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无嫌弃的说着,于是年轻的老夫人便亲自找上老侯爷大胆直接的挑明了这件事,她不嫌弃他的家境,更何况他是因为幼年丧父,母亲又多年卧病才导致的家境贫寒,老侯爷年轻时又能干又有胆识,武功不错,长得还俊俏,家境贫寒算什么,只要人有本事,家境早晚能改变。
孙岐山因此娶了她,而后她跟着他落草为寇,不断地颠簸辗转,最终守在这侯府几十年。
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似乎很平常,孙子柏不好做评价,但对老夫人而言,老侯爷对她的感情和尊重都是独一份的,遗憾的是他们不能相守,大半辈子竟都是相隔两地的。
孙子柏又说起那两位从未见过面的大伯和姑姑,他决定这一趟将两人接回来。
老夫人闻言更是激动得眼泪直流,一直拉着孙子柏的手说着许多话,说大伯和姑姑小的时候的趣事,明明都是几十年前的事,老夫人却记得清清楚楚,也不知道在见不到的这三十年里她回忆了多少遍。
说着说着又开始担忧孙子柏,毕竟京城那些人是恨不得他们全家死光的,孙子柏私自进京已经算是抗旨,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毒蛊,她怕孙子柏为难,可转念一想,她孙子脑子好使,连西南都悄摸摸去了又回了,更何况是京城。
别人不可以,她孙子一定可以的。
孙子柏倒也不是为了宽慰老夫人,这一趟本就是冲着做个了断去的,所以两位亲人自然也在计划之内。
在孙子柏的安抚下,又拿京城两位亲人做胡萝卜吊着,老夫人絮絮叨叨跟夫夫俩说到了大半夜,要不是担心他们的身体老夫人怕是能说到天亮,但老夫人的心里送算是得到了些宽慰,也有了期盼。
终于,一切安排妥当,第三天他们就准备前往京城了。
只是当出发的时候,在原本的计划中又多了一个人,闻婉儿。
当年的离开带着赌气与怨恨,一晃二十年过去,那些怨恨早就烟消云散了,而她的父母也已经年迈,她若是再逃避下去便越发的不孝了,最主要的是,子母蛊,这是她带给孙子柏的,她无法释怀,不管是谁她必须亲自去弄清楚这一切。
当然,他们这一去还顺便将六皇子也带了回去,想来老皇帝也会感谢他的,一同回去的还有离家许久的闻驰,用他的话说,再不回去闻家都要忘了有他这么个人了。
就在孙子柏一行人出发前往京城的时候,京城也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皇上晕倒了。
皇上在批改奏折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的晕倒,接着浑身抽搐,面色发紫,面目非常吓人。
当时好几个大臣在场,直接被那情形吓得半死,于是当晚整个太医院都出动了,文武百官连夜进宫,后宫嫔妃以及皇子皇孙们也全部到场,跪了一地。
所有人都以为马上要变天了,所幸太医院的太医们整整忙活了一宿,第二日皇上总算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虚弱。
皇上醒后大发雷霆,直接斩了几个太医。
且说皇上晕倒之前正在看的,竟是从远在西南边陲的平南侯那里送来的奏折,那老东西最近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竟是越老越€€嗦了,一日一封€€€€嗦嗦的跟皇上大倒苦水,一会儿说西南有多冷多恶劣,一会儿又说他们棉衣不够,棉被不够,粮食不够,总之各种不够。
一会又说年老的将士如何如何艰难,病痛折磨食不下咽,转头又说伤残的将士们如何如何的艰难,行动不便等等。
总之他像个€€里€€嗦的老糊涂,没完没了的诉说着四十万孙家军的艰难,他毫无分寸的重复着那些话一遍又一遍,皇上是看一次气一次,但要钱没有,要物资也没有。
然而那老糊涂是完全不知好歹啊,他不厌其烦继续写,天天写,且一封比一封长,这导致皇上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一看到他的奏折就浑身冒火,他只想让人封住那老匹夫的嘴,或者砍断他的手看他还怎么写。
然而所有人都劝他要忍,忍,那可是手握四十万大军的孙岐山,朝廷本就在这几年故意苛刻他们,所以这种动动嘴皮子的小事就忍一忍,他忍了,结果呢,他差点被气死了。
李永裕一想到那老匹夫就肝疼。
忍不了了,他是一天都忍不了了。
“养不起就别养,一群废物,老弱病残也要让朕来养?他是疯了吗!朕让他养那么多兵是用来吃干饭的吗?整天闲着没事就为了掏空大尧吗?”
李永裕气得将御书房砸了个稀巴烂,文武百官胆战心惊,太监宫女们更是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打不了仗就滚回家,就去死啊,活着浪费粮食吗,四十万,朕真是高估了他,四十万有一半都是该死的废物,”李永裕愤怒的拍着桌子,“拟旨,告诉孙岐山,那些没用的废物就撵出去,杀了也行,朕养着他们是要他们上阵杀敌的,不是养着他们那张嘴,吃的穿的什么都要朕给,他哪里来的脸?”
李永裕发了好大一通火,文武百官个个噤若寒蝉,好在这时候终于有人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这才让暴怒的皇上缓和了些许。
苏州传来捷报,六皇子与楚湛将军完美配合,在南疆境内发现了五万余匡义军余孽,但两人合力围剿,里应外合,将那群逆贼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在只损失了五千将士的情况下,他们一举歼灭了五万多匡义军逆贼,且,六皇子还亲手砍杀了原匡义军统帅章鸿天的儿子章林,且章林的所有子女不论嫡庶也全都被砍杀殆尽。
也就是说,那章鸿天唯一的血脉已经完全断绝,章鸿天断子绝孙了。
从此,大尧的天下将再无匡义军。
要说皇帝最恨的人,这章鸿天绝对算是其中一个,此捷报乃六皇子亲笔所写,一并送来的还有楚湛大将军的奏折,所以绝对真实可靠,如今楚大将军还在苏城待命,而六皇子则是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皇帝听完果然大喜过望,直说了好几个好,对六皇子更是大加赞赏,言语之间透露的欣赏让其他几位皇子警铃大作。
殊不知他们所听到的内容,其实全都是孙子柏随口胡诌的。
什么皇亲贵胄啊,世家子弟的,不过是一群高高在上惯了的天龙人罢了,他们不知道他们脚下早已只剩下一片蒙蔽双眼的云雾了,他们高惯了,却不知道脚下已空,如今是一摔一个惨啊。
孙子柏望着脚下通向京城的路,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句话:猎杀时刻!
怎么说呢,这一去定要将京城搅个天翻地覆。
第九十三章 京城热闹
“皇上, 这……平南侯世子也跟着六皇子来了京城?无诏他岂能入京?”大概是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毕竟皇上之所以告诉他们这件事想必是已经诏了那世子入京,这人又道, “这,还未到祭祀大典的时候, 诏他入京怕是不合适吧。”
“况且万一那平南侯知晓此事,会不会误会什么啊。”
御书房里, 几个重臣被留下, 却得知这样一个小希, 误会什么其实很清楚,万一那平南侯误会皇上又要拿他孙子当人质什么的, 会不会气得原地造反之类。
皇上最近大概真是被那孙岐山气糊涂了, 脾气越发的暴躁古怪, 简直阴晴不定, 有时候上一秒还喜笑颜开下一秒就大发雷霆,整个皇宫因此一个个噤若寒蝉, 就是他们这些大臣也对入宫充满了抗拒。
果然, 皇上一听又发起火来。
“哼!误会什么?有什么不合适的?朕说可以便是可以。”
“孙岐山那老匹夫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 仗着手握重兵便可以得寸进尺吗?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他一遍一遍的提他当年投效之诚, 一遍一遍的诉说他当年剿灭匡义军之功, 说他在西南有多苦, 说他们的牺牲有多大……够了真是够了, 当朕听不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吗?”
“他就是要提醒朕, 朕没他不行, 哼,没有他孙岐山还可以有□□李岐山, 朕的天下又何止他一个孙岐山?”
“一群没用的老弱病残,朕让他们活着已是恩赐,他还妄想什么?怎么,他还敢威胁朕吗?”
皇上骂骂咧咧,暴躁又多变,众大臣们则很有默契的低着头不发一言,皇上近来性情大变,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了,以往皇上虽然忌惮孙岐山,可至少不会将其宣之于口,面子上还要维持的,现在却三天两头拿人家出气,再加上皇上近来面容衰老迅速,皇上明明只有五十六,可看起来却像是六十五了一般。
种种迹象都在向大家说明一件事,这大尧的天怕是要变了。
况且皇帝早就被架空,无异于一个虚架子,只是他自己似乎还未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不愿承认罢了,所以大家默默承受着他的暴躁,不戳穿也不反对,乐得个清闲。
总之皇帝骂骂咧咧最后要表达的就一个意思,孙岐山那是活腻了,但他在西南手握重兵,皇上暂时拿他没办法,但是皇上可以把他孙子叫来京城,搓扁揉圆,以泄心头之恨。
当然,最主要的是可以以此挟制孙岐山,六皇子还给皇帝递了密信,那孙岐山似乎有意培养这个嫡孙做接班人,这次竟然趁着匡义军之事给那世子身边派来不少人,又有意让楚湛教导孙子柏,老匹夫竟还妄想挟制他李家江山几代君王不成?一个莽夫他怎么敢的?
六皇子因此先斩后奏,做出了带孙子柏入京的决定,也是为了将孙子柏与那楚大将军隔开,避免他们趁机作乱。
李永裕怎么能让那老匹夫得逞,所以他觉得六皇子这次做得对,他将孙子柏带来京城的决定简直比剿灭匡义军还要让李永裕开心。
李永裕因此对六皇子大加赞赏,开心之余甚至主动提及立储之事,要知道,这可是从前皇帝绝口不提的,大臣们更是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那就好像在咒皇帝死,谁敢提,提一个死一个。
“好,小六这次做得好啊,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朕就知道小六必不会让朕失望,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颇有朕当年的风范啊哈哈哈。”
“小六这次大放异彩,等他回来朕必当好好嘉奖于他,立储之事也该提上议程了。”
众大臣又是一阵眼神交汇,这位似乎在刻意扶持六皇子呢,只是从前却不见他有这样的意图,难道只是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让他对六皇子改观至此了?可怎么看都不像,倒像是皇上本来就中意六皇子,早有这样的打算呢。
众人心思各异,眼神交汇间都不知道交换了多少个想法,直到上首的皇帝突然话锋一转。
“通知国师,祭祀大典提前两个月。”
众人这才震惊的看向皇上,“这,皇上三思啊,祭祀时间乃太祖所定,这么多年来一直都……”
“闭嘴,朕连这个权利都没有了吗?”李永裕的眼神忽然变得阴狠恐怖,把众大臣吓了一跳,“是不是要他萧元赫同意才可以?”
开口的这位背后是萧家,李永裕这一开口顿时把他吓到了,尤其是一抬头就对上皇上阴郁恐怖的眼神,那眼珠子像是要突出来一般,虽然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可皇上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加掩饰,可见此事皇上是铁了心的,众人见状便也不再开口了。
大尧的祭祀每年都有,一般都是在过年的时候由国师主持,然而这种祭祀一般只有文武重臣以及受宠的后宫嫔妃参与,皇帝带着皇子皇孙们亲自祭祀,但,大尧每十年就有一次全国性的大祭祀,而这一次的祭祀大典不仅隆重,且所有百姓都可以参与,是一场非常重大的祭祀活动。
原本按时间,祭祀大典将在三个月后举行,却不想皇上忽然要提前两个月。
先不说更改祭祀大典时间,从太祖至今就没有哪位皇帝这么做过,再者一个月的时间去准备祭祀大典,时间也会格外紧迫,且按照惯例,这样的祭祀大典各大诸侯甚至友国使者都得参与,可现在只剩一个多月,别说外国使者了,就是各大诸侯也未必能在收到通知之后从封地赶来。
原本为了今年的祭祀大典,不少官员已经在开始筹备中,可现在却因为皇上轻轻松松一个决定,他们将要把三个月的工作量紧急压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还不能出错。
头疼,相关官员现在只觉得头重脚轻恨不得当场晕倒下去,所幸这时候,皇帝忽然看向闻相。
“闻相,这件事便交给你来办,若是办不好,便滚回家去种地吧。”
闻相:“……”
他有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情就这么定了,直到走出御书房众大臣才一个个面色精彩,而尤其以闻相面色最是难看,不过大家也不敢幸灾乐祸,更何况如今这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混乱,大家自顾不暇,也没那闲工夫。
于是众人匆匆离去,从他们脚步踏出宫门那一刻开始,整个京城都忙碌了起来。
闻淮卿阴沉着脸回的家,一到家就叫来了几个儿子,众人面面相觑,都被闻相那黑沉凝重的脸色吓得不轻,而闻淮卿开口却问了家里一个最森*晚*整*理不起眼的人,闻驰。
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收到闻驰从苏城送来的信了,不,是整个京城,自从六皇子去到苏城之后,京城对苏城就有些失去掌控了,不仅他,其他人对那边的动静也不太了解,没人想到匡义军的事解决得如此顺利且迅速,也没人想到六皇子能有这样的能耐,且皇上现在情况很不对劲。
闻淮卿直觉有什么事情正在逐渐失去掌控,京城有种要失控的感觉,皇上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前了祭祀,闻淮卿越想面色越凝重。
“要变天了,”闻淮卿对几个儿子凝重道,“都做好准备吧。”
不知道为什么,闻相总有股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他那个没见过面的外孙不是个省油的灯,在这个节骨眼来京城,当真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那小子自己刻意促成的呢?
另一边,五皇子出现在温家,温家家住温缙及一众温家重要成员都在场,气氛有些凝重,五皇子从小骄纵,此时面上也难免露出几分阴沉。
“老六当真是深藏不露啊,倒是把我们都骗了。”
五皇子李承霄悠悠道。
以前的六皇子就是个受尽欺负的小可怜,这是人尽皆知的,哪怕五年前他忽然站出来加入角逐,大家也并未把他放在眼里,六皇子没有靠山,富昭然在宫里也是不争不抢没什么权利的存在,这是共识。
可直到这一次六皇子似乎一下子露出了爪牙和实力,不仅得到了这次去苏州的机会,更是雷厉风行的解决了匡义军之乱,使得龙心大悦。
此时没有人比李承霄更憋屈的,因为从小到大就数他欺负李承照欺负得最狠,他倒不是畏惧或者后怕,单纯就是生气那老六竟然把他给耍了。
在他面前装弱鸡,把他当傻子耍了,如今一朝翻身,竟然直接就得到了父皇的赏识,瞧皇上那样子,像是立马就要封六皇子为太子了似的。
温北姜淡淡道,“咱们也别急,六皇子究竟是什么实力,这次回来想必就能展现一二。”
温缙赞同的看了一眼嫡长子,而后才对五皇子道,“你表哥说的对,不用急,况且该急也轮不到我们急,只怕萧家会更急。”
事实如此,此时的萧家确实一片阴郁,萧元赫等一众萧家幕僚都一片阴沉,反倒是二皇子神色更沉着一些。
“六皇子不能活着回来。”
萧元赫一脸阴沉,出口的话直接叫一众萧家幕僚瞳孔颤动,这可是谋害皇子啊,可萧元赫却说得这般轻巧,甚至都没有任何避讳,就这么当着大家的面便定了一个皇子的生死,众人心里不由得又惊又惧,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一个不字。
萧蓦恒对父亲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不管皇上有没有立六皇子为太子的打算,六皇子都最好不要回来。
萧元赫只一个眼神,已经有人领命去办了。
“皇上近来身体越来越差了,怕是他自己也有预感,这才将祭祀大典提前。”
萧元赫直言道,这种妄论皇帝生死的话本是杀头灭族的大罪,可在场没人觉得萧元赫的话有什么不对,这些人哪个不是大尧的重臣啊,沉默不言的李承睿只觉得,眼前的画面荒唐可笑,却也同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萧元赫对众人交代部署了一番,而后才转向李承睿,他的话语向来没有什么必要,所以也不会有人在意他的沉默寡言,萧元赫只是皱着眉交代他。
“皇上只怕是时日无多了,虽然目前一切还在掌控之中,不过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你以后去宫里再勤快些,夜里也多在皇上殿前守一守,一个孝顺的儿子总不会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