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怎么不说从幼儿园开始帮我补啊!
太侮辱人了,我恼羞成怒,认为陈峥在逗我,生气地离开客厅。
走之前还不忘带上我的卷子们。
陈峥忍着笑追上来,从背后拉住我的胳膊:“哥,我不是故意的,但你的基础太差了,从三年级开始补的话刚刚好。”
“姜妮儿!出来玩啊!”
我刚被陈峥哄好没多久,正拿着草稿纸趴在床上乖乖做题,楼下忽然传来电瓶车喇叭的声音。
裴灿疯狂地按着电瓶车喇叭:“快来快来快来!”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坐在一旁看书的陈峥。
陈峥废了很大的劲才说服我,让我老老实实地在家学习,为了让我做题,他甚至允许我趴在床上做。
现在被裴灿这么一打断,我的心思又不在学习上面了。
陈峥黑着脸,走到窗子后面拉开窗,顶着一张嘴角全是淤青的脸,居高临下的望着裴灿。
“姜妮儿……不是,你谁啊?”楼下的裴灿傻眼了。
五分钟后。
我从冰箱里取出来两串葡萄,装进盘子拿到厨房里去洗。
裴灿受宠若惊:“特地给我洗的吗?”
陈峥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我洗葡萄,特别头疼地问我:“是不是只要不学习,让你干什么都行。”
“……”
我假装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洗水池里的葡萄。
裴灿也跟着凑到厨房门口来,主动跟陈峥搭话:“你是姜妮儿的弟弟,你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姜妮儿和他表哥才像,一看就是一家人。”
这个二百五,到底会不会聊天。
不过他缺心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叹了口气,拽了个葡萄塞进裴灿嘴里。
吃吧,堵住你的嘴。
在客厅吃葡萄的时候,裴灿说明了来意。
陆百会的生日要到了,他想让我陪他去挑一件礼物。
说真的,天气太冷了,我不想出去,宁可在家里学习也不想出去。
更何况我和陆百会没那么熟,我怎么会知道她喜欢什么。
不好直接拒绝裴灿,我干脆把陈峥搬了出来。
趁着陈峥去洗手间,我拉着裴灿的胳膊小声说:“我那个弟弟,你看到了吗。”
裴灿不明所以,但是点了点头。
我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继续小声道:“你没发现他都不怎么笑吗,他有自闭症,只有我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才像个正常人。”
“啊——”
这种谎话估计只能拿来骗骗裴灿,关键是裴灿对我的话深信不疑:“你弟弟好可怜。”
“是啊,”我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模样,“他离不开我,我也没有办法,所以你还是让郭磊陪你去吧。”
“咔。”
洗手间的门开了,陈峥从洗手间走出来,我立马从裴灿身旁弹开。
裴灿挠了挠头,看了陈峥一眼,“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找磊子吧。”
我起身送他,离开我家之前,裴灿走到陈峥面前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做出一个鼓励的手势:“弟,加油!”
陈峥:“???”
他被裴灿这突如其来的鼓励弄得满头雾水,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点了点头:“好,谢谢。”
多好的男孩啊,怎么就有病呢。
裴灿露出不忍的神情,看了我一眼,匆匆告别,留下一脸莫名的陈峥。
为了忍住笑,我咬了咬嘴唇,险些忍成内伤。
快到中午的时候,外婆从马浩家回来,还带了很多鱼。
“马浩他爷爷非要拿给我的。”外婆把装鱼的袋子放到厨房的水池里,叹了口气。
她说她去晚了,马浩的爸爸已经去市场摆摊了,家里只有他爷爷。
马浩家里很不容易,他爸爸是个残疾人,妈妈也没有份正经的工作,他爷爷得了癌,没有钱治病,就那么从医院接了回来,躺在家里等死。
见只有马浩的爷爷在家,外婆本来不想说什么的,可是马浩的爷爷已经猜到了外婆的来意:“是不是我们家浩浩又闯祸了。”
外婆说不是,她就是到处串门,但是马浩的爷爷不相信。
他替马浩道了歉,还装了很多鱼,让外婆拿回来做给我吃。
外婆说到这里,语气中带了些懊悔:“早知道我就不过去了。”
“姥姥,这不是我们的问题。”陈峥说:“就是因为大家都觉得他们家不容易,所以没有人追究马浩犯的错,才让他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陈峥说得没错,我忍不住跟着点了点头。
外婆用一种既慈爱,又带点无奈的表情看了我们一眼,“你说的这些姥姥知道,但是乡里乡亲的。”
她摇了摇头:“不管是谁遇到了困难你都得帮啊,这些年大家都是这么互相帮衬着过来的。”
我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也不能让陈峥白挨打了。”
外婆没有听清我的话,陈峥拉了拉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说了。
外婆在厨房里做鱼,我们两个回到楼上的房间,陈峥告诉我,老一辈的经历跟我们不一样,所以观念也不同,这很正常。
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外婆不要那么愧疚。
“挨打的是你,”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有些气不过:“到头来姥姥还要因为马浩的爷爷愧疚,这都是什么事嘛。”
“哥。”
陈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把我抱进了怀里:“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他个子比我高,抱住我时微微弓起背,把下巴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伸手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只好把头往后仰了仰:“陈峥你别这样,太肉麻了。”
陈峥把脸埋在我肩上没动,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他哭了。
“哥,”他说:“叔叔让我好好跟你相处,我很怕你不接受我,这样的话我又要和我妈分开了。”
陈峥告诉我,他的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男方出轨,并且在外面有了私生子。
有私生子,就意味着陈峥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不想要陈峥的抚养权。
陈雪为了恶心那个男人,拼命把陈峥往他们家里推,陈峥说,爸妈刚离婚的那几年,他像一块皮球,被两边踢来踢去,谁都不想要他。
“我不怪我妈,”陈峥说,“她太痛苦了,她唯一能报复那个人的办法,就是让我搬进他的新家庭,无刻无可的提醒他们,他和前妻还有一个孩子。”
但是后妈容忍不了陈峥的存在,陈峥从小学开始就被送到了寄宿学校,每隔两周才能回一次家。
寄宿学校的饭菜很难吃,大多数孩子都会跑到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开小灶,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峥没有零用钱,所以不管学校的饭菜多难吃,他每次都会吃很多,他怕自己吃不饱,饿瘦了,陈雪见了他会更加难受。
小学,初中,高中,陈峥读的都是寄宿制学校,从最开始的每月回家两次变成一个月回家一次,他融入不了那个男人的新家,他们也不欢迎他回去。
有时候,那个男人还会“粗心”地忘记给陈峥打生活费,陈峥也不跟他客气,会直接找到老师,借老师的手机给那个男人打电话要钱。
他知道,每次他打完电话,那个男人的新家里,肯定会爆发一次争吵。
这种相互折磨,每个人都很痛苦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陈雪再婚。
陈峥回忆到,当时陈雪来学校看过他,跟他保证,他马上就可以离开那个男人一家,搬到新家去住了。
陈雪拿出手机给陈峥看,告诉他,叔叔是姜玉璋,总在电视上出现的那个。
她还说,叔叔家有一个小哥哥,比陈峥大一岁,很漂亮,她从来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孩子。
“你说他是怎么长的啊,”陈雪拿着手机,开心的像是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跳舞,“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孩子。“
陈雪高兴,那么陈峥也高兴。
对陈峥来说,哥哥是个很新奇的存在。
那个男人的私生子叫他哥哥,从小,他接受的教育就是,哥哥永远要让着弟弟,弟弟哭了,哥哥就要挨打。
他不知道新家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好好相处。
他一直在等陈雪来接他,没想到一等就是好久,陈雪把他接到新家的那天,家里只有周姨。
叔叔很忙,陈峥搬到家里将近半个月才到他。
叔叔对他还不错,就是有些疏离。
陈峥说,他向陈雪问起过我,陈雪笑得很勉强,只说我搬走了,暂时不住在家里。
陈峥想过很多次,我到底是什么样的,直到我们第一次见面。
他终于知道,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陈雪。
他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比如他从垃圾桶里捡回韭花酱的那天,我爸找他谈过话。
我爸倒也没说什么责怪的话,只让他跟我好好相处。
陈峥太聪明了,他听得出我爸的言外之意。
如果真的只是让我们好好相处,我爸不会特地让他去书房走一趟,他是在点陈峥,怪他捡回那瓶酱,让我难堪。
可是陈峥如果不把那瓶酱捡回来,难堪的人就是陈雪了。
“哥,”说到这里时,陈峥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但他攥成拳头的手告诉我,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我知道我妈也有错,但她是我妈,就像叔叔偏向你一样,我肯定也要护着我妈,我……”
“别说了。”
陈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我能感受得到,他真的在害怕。
我抬手捂住他的嘴,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
陈峥说了这么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缓和我跟陈雪的关系,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我和陈雪的矛盾不是一开始就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