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泽还教了他们种子催芽法,希望能帮助他,非常简单,和发豆芽一样,把湿布包裹种子,每日喷水避光保持湿润,便能让种子很容易萌芽。
这些小小的细节都是后世人总结出来的,还有腐肥的技术之类,虽然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但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已经足够让人震惊了,他们都动笔如飞,不敢忘记一个字,准备大干一场。
贾思勰更是有些晕眩,其实刚刚被彭城王要求来襄阳时,他是不太愿意的——虽然喜欢农事且颇有成就,但他家可是书香门第,还是想走为官之路,可是那时朝廷都下旨了,心里再不愿意,他也得一边谢恩一边摆出感恩的模样过来,可如今到这,又有人又有田又有机会,还能被刺史大人举荐给陛下!
他不由感慨,这强扭的瓜,其实也还很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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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君泽大宴群臣,准备好好给他们补两天课时,天空飘起秋雨,沙沙细声,让人心情十分舒爽。
但大雨下了大半个时辰后,萧君泽终于想起他好像让一个孩子等在外边,不由生了一丝心虚。
可他和贾思勰等人说得正兴,也不好走开,于是便吩咐了青蚨一番。
青蚨心中泛起微妙同情,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青蚨悠哉游哉地走出小院,给等在院外的可怜小狗送了几个饼子:“回去吧,刺史有事,他一时间走不开了。”
桓轩抿了抿唇,他头发、衣服都已经湿透了,眼睛里却还带着期盼:“那他有说,何时有空么,我可以再来接他。”
青蚨悠悠道:“刺史大人,找来了二十余位农事官,个个皆是种田好手。你还是等灯吧。”
桓轩胸口一阵闷痛,却又有些明白,他沉默了一会,突然道:“请转告阿萧,我可能要离开些日子,暂时不能赴约了。”
青蚨觉得有趣:“你生他气了?”
桓轩微微摇头:“并未,我只是明白,等,是等不到他的。”
青蚨叹息道:“既然你也明白,我便不多说了。”
桓轩点头,留恋地了一眼那空无一物的阁楼,转身离去。
他不会再留在襄阳了,他要回山里,统一山蛮诸族,像叔父那样,被朝廷封为襄阳王,他才有能和刺史分庭抗礼的资格。
阿萧教了他许多东西,虽然很多东西可能都是刺史大人的学识,但也依然能成为他的依仗。
他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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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泽忙了一整天,等到青蚨消息时,略有惊讶:“他真这么说?”
青蚨点头。
“倒是挺有志向,”萧君泽微笑道,“那倒也正好,将来咱们也可以多一个工人来源。”
如今北魏南齐都是编户齐民,普通百姓都和土地被紧紧捆绑,汉人豪强根本不许普通的农户出来做工,所以他的工人来源,一是草原人,二是奴隶,三就是山民,最后才是城市周围无地的“流”、无业的“氓”们。
桓轩的事只是一件小事,萧君泽并没放在心上,很快将之抛去脑后,冬季将至,北朝因为先前大灾,元宏休养生息,压下南去的心思,专心化解国内矛盾,同时过问太子元恪的教育,不时给他在朝廷里刷刷威望。
萧君泽一心扑在新书的撰写上,但因为他上辈子是个工科狗,写文章这事着实有些为难他,感觉就是脑子里想法无数,但要将他们转换成语言,就十分困难了,有时一天也写不出一千字,删删改改,进度缓慢。
但南朝那边的进度可是真不慢了,或者说,快得像播放了四倍速。
先是辅政大臣和宗王勾结叛乱被杀,如果这还在接受范围内,那接下来,萧宝卷又杀掉平叛的将军、功臣之后,整个朝廷属实是被他给整不会了……游戏不是这么玩的啊!
而功臣们被杀后不足一月,萧宝卷又杀了好几个完全没关系的重臣,理由都不给一个。
这一切的原因,就是萧鸾临死前,告诫儿子的那句“做事不可在人后!”
所以,萧宝卷每次和身边之人密谋诛杀大臣,都是突然行动,毫不迟疑!送上路的也都是整齐的一家人,这种随机点名的办法实在太不讲武德,大臣们一时普遍性产生了恐慌。
而萧宝卷因为频繁地诛杀大臣,为了稳定人心,又诏令大赦天下。
先前围攻襄阳城的南朝大将陈显达回到朝廷后,也被人头滚滚的现状吓到了,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掉的,于是一心求死,七十多岁的老头穿得单薄,得了重病非常开心,也不让人治病,就等着病死。
但没想到,这病看着来势汹汹,居然过了几天就好了。
陈显达气急,就准备在南朝那著名的造反者孵化中心浔阳起兵——这个顺长江而下可以直抵达建康城的地方,从魏晋以来,已经孵化了近十位起兵的大将了。
但他收到了崔慧景之子送来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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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大雪纷飞,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和两名四十模样的中年人,一起来到襄阳城,他们一脸惆绪,心神不宁,通过青蚨大人,想要求见公子。
“崔将军,”一名中年人沉声道,“都到这时候了,您还不愿告知我等,临海王在北朝是何身份么?”
崔慧景淡定道:“谋大事者,岂可如此缺少静气?”
“这大事,一朝不慎,便是全族皆诛,我等如何能不小心,”开口的是陈显达之子陈叔晏,他深吸一口气道,“如今诸将之中,以我父威望最高,您还排在后边,自还不必心急。”
他其实更想支持萧宝卷的弟弟萧宝寅为帝,毕竟小皇帝好操纵,若是能成,他陈家也能手持神器,号令天下。
“那公子又何必与我同来拜访公子呢?”崔慧景平静道,“若是真能稳定人心,陈太尉想是能善终矣。”
陈叔晏长叹息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只有一军,建康又有石头城、东府等地护卫,一但久攻不下,必然生乱,他们一家在朝廷人望不足,必然是得不到支持的。
再者,这临海王,居然能在悄然之间,拉拢王敬则和崔慧景,又是高帝、武帝唯一的子嗣,妥妥的明君之相,他们又怎么能放弃这样的机会,独自去强出头呢?
这时,王敬则将军的长子王元迁温和劝道:“陈兄莫急,那位公子不但在朝廷留有暗手,于宫中也甚有人脉,有他相助,一时半会,也饮不到金罂(毒酒)。”
陈叔晏转过头去,懒得分辨——王敬则那老东西最是奸滑,居然献上了潘玉儿这样的美人,深受萧宝卷宠爱,反而是他们中最安全的一个。
就在几人要继续争辩之时。
青蚨邀请他们入内,说是公子要见他们。
三人大喜,顿时整理衣冠,神态恭敬,前去求见。
转过几个回廊,走过两处小院,终于,在一处已经只剩下残荷的池塘旁边,三人见到了这一行的主公。
少年手持竹笛,无暇的面容清冷而尊贵,只是淡淡的眼神,便已经让他们感到威严,与之相比,那倾城的美貌,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崔慧景当先拜道:“殿下啊,那逆贼篡位后,倒施逆行,将高帝、武帝打下江山弄得民不聊生,如今天下,都期待着您振臂一呼,夺回神器,使天下归心,诛除诸害,还海内清平!”
萧君泽凝视着下拜三人,微微一笑道:“不急。”
此话一出,下拜的三人顿时急了:“殿下!您……”
萧君泽轻声道:“我说不急,是因为,缺了一场大戏。”
三人一怔,神色困惑。
萧君泽微笑道:“当年,你们三人虽然依附萧鸾,坐视他篡位,但不过是明哲保身罢了,诸贵皆是如此,算不得错。”
三人对视一眼,崔慧景似乎明白了一些:“您是指,裴叔业?”
如今朝中最有威望权势的四位大将,便是崔慧景、王敬则、陈显达、裴叔业四人。
“当年之事,你们旁观仅为自保,人之常情,裴叔业却是萧鸾的马前卒,亲自领兵,杀光我那此弟弟叔父们,”萧君泽幽幽道,“就算我不追究,他怕是也不会相信吧?”
三人皆默然。
“所以,当借裴将军人头一用,让天下知道,那萧宝卷,是何等不得人心,不是么?”萧君泽微笑问。
“那,你的意思是?”崔慧景轻声问。
“裴叔业很快便会叛乱,你等,他的人头,来作为礼物吧。”萧君泽淡定道,“不用担心,朝廷会让你们去平叛的。”
虽然历史上,裴叔业是他们四个里最后一个叛乱,不过托小舅舅福,只要给皇帝近臣送送礼,他们稍稍改下顺序,一点也不难。
三人心中一寒,皆是明白,这是临海王在敲打他们,告诉他们,就算他登基,也不会是谁的傀儡,不然,裴叔业,便是下场。
“属下遵命!”
第122章 一点波折
十一月时,萧君泽收到了元宏的书信,皇帝觉得今年自己又行了,在信里说正月初一,按例,皇帝都要接见群臣,回顾一下过去,展望一下未来,我好久没见你了,十分想念,你兄长也想你,回来过个年呗?
萧君泽其实是不太想走的,但转念一想,毕竟相识一场,这古代没飞机没马车,见一面少一面的,还是应该去见见,打打预防针什么,免得将来换个场面再见时,元宏气出脑淤血,那倒显得是自己的不是了。
于是给崔曜和明月交代了一番,便收拾东西,准备回洛阳一趟。
让青蚨生气的是,这次,君泽过去,居然连他都不带。
这可不得了,青蚨守在门口,直接挡住了去路,决定要是君泽不给他解释,就要他好看。
“你别生气,听我说嘛……”萧君泽劝住了青蚨,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声道,“青蚨,并非我不想带你去,而是,你今年也二十多了,这刑余之人,与常人有异,洛阳人多眼杂,要是寻了你麻烦,总是节外生枝啊。”
青蚨皱眉:“你这话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总要有人服侍,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更麻烦?”
他和公子之间倒没什么自卑之心,毕竟一个是多一个是少,都有异于常人,不存在谁看不起谁,但是他以前还可以凭年纪小,所以声细无须这不算什么大事,可如今他的年纪,再留洛阳,怕就难装出正常人的模样了。
萧君泽淡定道:“放心,我本也不怕泄露什么秘密,他还把我收入后宫不成?”
青蚨一时无奈:“唉,这些年我也带几个忠心的奴仆,你要不还是带上一两个,难不成你还要一个人回洛阳?”
“当然不,元英和我一起回去呢,”萧君泽无奈道,“如今我身份已经大不相同,盯上我的人太多,你知道的秘密又多,岂没我这般简在帝心,去洛阳一个不慎怕是就被人抓去拷问,或者用来威胁我了。”
青蚨目光还是带着怀疑:“是么,我怎么觉着,你是想背着我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一派胡言!”萧君泽顿时不悦,“我想做危险的事,哪次不是拉着你一起,何曾见外过?”
青蚨一想也对,只能无奈同意。
于是,萧君泽便做别了襄阳的一众属下,一路北上,前去洛阳。
……
数百里外,元宏很快通过手下眼线,知道这事,没忍住,向冯诞吐槽道:“这君泽的也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朕何曾怀疑过他?虽然他在襄阳又是勾结南国荆州刺史,又是与南国江州刺史购粮,但朕却是从未过问,用人不疑,他倒好,一个随从不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朕把他收押回来呢!”
冯诞笑道:“陛下,你总有那么多说辞,君泽如此信任你,你心中必然喜悦,又可必掩饰呢?”
元宏轻咳一声:“毕竟还是长大了些,但朕观之,虽有了几分臣子模样,却还是少些敬意,你回头多提点他几分!”
冯诞笑着称是。
……
洛阳离襄阳不远,车马之道,不过八百里,元英等人战将,不过十余日的工夫,便已经到了洛阳。
这一路上,元英也由感慨,在君泽治理襄阳这一年多来,整个雍州都繁华了许多,在这天寒地冻时节,也能看到送煤送铁的商队,沿途炊烟也算常见——要知道,冬季,许多贫苦人家都舍不得开火,因为柴火昂贵,要存到寒冬腊月最难熬的时节再用。
路过许昌城时,他还在官道上看到几个庶民挑着担子,向周围商队兜售一些自家烤饼,他们大多穿着新制的长袄子,这种羊毛与麻混合纺在一起的袄子十分劳固,在右肩膀处缝着厚补丁,免得被扁担磨破,眼神里带着讨好。
然后在看到元英车队过来时,像遇到城管的小贩一般,飞快挑着担子,遁入山林。
元英不耐坐车,骑在马上和萧君泽讨论原因:“想是他们摄我军威,心中胆寒?”
萧君泽笑道:“怎么可能,那是因为你手下军户,拿东西不给钱。”