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宣说可以,又说:“下一趟吃饱点再来。”
客户笑着披上了衣服:“今天大意了,中午就吃了碗面,把我给饿的,趴那儿都尴尬,肚子里叽里咕噜的。”
贺宣回家后先去了趟对门,去看了看向边庭的蛇。蛇箱空间非常大,造景也很豪华,里面有个仿真的骷髅头,Peter钻在里面缓慢爬动,看起来挺悠闲的。
贺宣轻轻敲了敲蛇箱,Peter慢慢朝有声响的地方爬了过来。他弯起手指在蛇箱上轻敲两下,隔着玻璃逗了逗它。Peter吐了吐信子,没抖尾,那张小黑脸看起来呆呆的,不仅看不到任何攻击性,还憨气十足。
贺宣打开蛇箱把Peter拎了出来,Peter没咬他,乖乖地缠在了他手上。
贺宣还不至于把自己跟向边庭的关系进展寄托到一条蛇身上,他不可能故意去逗蛇咬人,不过蛇咬不咬人的确是随机事件,指不定就会莫名其妙给你吭哧来上一口。
贺宣后来就被莫名其妙“吭哧”了一口,当时萧易阳和白钦也在,两个人已经从北城回来了,来贺宣家里蹭饭的时候,见他脖子上挂了条蛇吓了一跳,Peter应该是闻到陌生气味应激了,把它送回家的时候就往贺宣手上咬了一口,萧易阳和白钦亲眼目睹。
“这是小向养的蛇?”白钦啧啧两声,“小向同学真不是一般人。”
接着他又道:“小黑黑不太懂事啊,怎么连你二爹都咬。”
萧易阳看了他一眼,心说得亏向边庭不在,不然他真要拿胶带给白钦的嘴封上了。
贺宣笑了声,手指蹭了蹭Peter的小黑脑袋,道:“它懂事得很。”
小长假余下五天,大学并非没作业,向边庭抽了一天出来把作业写完了,又抽出两天跟沈泽去临近的城市玩了玩。沈泽请了六天假,心态相当好,完全拿这六天事假当国庆假期来度过,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假期第五天晚上他爸妈就有想把他遣送回澳洲的冲动了,让他趁早回家收拾东西,明天麻利儿滚回澳洲。
向边庭亲自去送的机,头一回见沈泽这么委屈的表情,看着怪可怜的。
“别上飞机就哭了啊?”向边庭笑得挺无奈。
“我现在就想哭。”
“那哭一会儿吧。”向边庭说,“哭爽了再上飞机。”
沈泽哭不出来,张开双臂:“抱一个吧兄弟,再见就是冬日。”
向边庭叹了口气:“真肉麻啊你。”他跟沈泽抱了抱,拍着他的背说:“好好学习。”
沈泽拎着包去安检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向边庭目送他过了安检才走。
沈泽早上回的澳洲,向边庭下午回的江州,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司机把他送回了岚庭雅湾。他到家后没在蛇箱里看到蛇,估计蛇应该在贺宣那儿。
贺宣回江州后每天都会给他发一张Peter的照片,都能凑那么近拍照了,说明人蛇相处很融洽,咬人这种情况应该也不存在。
向边庭收拾好行李,打算去贺宣家把Peter接回来。
贺宣打开门看到他有些意外:“今天就回来了?”
“嗯,提前回来的。”向边庭把洗好的外套递给贺宣,“衣服洗干净了。”
贺宣接过装了外套的袋子,说:“蛇在屋里。”说罢从鞋柜里拿了双全新的拖鞋放在玄关口,向边庭愣了一下,随后换鞋进屋了。
贺宣指了指沙发,向边庭往那边一看,看到他宝贝儿子挂在沙发的靠枕上。
“乐不思蜀了吧这是。”向边庭笑了下。
贺宣问他:“刚下飞机?”
“嗯。”
“晚饭吃了吗?”
“吃了,飞机上吃的。”向边庭走过去把Peter提了起来,还好,还没到乐不思蜀的份上,一闻到他的味道就主动往胳膊上缠了。
向边庭是个偶尔皮一皮的老实孩子,很有原则,他抬头看了贺宣一眼,主动问了一句:“它……咬你没有?”
贺宣没说话,右手抬起来给他看,无名指侧边有很明显的两个红色小眼儿,就这么两天时间,咬痕甚至还没结痂。
随机事件还真发生了,向边庭心想自己真是原则过头了,多嘴问这个,可是他没想到贺宣比他还有原则。
“可以商议了吗?”贺宣问他,“咬蛇还是咬你?”
贺宣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向边庭忽然有些恍惚€€€€
不是开玩笑吗?
向边庭的大脑忽然停止了思考,他抿了抿唇,心一横脑一热:“我吧……”
毕竟咬蛇比咬人更不切实际,毕竟他不讨厌贺宣的靠近。
贺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当真凑了过去,向边庭身体僵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贺宣慢慢靠近。
贺宣凑到了他耳边,低声道:“向边庭,我真的会那样。”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向边庭猛地回过神,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卷发浅瞳的小男孩穿着睡衣站在房间门口,表情有些呆滞,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贺宣皱了皱眉。
向边庭看到那男孩儿揉了揉眼睛,用带着口音的中文喊了声:“舅舅。”
向边庭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贺宣:“……舅舅?”
男孩儿喊完舅舅又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外国话。
“表的。”贺宣对向边庭说了一句,去厨房倒了一小杯温水,他小外甥趿拉着小熊棉拖走到了他面前,半眯着眼睛把嘴巴张开了。
贺宣把水送到了他嘴边,他咕嘟咕嘟喝进去半杯,喝完清醒了,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向边庭看。
小外甥仰头看了看贺宣,用俄语问了一句:“舅舅,Ктоэто?(这是谁?)”
贺宣回了一句:“Мойвозлюбленный.(我的心上人。)”
第30章
这个回答要让六七岁的小孩儿听懂还是有点困难的, 小外甥连贺宣用的词汇都不理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向边庭看到贺宣对他小外甥说了几句俄语,之后他小外甥点点头, 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向边庭胳膊上挂着蛇, 怕吓到小孩儿下意识把胳膊背到了身后。
贺宣小外甥朝他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了一句:“你好。”
向边庭捏住他的小手握了握, 回了一句:“你好。”
小孩子的手捏起来确实软乎,跟果冻似的。
他盯着向边庭背过去的那条胳膊,视线追随着的Peter的脑袋, 蛇头移到哪儿, 他的眼睛就看到哪儿。他看了向边庭一眼, 说了一句俄语。
向边庭下意识抬头看贺宣, 贺宣说:“他问这蛇是不是你的。”
向边庭对小外甥点了点头。
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不愧是战斗民族的小朋友,这胆子是真大。而且看着真有种缩小版贺宣的既视感, 表情酷酷的,眼神拽拽的。
向边庭抬头看了眼贺宣:“你外甥怎么会在这?他从……俄国过来的?”
贺宣嗯了声:“跟他爸妈来这边旅游的。”
向边庭有点想笑:“他们怎么挑国庆的时候来这边旅游啊。”
“专门挑的国庆,觉得人多热闹。”
“这也太想不开了。”向边庭看了眼贺宣的小外甥, 有点疑惑,“不是旅游吗, 他怎么住你家?”
“他妈生病了在医院,没时间照顾他, 让我照看两天。”
“生病?”
“应该是有点水土不服。”
贺宣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个小外甥了, 上一次见他还在穿开裆裤, 当时他妈还在, 他们回俄国去看望他爷爷。他爷爷还在的时候他跟他妈经常回俄国, 现在他爷爷走了,他妈也走了,以前在俄国住过的那个家也几乎没再去过。
贺宣跟他这个俄罗斯堂姐也已经两三年没有见过了,这次他们来中国旅游顺道来这边探望他。他们在江州呆了两天,估计是水土不服,第二天他堂姐就上吐下泻生病了,现在在医院养病,她丈夫陪着,夫妻俩没精力照顾小孩,就把孩子送过来让他照看两天。
小外甥还直直地盯着Peter,贺宣走过来说了句:“你该回去睡觉了。”
小外甥转头看着他:“我可以摸那个吗?”
“不可以。”
小外甥嘴巴嘟了起来,贺宣才不管他嘟不嘟嘴卖不卖萌,直接把小孩儿抱了起来。
这画面有点萌,向边庭感觉贺宣外甥被他抱在怀里跟个人形挂件似的,显得很迷你。
贺宣把他外甥抱回了房间,往床上一放,被子一盖,象征性地在小孩儿胸口拍了两下。
他这个小外甥还是挺乖的,话也不多,胆子很大,不认生。其实他第一眼看见贺宣根本就不认得了,因为贺宣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不记事儿,但这小孩儿在他家的这两天没哭没闹的,很让人省心。
“舅舅”这个中文称呼也是这两天他现教的,小孩儿很聪明,一教就会,上口也很快。
这小孩儿这两天唯一不懂事的就是刚才跑出来要水喝。
贺宣在他鼻尖上轻轻弹了一下:“你真能挑时间渴。”
他说的是中文,小孩儿听不懂,瞪大眼睛看着他。
“快睡觉。”贺宣用俄语说。
小外甥闭上了眼睛。
“Спокойнойночи.(晚安。)”贺宣捏了捏他的脸。
如果刚才小外甥没有跑出来,贺宣可能真的会照着向边庭脸上来一口,耳朵上也可能,反正能咬的地方他都想过了。他不管那是不是向边庭的玩笑话,刚才的情境下什么玩笑话都是虚的,他都当真。
但是这一切被打断了,短暂的靠近好像变成了一种试探,试探出了向边庭的本能反应€€€€他没有反感,但明显有些错愕。
贺宣有时候也会想,要是能在最青春的那几年遇到向边庭,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顾忌这么多。
贺宣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向边庭还站在原地,Peter已经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气氛有点尴尬,现在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向边庭刚才的局促感又泛了上来,长这么大他几乎没有过这种时刻。
他想问贺宣刚才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深究这个问题就好像在问贺宣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一样,这他也得要问得出口。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贺宣也看出了向边庭眼里的尴尬,他很少这样,平时都是很从容很大方的,说到底也还是个十九岁的男孩儿,性格再沉稳也不可能跟个历尽千帆的大人一样应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他要是很平静地消化了这一切那才不正常。
理性占了上风,贺宣暂且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当然,只是暂且,这一页日后还得再翻回去。
贺宣走进了厨房,问向边庭:“吃草莓吗?”
刚才的话题跳过了,向边庭松了口气,但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肯定不是高兴。
“这个季节就有草莓了?”向边庭问。
“有。吃吗?”
向边庭嗯了一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