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按在地上!”
不知道是谁提醒了一句,大家合力将马浩压在了地上,把他的手臂拧到身后,这样,他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挣脱桎梏。
另一边,宋临安浑身是血,仰躺在地,我不敢碰他,颤抖着手拨打了120。
刚才撕扯马浩的衣服时,我的手上也沾了血,在手机屏幕上留下几个带血的指纹。
“你别死啊,求求你了。”
我打完120,跪坐在宋临安的脑袋旁边,低下头看他,方才大喊大叫过的喉咙仿佛吞了刀片一般,连做吞咽的动作都变得十分苦难。
宋临安更不用说了,他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睁开一只眼——另一只眼睛已经肿成了一条缝,完全睁不开了。
他睁开的那只眼睛里一片血红,眼泪和着脸上的血一起流下来,看起来像是流下了血泪。
他哭了,吃力地张了张嘴,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别说话了,”我努力听了一会儿,伸手捏住他的嘴唇,哑声道:“我一个字都听不清,你留着力气吧。”
作者有话说:
宋临安说的是:陆方冶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你的,你说话真的很气人啊你知道吗
第88章 是爸爸不好
“啪!”
我们在警察的陪同下一起守在急诊科的走廊里等待宋临安的检查结果,一个穿着棕色皮夹克的瘦高男人突然走过来,目光扫视一周,在人群中准确的找到了我,快步走过来在我脸上用力扇了一巴掌。
他来得很突然,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这一巴掌打完,警察才喝道:“干什么!”
男人的巴掌带着怒冲冲的火气,几乎用尽全力打出这一巴掌,我的半张脸都被扇麻了,一瞬间血液倒流,耳朵里嗡嗡的响。
表哥拽着男人的领子,不由分说地把他的后背砸到了墙上:“你有病?”
“放开他,要死啊你!”一个穿着大红色针织裙的女人从后面追过来,看到男人被表哥怼在墙上,哭天喊地地去抓他的头发。
陪同的警察轻而易举地将女人拦住,另外一个试图拉开表哥:“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好……”
表哥看似很好说话地松开抓在男人衣领上的手,等警察和男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朝着他的面中揍出一拳。
“齐书珩!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那个警察似乎认识我哥,双目怒睁,在他头顶抽了一巴掌。
表哥没有理他,目不斜视地朝我走过来,将我护在身后,“怎么了,只准他当着家长的面打孩子,不许我还手吗?”
我抽着冷气,感觉自己的半张脸都浮起了巴掌印,嘴唇上也火辣辣的,我用指尖轻轻按了一下,果然肿了。
被警察控制住的那一男一女对我怒目而视。
男人喘着粗气不说话,女人又哭又叫:“当时和我们家宋临安走在一起的人就是他吧?老天爷啊,我家宋临安躺在了病床上,还得输血,他一点事都没有!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人管管啊!”
“行了,医院里大吵大闹像话吗。”
抽表哥后脑勺的那位警察低斥一声,声音十分有力,女人瘪着嘴降低了嗓门:“警察同志,你得给我们家宋临安做主啊。”
“是马浩动的手,”表哥冷着脸,压着火气道:“你们不去找马浩算账,来找我弟弟?”
女人还想说话,被警察横了一眼,“够了。”
他说,“先听我先说两句,今晚的情况是我们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但是,马浩对宋临安动手,是为了寻仇。”
“局里的同事已经了解到,宋临安向警方举报了马浩的下一步行动,我们借此机会严惩了一批没有资格证的黑车司机,马浩不能出城,所以才在走投无路之下持器械伤人。”
“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用手指往我这边点了一下,“这位小同学是无辜被卷入这次的恶性伤人事件当中的。你们两个大人,还对个孩子动上手了,想进我们办公室喝喝茶吗?”
“我不管,”男人恶狠狠地说:“这事儿不能这么完了。”
“就是啊,得赔钱!”女人迅速接上他的话。
警察只能拦着他们两个不让他们动手,却拦不住他们的嘴。一时间手术室外面鸡飞狗跳,负责拦着女人的那位警察连帽子都被打掉了。
耳边的轰鸣声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我伸手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
“叔叔阿姨——”
我想说他们不用这样,不管怎么说,马浩想朝我冲过来的时候宋临安都勒着他的脖子保护了我,该负责的地方我肯定会负责的。
话未说出口,表哥搂过我的肩膀往另一边走:“别理他们。”
女人急得跳了起来,“你们想去哪儿?站住,回来,我跟你说,这事没完,没完!”
“哥,我们……”
表哥把我带到医院大厅,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冰可乐让我敷脸。
我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急诊的方向。
“没事,”表哥说:“让姑父跟他们聊,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掺合。来,我看看脸。”
我用冰可乐挡住脸,郁闷地说:“我爸都没这么打过我的脸。”
表哥敲了我的脑袋一下。
他说:“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不是说晚上和同学一起回来吗,怎么和他走到一起去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宋临安。
说起来,今晚真的是个糊涂账。
警察从马浩那边拿到的口供,是他本来快出城了,结果他们突然严厉打击黑车司机,原本跟马浩说好送他去外地的那个司机就被查了。
马浩逃不出去,当然怀恨在心。
他打听了一圈,才从别的混混那里得知,宋临安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
这样一来,他自然就猜到到底是谁向警方告的密了。
他要报复的人是宋临安,也就是说,如果宋临安不送我回家,我就不会遇上马浩。
但是话说回来,他是在送我回家的路上被马浩打伤的,所以也可以这么想——他是为了送我回家才碰上这种事的。
这件事情完全说不清。
更让我觉得头疼的是,陆方冶明天回来,是他让宋临安来送我的,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因此遇上了马浩,好心办坏事,代入一下,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会自责死的。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一团乱麻,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后半夜的时候我爸赶过来了,身后跟着踩着高跟鞋的陈雪。
我爸的脚步很急,走路时带起的风将系着腰带的风衣下摆都撩起来一角。陈雪跟在他身后,细细的鞋跟踩在地板上发出一串急促且清脆的哒哒声。
“姜程的脸怎么了?”
她的脚步落后我爸两三米,声音却最先响起,“电话里不是说没受伤吗?”
我本来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她的声音打起来一些精神:“我……”
话还没说出口,我整个人就被我爸抓着衣服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我爸黑着脸,仔细看了看我脸上的巴掌印,又扯过我的胳膊检查别的地方。
“我没事。”我有些不自在地抽回手。
“裤子都破了。”陈雪走了过来,弯下腰拍了拍我膝盖上的灰土,我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裤子在水泥路上磨破了几个小洞。
我一时间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做戏,可她脸上的关切似乎不像在作假,她转开眼,将目光移到靠在墙上打瞌睡的小警察脸上,“不是说孩子没受伤吗,脸怎么了?”
之前陪我们守在医院的那几个警察已经回去了,考虑我的父母要从外地赶来,他们特地留了一个值夜班的小警察在这里。
这个警察年纪不大,似乎和表哥差不多大,不久之前还去楼下买了零食让我吃。
“阿姨,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如问我。”
表哥说完打着哈欠从长椅上坐起来,他刚刚直接躺在上面睡着了,估计脖子都僵了。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朝我爸打招呼:“姑父来了。”
“书珩,”陈雪抱起胳膊,“不是阿姨说你,你弟弟还是个高中生,你明知道外面现在危险,放学就不能去接一下他吗?”
“咳咳。”我有些心虚地咳起来。
表哥说了要去接我,是我撒谎说我晚上和裴灿一起回家的,这个真怪不了表哥。
被陈雪责怪了两句,表哥倒是没有不高兴,还点了点头,一副听进去了的模样:“是我没考虑好。”
“不怪书珩。”知道我身上除了巴掌印之外没有别的伤口后我爸明显放松了许多,先制止了陈雪继续说下去,而后板着脸看向我:“说说吧,今晚怎么回事。”
他既了解我,也了解表哥,知道事情肯定不是陈雪说的那样,因为表哥不会不管我。
我垂着脑袋,把今晚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包括我为什么要撒谎骗表哥说有人和我一起回家,以及我是怎么在校门口遇到宋临安,又是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
当然了,我没告诉我爸,宋临安是陆方冶叫来的。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吸了吸鼻子,脸上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膝盖好像也有点疼。说着说着我委屈起来:“我又不知道会遇到马浩,你干嘛像审犯人一样审我,我不是你生的吗,我碰到这种事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想到脸上的巴掌印,我的眼泪跟泄了闸一般:“宋临安一出事他爸妈就来了,你来得这么晚,你还怪我,我都挨打了你知道吗,呜呜呜呜……”
“哎哎哎,怎么哭了,别怪孩子啊。”小警察在后面急得抓耳挠腮,一双手抬起来又放下,毕竟他不好直接走上前把我爸挤开。
“你真是的,他肯定被吓到了,你这个时候还凶他干什么。”
陈雪也瞪着我爸。
“我没——”我爸说到一半叹了口气,伸手抱住我,拍拍我的后背,“对不起,是爸爸不好,爸爸给你道歉了。”
“另一个孩子的家长呢,”陈雪从我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了我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还算客气地询问警察:“我想和他们聊聊。”
她笑得很和善,语气却像是要骂人:“再怎么样也不能跟孩子动手,你说呢。”
小警察挠挠脑袋,被她的话牵着走,点了点脑袋。
不过她是见不到宋临安的家长了,因为那对男女来医院闹完就走,甚至没等医生把宋临安从手术里推出来。
离开之前,女人嘴里还絮叨着:“我们可没钱交住院费啊,他是为了帮你们才被马浩打成这样的,你们警察局得负责。”
“快走吧。”
男人嫌她多嘴,用力拽了她一把,两个人火急火燎地走了,生怕走慢一步会有人追着他们让交住院费一般。
之前拦着他们的那两位警察都被他们俩这番操作给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