这一段路途有多艰险, 也是因为如此,两州之间的商贾往来很多时候都选择绕道隔壁的范州, 除非紧急事情赶时间, 不然他们很少走这条路。
但幸运的是, 青州都尉府在青州城西南方向二十里的位置,隔苏州非常近, 也就是说, 他们从这条路走虽然艰险, 但有很大概率能得到青州都尉府的帮助。
所以孙子柏在临行之前才会手信一封交给陆安歌,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直到踏进青州都尉府,一行人才敢放下紧绷的神经, 一个个再也受不住的瘫软下去, 此时他们一个个伤的伤死的死, 衣服上除了淤泥就是血迹各种脏污什么都有,唯独没了当初刚来苏城时的高贵华美, 头发也乱糟糟, 满脸的疲惫崩溃, 一个个狼狈到了极点。
若非有隔壁平南侯世子的世子印信, 青州都尉府的都督很难相信眼前这几人会是京城四大世家出来的世家公子。
一行人决定在青州修整一日再出发, 而与他们完全相反方向的孙子柏三人, 虽然一路顺利的悄然离开苏城,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但几天连日的赶路下来,此时的孙子柏也跟丢了半天命没什么区别了。
要知道,他身边一个是绝世高手宁大神,另一个也是饱经磨砺同时还身手不凡的曾棠,唯独孙子柏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会武功也就算了,从小到大还没吃过什么苦,于是这几日连日的奔波直接让他从身体到灵魂的蜕了层皮。
几天下来他们已经从苏州进入隔壁江州境内,其实相比于从苏城到京城的路程,苏城到西南边陲的路程比之远不了多少,但从苏城到京城的路是越来越好走的,而从苏城到西南的路却只会越来越艰险,除了环境恶劣之外,气候更是最考验人身体素质的重要原因之一,很不巧,他们来的这个时间段恰好是西南一年气候最恶劣的时间段。
所以他们必须快些,再快些,只有这样才能让孙子柏在京城传回消息的时候及时赶回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呼啸的寒风越吹越烈,气温越走越低,苏州境内好歹还是深秋的模样,可到了江州一代已经是一番冬日景象,孙子柏每天骑马赶路,一路都是迎着寒风而去,刺骨的冷风像是夹杂着刀片一样一刀刀刮在他脸上,疼到了骨髓里,有时候甚至有种被刮了一层皮的错觉,冷得眼睛都睁不开,偏偏这寒风像是故意与他为难,他们往哪个方向走寒风就从哪个方向刮来,于是总是直冲面门而来。
除此之外,连日的骑行让孙子柏感觉大腿麻木酸爽,没两天大腿内侧就被磨破了皮,山路又难走,马儿跑得快颠簸得更是厉害,不用想都知道那一片青青紫紫,只怕是惨不忍睹了,孙子柏只能安慰自己,还好不是在脸上,不算破相。
等到行至江州边界的时候,此处已经开始下雪,一开始是夹着雨的颗粒碎雪,跟着寒风一起迎面砸在脸上,孙子柏只觉得他被冻麻了的脸上传来细细碎碎的疼痛,直击灵魂,于是很快他白皙俊美的脸上就被冻得通红,嘴唇发紫,双手更是青青紫紫的麻木到拉不住缰绳,他总担心马儿一个颠簸就能将他颠飞出去,然后顺着雪山滚下山崖。
于是孙子柏收获了来西南的第一个经验教训€€€€千万不要在冬季来西南。
不过深秋已经如此,只怕真正的冬日那才是世界末日一般的难熬,而且,他们还未到西南,那边的情况只会比这里恶劣百倍,由此很难想象将士们的日子过得会有多么艰难。
即便是在军营里,每年冻死饿死的士兵也不在少数。
事实上,如此恶劣的天气,即便是走南闯北惯了的曾棠也觉得难捱,这还是在他有武功在身的情况下,所以不难想象孙子柏这个没有武功又养尊处优的小世子是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一直前面开路的曾棠勒紧马缰忽然调转马头来到孙子柏身边,他在他面前掏出怀中的地图晃了晃,然后指了一个方向。
“去山神庙。”
一张口他就被灌了满口的寒风,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那个方向有一个破损多年没用的山神庙,眼见着风雪渐大,夜幕又降临,他们必须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否则这样的天气很容易出问题,况且再这样走下去他们的身体也吃不消,尤其是孙子柏。
孙子柏朝他点了点头随后放缓了脚步等到后面慢悠悠的宁大神走进。
“师父,山神庙!”
孙子柏朝着宁一剑大吼,一口夹雪冷风差点没把他嗓子眼都划破,太冷了,孙子柏人都麻了还是止不住的抽了口气。
三人之间的相处全靠孙子柏在维系,宁大神就是个透明人,什么都无所谓,他甚至一天到晚都懒得说一个字,他只是这么不紧不慢的跟在孙子柏他们身后,不参与任何话题,对路线也不发表意见,仿佛就算这两人决定过刀山下火海对他而言也无关紧要。
至于曾棠,孙子柏明显感觉到这人对他怀有敌意,想来应该是跟苏瑾言有关。
也情有可原,况且除了不待见孙子柏,曾棠尽职尽责,无论是带路还是准备物资他都没有任何差错,所以孙子柏对他的感官反而不错,他确实是个能力极强的人,而且他能将情感和本职工作完全分开,这已经是难得。
于是这几天下来除了孙子柏一个人在两边叭叭,其他两人都不怎么爱说话,一个比一个高冷。
而只要孙子柏也停止说话,那三人之间基本就是一片安静了。
此时宁大神悠然自得的骑在马背上,明明冷得要人命他却只是一身不厚不薄的衣服,衣摆在寒风中肆意摆动,仿佛随时会被撕碎,一个简单的草帽扣在头上,既遮住了风雪也挡住了他大半张脸,白发在他后背飘散着,被寒风卷着搅出肆意的模样,缠在他背后那把挺立的巨剑上,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江湖超凡的洒脱之感。
宁一剑斜眼看着孙子柏,随后又往口中灌了一口辛辣的酒,那脸上不仅没有丝毫被寒风蹂躏过的痕迹,反而红润中透着微微的醉意。
洒脱,畅意,好不逍遥,好不自在。
孙子柏嫉妒得滴血,别的不说,大神穿这么点衣服还逍遥自在,而他呢,穿的衣服得有人家五倍厚了还被冻成狗,瑟瑟发抖浑身僵直的死狗。
寒风肆意,夹雪带雨,三人一路艰难来到破旧多年的山神庙门前,所幸常有过路人在这里歇脚过夜,倒也没有彻底坍塌,还被简单维修过。
曾棠将浑身僵直的孙子柏扶下马,这才简单查看里面的情况。
这山神庙还算宽敞,空挡的一大片被用来栓马放东西,里面甚至还有不少残余的马料,除此之外地上铺着一些干草应该是用来睡觉的,还有不少干柴,残留的火堆,想来这些都是上一批在这里过夜之人留下的。
情况比想象着的还要好上许多。
宁大神随意找了一堆干草便坐下开始闭目养神,是不是灌一口酒,看起来倒更像是个酒鬼。
孙子柏缩在一边只觉得手脚有点不听使唤,曾棠很快点燃了火堆将火添得很旺,而后拿出提前买的烧鸡搭起简单的支架烤起来,又掏出些干粮分给宁大神和孙子柏。
等到孙子柏坐在火堆旁逐渐缓过来之后,他才将一个瓷瓶递到孙子柏面前。
“世子再擦些药吧,否则明日我们怕是很难继续上路。”
“活过来了。”孙子柏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接过药。
孙子柏也不客气,大腿内侧早就青一片紫一片的淤青不少,又破了皮,这两日全靠曾棠给的药在支撑着,而曾棠现在给的是让他擦冻伤的,孙子柏除了被冻坏的双手还有双脚也麻了,甚至耳朵上也出现了冻疮。
又红又疼又肿又痒。
好在赶路的时候疼麻了,倒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但是现在身体回暖之后反而有点不舒服了。
奇痒难耐,又热又疼。
“多谢,难怪瑾言把你推荐给我,真靠谱啊。”
孙子柏龇牙咧嘴的恭维,然后就当着他的面开始涂药,也不避讳,也不讲究,神奇的是竟也没有养尊处优公子哥的金贵矫情,曾棠的心底再次变得复杂。
事实上,他一开始确实超级看不惯孙子柏,即便从公子口中得知此人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混账离谱,但总归还是个养尊处优好色成性的浪荡子,瞧他这满嘴的花言巧语他实在不理解公子为什么会与这样的人相交,甚至不惜为他做出那样离谱的决定,然而服从公子的命令已然刻在曾棠的骨子里,他这辈子可以违背任何人的意愿唯独不会是苏瑾言的。
然而几天的时间接触下来,曾棠就算是对这人抱有再大的偏见也不得不重新审视了。
孙子柏是娇贵,他没吃过一点苦,他身娇体弱,他皮肤白皙干净,他长得好,可他并不是不能吃苦的。
他一边抱怨着腿要断了一边却又夹紧马肚加快速度赶上曾棠的步伐;他一边叫嚷着大腿磨出血了可一边也从未开口让曾棠停下来休息片刻;他喊着寒风如刀要将他刀成碎片了,可他转头又问曾棠穿过这个郡两天够不够,不行就再快些……
很矛盾,曾棠对他逐渐从厌恶反感到迷惑,再到好奇,直到现在他已经再也没办法违心对他生出什么过分的恶感来,反而心底隐隐有些敬佩了。
他看到孙子柏为了赶路大腿被马鞍磨得惨不忍睹;也看到孙子柏与他一起狼吞虎咽的嚼着干冷的馒头;他看到他一边冷得瑟瑟发抖一边毫不犹豫的将身上的棉袍脱下丢给了路边两个娃娃乞丐,然后生生忍着十多里的寒风挺到下一个镇;他也看到他满嘴谎言嬉皮笑脸的逗得一个富商差点将女儿嫁给他,可转头他就把这富商坑得裤衩子都不剩,还顺便怂恿富商女儿篡位取而代之……
总之这人就是很矛盾,很奇怪,可相处久了又似乎觉得都在情理之中,这人似乎有种说不出的魔力。
“嘶,曾兄你这什么药,你莫不是故意害我?”
孙子柏忽然叫嚷着打断了曾棠的思绪,抬头就见孙子柏正在给脚上冻疮的地方抹药,他甚至毫无形象的翘着脚把那白花花的大脚伸到火堆上来翻烤。
“糟糕,没有知觉了这是。”
孙子柏皱着眉看着自己火上翻烤着的脚,真的,木了,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烫,难道真是冻废了?
可是抹上药再翻烤就火辣辣的疼,搁现代不会要截肢了吧?
曾棠只想翻白眼,而且哪有这么用药的,如此金贵的药三两下就被他霍霍了一半,曾棠赶紧冲过去解救下他手中剩余的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