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落 第95章

“他的东西,就让他自己支配吧。”贺宣说。

还有小半个月就要开学了,贺宣刚走向边庭心里就空落落的,晚上洗完澡躺床上看了会儿书,心总算是沉下来了。看完准备睡觉,睡不太着,拿起手机给贺宣发了条微信。

€€€€睡了么宣哥?

贺宣:没。

向边庭:打个视频?

贺宣:嗯。

贺宣回完“嗯”,就打了个视频过来。

向边庭穿着睡衣,头发被枕头压得有点乱,Peter被他拎床上来了,贴着他的肚子慢慢往上爬,最后又缠在了他脖子上。

很久没见这小家伙了,那张脸怼到屏幕前,还是憨气十足。

贺宣往那张小憨脸上看了一眼,问向边庭:“晚上跟它睡?”

向边庭笑了下说:“我从不带它一块睡觉,我觉浅,跟它睡哪儿睡得着啊。一会儿就送回去了。”

“宣哥。”向边庭叫他。

贺宣应道:“嗯。”

向边庭摸着Peter的尾巴说:“我想提前回去了,还是跟你在一块待着有劲。”

贺宣还没开口,屏幕上忽然弹出了来电通知,一个陌生号码,他直接给挂了,没过几秒,电话又打来了。

贺宣跟向边庭说:“我接个电话。”

“嗯好。”

贺宣挂了视频,接通了那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宣哥。”

是薛炀。

贺宣皱了下眉。

“出来喝酒吗……?聊聊?”

他声音有点沙哑,吐字也不太清晰,说话断断续续的,喝多了的状态。能打这通电话来,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人大概已经不清醒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讽刺的是,贺宣记得这个日子。

“没什么好聊的。”贺宣挂断了电话。

第89章

这段时间薛炀经常去酒吧喝酒, 像今天这样喝到不清醒也不是一两次了,白钦有几次去酒吧都碰见了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得很凶。两个人以前关系也是很近的, 自从那件事后却也基本形同陌路了, 虽然贺宣从未袒露过内情, 但白钦跟薛炀和宁远都相识已久,当年那样的情状, 到底发生了什么,猜也是能猜到的。

能让贺宣这么恨,肯定是犯了原则性的大错。

因为心里有数, 所以也不待见他了, 白钦几次在酒吧碰到都冷眼看着, 心情其实很复杂, 可悲又可恨。

贺宣挂了电话没多久又接到了宁姨的电话,这么晚打来,肯定是因为宁远。这么多年只有在面对宁远的事她才会流露出自己无助的一面, 事关宁远,她总是很依赖贺宣。

贺宣问她是不是宁远出事了,她哽咽着说都怪自己。

贺宣下床换衣服, 问她怎么了。

事情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那会儿宁远洗漱完正要睡, 宁姨帮他收拾床铺的时候他手表响了,有个陌生电话打来, 宁姨看了一眼直接皱着眉给挂了, 那号码她眼熟, 顿时有点应激, 一把抽走宁远手里的手表, 跟他说:“这手表咱不要了,妈替你重新买个新的。”

宁远当时没说话,皱着眉攥住表带,无声地表达抗拒。宁姨怎么劝他都一直攥着表带,就是不松手,两人僵持不下,后来宁姨有点恼了,一个着急上火,猛地抽走手表往地上一砸。

表盘摔裂了,后盖也砸开了,宁远当时没什么反应,就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手表,他妈忍不住哭了,蹲下来扶着他的膝盖说对不起。

宁远不知道他妈妈为什么要哭,伸手在他妈脸上轻轻摸了一下,擦去她的眼泪。他妈止不住眼泪,哭着对他说了很多话,说得断断续续的,那些话对他来说太长太复杂了,他听不懂,不理解,只知道自己的手表坏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又坏了。

东西旧了还是完整的,坏了就不完整了,他不喜欢不完整的东西。

手表掉在地上,他坐在那儿看着,妈妈捡起来往他手里塞,他松开手,手表又从他手里滑到了地上。妈妈还是重复刚才的行为,捡起手表要给他,可他不想要了。

他坐在那儿一个多小时,一开始盯着地上的手表看,后来又盯着窗外看,一句话不说,他妈说什么也不给任何回应。

实在没办法了,她只能打电话给贺宣。

贺宣很快赶到了宁远家,进门时看到宁远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手表已经被宁姨捡起来放到了床上,就在宁远手边,贺宣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宁远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还是看着前面。

贺宣拿起床上的手表,跟他说:“可以修。”

宁远没什么反应。

贺宣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用手表碰了碰他搭在腿上的手:“以前不舍得撒手,现在怎么又舍得了。”

宁远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是不想要了吗。”贺宣侧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想要了。”贺宣低头看了眼那块手表,他跟宁远说话管用,是因为他有时能走进他的世界,“是觉得坏了,不是一开始的那个了?”

手表如此,人也如此。

“不想要就送回去吧。”贺宣说。

做个了结。

贺宣把手表拿到宁远面前,问他:“你自己还,还是我帮你还?”

一直站门口的宁姨往前迈了一步,皱眉道:“小宣……”

“没事宁姨,就让他自己选。”贺宣看着宁远,“自己还就自己拿着。”

贺宣把手表举在他面前很长时间,宁远最终也没接下那块表。

“那我帮你还。”贺宣把手收了回去,跟他说:“没什么东西是永远不会坏的,坏的不要就不要了。”

贺宣拿着手表站了起来,宁远终于转了下头,贺宣兜着他的后脑勺:“你想继续在这坐着就坐着,觉得困了就躺下睡觉,我一会儿就走,不陪你。”

他看着贺宣的衣服扣子,几秒之后,微微点了下头。

贺宣把手表带走了,宁远又在床边呆坐了半小时,之后躺下睡了。

今年过年早,离开学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向边庭原打算提前几天回江州,能提多前提多前,谁知道翌日中午他爸妈突然说想带他去马尔代夫玩几天。

以前寒暑假他爸妈都会带他出去度假,不过一般都会提前说,这次都没个预告,跟临时通知似的,说他要是想去明天就出发。

向边庭懵了,有点纠结,一方面想早点回江州,一方面又不想扫他爸妈的兴。

贺宣在工作室待了一天,忙到晚上八点多,白钦和萧易阳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本打算晚上跟他一起吃个饭,结果他刚回来就有活要干,晚饭也没时间吃,他俩打包了一份餐给他带到了工作室。

正吃着,白钦手机响了,蒋文昀打来的电话,喊他去喝酒。白钦还没应下,蒋文昀又说在酒吧碰到薛炀了,看样子喝得挺多。

白钦看了贺宣一眼,跟电话那头的蒋文昀说:“改天吧,今儿没兴致。”

“你还有没兴致的时候,怎么了又?你家萧老板又管你了,限制你人身自由了?”

白钦跟萧易阳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这儿,贺宣在旁边吃饭,白钦举着手机打电话,贺宣能听到手机听筒里的说话声。

“别瞎特么乱说,我家萧老板什么时候限制过我人身自由了。是真没兴致,你自个儿喝吧,挂了啊。”

白钦挂断电话后,贺宣突然问了一句:“蒋文昀在哪个酒吧?”

“就咱一直去的那个呗。怎么了?”

“薛炀在那?”

白钦愣了下,点头道:“嗯,是在。怎么了啊,问这干嘛?”

贺宣把餐盒收拾了一下,站起来道:“没怎么,我有事找他。”

白钦转头看了眼萧易阳,两人面面相觑,表情诧异。

今天是赶巧了,薛炀正好在那儿。贺宣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去找他,把手表送回去,就此做个了结。

白钦前脚刚跟蒋文昀说自己今天没兴致,后脚又跟着贺宣去了酒吧,萧易阳也去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贺宣找薛炀是什么事,也犯不上问,贺宣跟薛炀之间的牵扯,他们两个局外人没有干涉的必要。

他们三个一进来蒋文昀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边扬手招呼了一声。贺宣没去蒋文昀那儿,四下扫了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薛炀。薛炀手扶着脖子胳膊肘撑在桌上,垂着脑袋,酒杯在手里一下又一下地拨转着。

他仰头喝了口酒,视线忽然撇向了这边,跟贺宣四目相接,他怔了一下。

贺宣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薛炀表情发怔,微仰着头,哑着嗓子喊了声“宣哥”。他眼底有茫然,也有错愕。

贺宣没说话,把那块淡蓝色的电话手表放在了桌上。薛炀垂眸一看,嘴唇动了一下,握在手里的酒杯微微收紧了。他闭了下眼睛,抬眼时红了眼眶:“他不要了?”

“嗯。”

“……你呢?”薛炀扯了扯嘴角,声音很哑,比起询问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还能回得去吗……我们……不能再回去了……?”

“没有意义。”贺宣说,“对我们都没有意义。”

薛炀眼睛发红,紧咬着牙关,脖子上的青筋微微突了出来。

他本来也没想过腆着脸再挽回,知道自己没资格贪心,就此别过,从此再无交集也不是做不到。如果不是那天在婚礼碰到贺宣,他的那些念想不至于冒头……他避了两年,是真的想过再也不见的。

可他真的在乎,在乎被自己亲手毁掉的过往。很难割舍,这些要放下往前走是多么难。

可他没有机会了,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他清楚自己没资格怨任何人,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是他还是恨,恨自己,也恨贺宣。恨他为什么心这么硬,为什么非要这样,为什么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他喝得太多了,酒精已经麻痹了大脑,但麻痹不了心脏,他难受得透不过气。

“你心是真硬。”薛炀端着酒的那只手微微颤着,他端酒都吃力,遑论拿纹身机,他盯着自己被贺宣伤了的那只手,喃喃道:“为什么非得这样……就一定要这样?你已经几乎把我整个人都毁了,这样还不够吗?非得这样?这样还不够吗?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抬眼望着贺宣,声音哽咽,情绪已经崩溃了。

贺宣回视他,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该你的,就受着。”

留下这句,贺宣转身离开,薛炀闭了下眼睛。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彻底毁掉好了。

薛炀睁开了眼,拿起桌上的手表,紧紧攥在手里。他拎起桌上的酒瓶直接对瓶子喝了一口,踉踉跄跄跟上贺宣,喊了声“宣哥”。

贺宣脚步一顿,回了下头。薛炀扯起嘴角冲他笑了一下,扬起酒瓶猛地朝他头上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酒瓶直接碎了,玻璃溅落一地,旁边响起一声惊叫,四周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贺宣疼得眼前一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一股热意贴着额头往下蔓延。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他摸出来看了一眼,是向边庭打来的电话。头太晕了,他撑不住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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